第7章 瞒天过海计
薛凌云待人都走完,才上前拾起佩剑插入剑鞘,将剑放入剑台:“殿下要我调查的事,我调查完了。”
叶伯崇疲累地倒在椅子里,以手支额:“如何?”
“手抄诗是老七让他送的。”薛凌云抱着胳膊在殿中踱步,“他本不想送,但他人微望轻,根本拒绝不了老七。”
“那手抄诗拼凑出来没?到底写的什么?”叶伯崇红着眼睛看着他。
“早被泡成一团浆糊了,哪还看得清写了什么。而且,他也没敢打开看,所以问他也问不出什么。”
叶伯崇沮丧地一拳锤在桌上,追问道:“那他落水,究竟是意外还是故意?”
薛凌云握拳抵唇:“依我来看,应当是意外。”眼见叶伯崇眼露惊诧之色,解释道,“他被打捞上来后我仔细观察,他的靴子底有一大块青苔,而他落水之处常年湿润,长了一大片青苔,划痕明显。”
当时叶伯崇一门心思都在如何对付叶仲卿上,倒没看得这么仔细。听薛凌云一说,又觉得十六坠湖或许真是倒霉透顶,踩到湿滑的青苔才导致的。
“唉……孤这次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沮丧地靠在椅子里,闭目仰天,“还好没惊动父皇,否则无端构陷手足,这太子之位怕是要落入老二手里了。”只要珩亲王在,他这太子就当得战战兢兢,如芒在背。
“殿下一击不中,打草惊蛇,只怕再对他下手就不容易了。”薛凌云分析道,“如今还惹得皇后也对你不满,不如暂时蛰伏。如果珩亲王真动了夺太子之位的心思,那么一定会有所行动。要打狐狸,总得让它先探出头。”
“唉……也只有如此了。”叶伯崇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摆摆手,“景纯,有劳你了,早些回去吧。”
薛凌云抱拳告辞,转身出了门。
出了太子府,前方便是熙熙攘攘的西大街。望着来往穿梭的人群,薛凌云眼神愈冷。这五年来每日来回穿梭于煜王府和太子府间,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的情形。千灯照碧云,红袖客纷纷。商贾往来,市井繁荣,多少人梦寐以求非人的大盛帝京,在薛凌云眼中却与牢笼无异。
拉紧衣领,低头没入人群,很快便失去了他的踪迹。薛凌云甩掉尾巴后却没有回王府,径直上了一家名为“凝香馆”的青楼,在姑娘们七嘴八舌的指引下进了头牌聆音姑娘的房间。
此时尚未入夜,聆音姑娘正在榻上小憩。见有客人进来,隔着纱帐吩咐侍女:“彤儿,给公子上茶。”她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薛凌云毫不客气地坐下来,支起一足摇着折扇:“打扰姑娘了。”
“公子客气。”说着只见一个绝色妙龄女子掀开纱帐,婷婷袅袅地走出来。她身材高挑,肤色白里透粉,带着几分胡人样貌,眉比远山,朱唇微点,冰肌玉骨,举手投足异域风情十足,当得起“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的坊间评价。
“值公子如此信任,聆音感激涕零。”她身着薄衫,身上熏了好闻的香,跪坐席上亲手为薛凌云斟茶。
绝色佳人如此贴心温柔的服侍,但薛凌云却没多看她一眼,抛了一粒花生米在嘴里,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那卷轴表面泡得太烂,看不清晰字迹,但王岚风乃书法大家,笔力透纸背,所以奴家经过两日的努力,终不负公子所托。”聆音姑娘说着,从一旁抽屉里郑重地取出烤干的卷轴双手奉上。
薛凌云冰冷的脸这才有了一丝笑容:“宴兄说得没错,姑娘精通造纸术,最是明白纸张肌理。”说着接过卷轴,打开认真看起来。
原本厚实的纸张如今已变得坑坑洼洼,聆音姑娘巧妙地用镊子一点点撕去表皮,直到干涸的墨迹淡淡地在中层显露出来,正是一首完整的诗。
薛凌云捏着纸张自言自语:“竟是李太白的《上李邕》。”眼中微光一闪,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他已经从这封半毁的卷轴里嗅到了希望的味道,心情大好,站起来潇洒地冲聆音道:“多谢姑娘,薛某告辞啦~”说完揣着卷轴“蹬蹬蹬”下楼去了。
“公子……”聆音姑娘还在楼上呼唤他,薛凌云已经一溜烟冲出门了。
一个中年胡女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只见她高鼻深目,年约四旬,衣着华贵,正是凝香馆老板彭青云。
“姑姑。”聆音姑娘低眉垂首深深一福。
“你给薛凌云的是什么?”彭青云问道。
“没……没什么,他托我给他找一种纸。”聆音姑娘头也没擡撒了个谎。
“那就好。”彭青云这才收了疑惑,警告道,“时刻记住我们是谁的人,薛凌云有什么异动都要立刻上报。”
“是。”聆音姑娘低头应道,“薛凌云与女儿并不熟络,他听说女儿熟悉各种纸,今日才想起来寻女儿。”
彭青云上下打量着她,思忖薛凌云向来到青楼都是跟朋友一起来,的确没有单独来过,便信了聆音的话。
待彭青云一走,彤儿才好奇地问道:“姑娘,你为何要帮世子爷瞒着姑姑?”
聆音眼睛望着薛凌云消失的方向,怅然道:“世子爷对我有恩。”
站在街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薛凌云终于不觉得烦躁了:老七这一纸诗句,原本可以令太子和珩亲王的关系更加剑拔弩张。
即便太子没有搜到珩亲王私藏太子服,这封信也够他喝一壶。但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叶十六,竟有如此魄力,冒着淹死的风险将这事压了下去,救了叶仲卿,也救了他自己。
“叶长洲,你真是个妙人。”薛凌云大踏步往煜王府而去。他原本想借此激化叶家兄弟的矛盾,但被叶长洲这么横插一杠子,他现在只对叶长洲有兴趣。
煜王府在禁宫东面一幽静之所,背靠航船山,俯瞰大月湖,依山傍水景色秀丽。门前巍峨的影壁和巨大的石狮子,以及高悬的“煜王府”匾额都彰显着尊崇与威严。府门大开,两个手持斧钺的士兵站岗,肃穆地守卫着王府的门面。
薛凌云没从正门进,径直越过子门,飞快地穿过中庭,越过深深庭院和九曲回廊,一路上无视下人们的行礼与招呼,回到自己的居所。
岑丹守在门口,见他进来有些激动地道:“世子,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薛凌云推开门进屋,就开始解披风。
“是王爷,王爷醒了!”岑丹连忙跟进来,“流番洲传来消息,王爷昨日终于醒了!军医说性命无虞,只需好好养着就能好起来!”
“真的?!”薛凌云将披风扔在榻上,来回踱步,一会儿扶额,一会儿叉腰,又想哭又想笑,劫后馀生的激动充斥着大脑,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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