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过熟
“在我十三岁的时候, 她出轨被人发现，差点被秦正国打死。”
孟湘目光轻闪，擡起头望向他, 因为靠得太近, 她的视角只够看见他干净修整的下巴, 略带粗粝的青茬, 没有聚焦的视线望着远方, 冷淡吐出来的字眼也变得飘渺。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秦治口中的女人说的是他妈。
听着他平静叙述的语气, 孟湘忽然有些难以呼吸，张唇想说点什么, 却发不出一个字。
就算是出轨，抛弃他跟着别人跑掉，秦治都只是维护的女人，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提起。
可是……这和秦媛有什么关系？
“是她发现的。”
秦治十三岁的时候, 秦媛当时大概十六七岁, 因为是亲戚，有时候秦媛会上大伯家串门。
所以当初在门缝看到床上赤条条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平日里温婉柔和的伯母跟大伯以外的陌生男人在家里做着苟且的事，对她的冲击力之大, 让秦媛几乎当场尖叫出声。
却发出声音之前被一只瘦削的手蓦地捂住了嘴大力拽出去。
“不准说出去。”少年语气寒如薄刃，眼底的森然直抵至骨髓。
秦媛差点被勒得背过气去, 听到他这么说更是不敢置信：“为什么？可是你妈她怎么能......”
说到这里她都觉得脸红，更不理解堂弟明明看见了，却不揭发这种丑事。
而且从他的反应来看, 他根本不是才知道！望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整张脸上满是阴郁, 秦媛有点害怕，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但毕竟是小姑娘，头一回碰见这种事情，心里揣着事回家之后心神不宁的，在饭桌上被父亲追问时却不小心说漏了嘴。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失，换来的却是第二天女人衣衫不整地从秦家推出来，浑身青紫地被送进救护车里。
秦媛赶到现场，警车与救护车的警示灯交织闪烁，人群簇拥中，她拨开人群看见少年阴鸷的眼睛，才浑身发冷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导致了什么样的后果。
女人在医院捡回半条命，但身为过错方的妻子，面对不利于自己的种种证据，她也没脸再将事情闹大，最终只能撤诉和解。男人仍旧在外面花天酒地，除了巷子里纷飞难听的流言，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除了有一天。
秦治放学回家，发现家里出奇地干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放下书包飞快地冲进房间。
卧室里，老旧的窗帘因他的闯入轻轻摇曳，几件简单的行李靠墙而立，显得格外突兀。女人坐在床上，听见声响动作明显抖了一下，转过脸见到门口的少年顿时红了眼睛。
“对不起，阿治，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早已经看不出曾经的美丽，她浑身是伤，抱着他痛哭流涕。
“他又打你了。”少年咬紧牙关，拳头紧握到关节咯吱作响，满腔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正欲转身去找那个男人算账，却被女人紧紧拉住。
“让我走行吗？”
“他说只要我跟他，就不会再让那个人找到我了。”
少年的身体蓦地僵住，垂着脸颊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我呢？”
女人含着泪光的眼睛一闪，眼泪控制不住得地溢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松开她，说道：“你走吧。”
女人擡起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儿子。从那以后巷子里的邻里都说秦家媳妇偷人，本以为改过自新了，却没想到还是抛夫弃子跟人跑了。
跑的那天晚上秦家吵了好久，听说儿子老子又打架了，连屋子里的东西都被砸了个干净。
唯一的女人出走，只剩下水火不容的两父子，后来的日子更是鸡犬不宁。儿子打老子自然是打不过的，大多数都是大冷天被秦正国丢在外面关一个晚上，任他像条丧家之犬在外头流浪几天，四处碰壁之后又只得巴巴回来讨生活。
在那些记忆的片段涌上心头，秦治的眼神里闪过一抹阴郁，却很快掩去。孟湘轻轻踮起脚尖，将脸埋进他的颈侧，“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还非问我。”秦治低眉看着她漆黑柔软的发旋。
孟湘闷闷道：“不一样，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
秦治哼笑，心情倒是不坏，现在他算是有点看明白了，这女人吃软不吃硬，让她心疼反而比来硬的管用，单臂搂紧了点她的腰肢，享受着馨香温软的身体在怀，得寸进尺道：
“亲我一下，也许就好了。”
“进来吃饭了.....”
秦媛推开门步入庭院，映入眼帘的是柱边两道身影似乎在瞬间错开的微妙距离，楞了一下，纳闷是自己眼花了？
晚饭吃完，秦媛没让他们弄，收拾完碗筷端进厨房，对正忙碌着的福婶轻声询问道：
“孟湘谈对象了吗？”
“谈了，我上回接孙子的时候看见了，人高高大大的，也在他们单位上班。”福婶笑呵呵回答，扭头问女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媛瞅了客厅外的人两眼，回过神说道，“没啥，妈，放着我来吧。”
屋里没装空调，全靠一个吊顶风扇制造风源，同时也制造了不少噪音，电视机被关了，就只有风扇锐利而单调的旋转声，旺仔吃完饭被押在桌子边上写作业，一颗心却安分不下来，没写几个字乌溜溜的眼珠子就到处转，扭着脑袋问秦治：
“叔叔，我真能去你家？”
他喜欢上他家，因为他家什么玩意儿都有，上回还看见一辆巨帅的汽车模型，虽说不让他碰，但光是看看都解馋。
“行。”
秦治放下手机瞅孟湘一眼，“看你小孟阿姨乐不乐意。”
孟湘正低头专注地盯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仔细浏览着群里传过来的资料，并没有多想其他。旺仔在一旁提问时，她只是简单地应了声“嗯”。
“好耶！”
旺仔一听，小脸蛋上绽放出满是喜悦，小手舞动着，比了个超人的姿势。
“这孩子，这么喜欢秦治？”秦媛从厨房出来，纳闷道。
“就这么个表叔不亲跟谁亲，你别看阿治人性子冷，对你这儿子是拿来当亲侄子疼的。”
听母亲这么说秦媛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当初如果不是她说漏了嘴，也许伯母还不会那么早走，秦治也不会那么早没了娘。
想到这里，她眼里划过一抹愧色，他俩走之前将秦治叫住，看着身边高大俊朗的青年，想起以前那些日子，忽然有些眼酸：
“对不起，我当时要是没有……”
“用不着道歉。”
秦治的神色平静，没什么情绪波动，“她早走早解脱，没人有错。”错的是秦正国。
秦媛眼眶热泪打着转，望着那两道身影逐渐淡出视野，消失在院子的尽头，她终于无法克制，双手捂脸低泣。年少时难以释怀的心结，大家都以为是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深壑，其实不过是自己迈不出去的执念。有些人走出来了，有些人却还停留在原地。
“妈妈，你怎么哭了？”
旺仔走出来探头见母亲抹着眼泪，秦媛迅速扭头将泪拭去，摸了摸儿子，“在家好好听奶奶的话，还有叔叔和小孟阿姨，好好学习。”
“哦——”
旺仔拖长了音，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哭又笑的，大人真奇怪。
*
暑假一到局里的事情果然越来越多，孟湘除了上班时间忙，还多了旺仔这么个编外任务，不过孟湘也没觉得太有负担，局里事情是多，但旺仔她确实没管多少。
秦治唱红脸她唱白脸，每次秦治抽空把旺仔从补习班接回来，有时间就守着他写完作业才让把作业交给孟湘检查。
这样久了，旺仔反而有点倒戈阵营了，以前有事没事叔叔第一变成了小孟阿姨第一。
有时候还盼着秦治不回来，这样就不用在他可怕的眼神底下写作业，偶尔他表现得好，孟湘还会准他看半个小时电视。
不过自从他碰坏了叔叔一个模型之后就被勒令不许进卧室了。
“不公平，为什么小孟阿姨可以进去，我不行？”
“咳，”孟湘正喝着水，被他这话差点呛到，皱着眉道：“我什么时候进去了？”
“就昨晚上，叔叔把你抱进去的。”
孟湘想起昨晚上守着旺仔写作业写睡着了，醒来确实是从房里出来的，脸上顿时有点尴尬，小孩不懂什么，说得别扭也只是无心，但还是正色道：
“那是因为我不随便弄坏他东西。”
“那我保证不碰叔叔东西了，他能让我进去吗？”
听说叔叔又买了个游戏机，他可馋了，飞快把作业写完，将作业递给孟湘检查，捧着脸问道：“阿姨，我能进叔叔卧室玩会儿吗？”
孟湘挑出几处错误，不过比起以前进步已经很大了，他看着皮，脑子听活泛，平时说什么一点就通，就是玩心太大了。
她用笔敲了敲他的脑袋：“把这些更正完了我考虑帮你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