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忽然,里头传出一声虚弱的呼喊,“姐姐。”
小九歪头半眯着眼睛冲着模糊的人影挥了挥手,“姐姐,你是来看小九的吗?”
辛寻南当即收回迈出一半的脚,走到小九的床铺旁边,瞧他身上已经换过的衣裳放心几分,柔声说:“对,来看看小九怎么样了。”
他察觉到辛寻南对自己的打量,面露难色地紧张道:“郑总管说怕我身上的血弄脏了大家的床铺,就派人把我擡到这来了。他们还给我上了药,换了新的衣服。姐姐,小九没事。”
小九笑得小心翼翼,眼中都是害怕被嫌弃的担忧,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小声问:“姐姐,我真的不会死吗?”
“不会”,辛寻南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等小九好了还有新的差事,去你最爱的御膳房。是姐姐不好,不该让你冒这么大的险。”
小九默默摇头,红着眼眶道:“是小九自愿的,不怪姐姐。”
宋言晚听着他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甚至还有辛寻南温柔的摸头,心里嫉妒得发疯。可又舍不下面子,只能装作嗓子不舒服轻咳了几声。然而旁边的两位似乎什么动静都听不到一般有说有笑的,他只好加大音量。
小九鬼灵精地招手,辛寻南会意凑近了些,只听他小声说:“姐姐,宋大哥好像不高兴了,你快去看看他。”
“是吗?我没看出来啊。”辛寻南故意走到他身边大声说。
宋言晚紧紧拽着药瓶,弱弱地喊了声,“阿南。”
“何事?”
“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辛寻南看了看外头不断攀升的月亮,的确是该回去了。刚出院门就在百步远的地方遇上郑义,他规矩地候在那里微微躬身,看来并不是凌寒特意吩咐的。
辛寻南犹豫了会还是走过去,“郑总管这是有事寻我。”
郑义抿嘴微笑,他并未否认却也没急着说话,陪着往外走了一段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幅小像奉上,“辛姑娘,若有任何不妥皆是老奴多事,与陛下无关。”
他诚恳的神情让人不忍拒绝,冲着他并未像旁人一样唤自己皇后,辛寻南也无法冷眼相对。她接过小像慢慢展开,画中人一袭白衣,发间别着碧玉簪子,含笑的眸子清澈透亮,那是宴请凌寒的她。辛寻南不禁有些恍惚,画中事不过三两个月,却恍若隔世。
郑义见她出神便知自己这一步并未走错,“这是陛下日日临摹的小像,常在无人时对着思念。还有一物与宋公子有关,老奴不宜带来交给姑娘。老奴将这些说与姑娘并非想左右您的意思,只是想说陛下对您不比宋公子少。有些事情您软上一些,想来要便宜许多。”
辛寻南收起小像还给郑义,凌寒背后再多的情绪也与她无关,但还是不忍心对着这样一个上了年纪的忠仆冷脸。她尊敬有加地俯身行礼,“郑总管有心,但恕寻南无法从命。”
郑义望着她决绝远去叹了口气,帝后的事情非同一般的后宫矛盾可以调和。先皇,你若知道会成今日的局面会后悔吗?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只清楚翻了年自己就不能在这宫里待着,该带着先皇的那些秘密消失在元周。
辛寻南告别郑义顺着小路走走停停,她实在不想那么早回去与凌寒共处一室。按照礼制,新皇登基后理应搬到帝王的长宁殿,前朝几次上奏都被凌寒以丧父之痛难以平息为由打了回去,是以他如今吃住都在东宫。
一炷香的脚程她楞是花了一倍的时间才回去,到的时候东宫大门紧闭,辛寻南轻轻叩响。第一遍无人答应,第二遍还是没人应,直到第三次里头传来彩月不耐烦地声音:“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会儿才回来,定要罚你抄三遍宫规。”
大门一开,彩月不情愿地在前头带路,心里憋着股气走得飞快。辛寻南步步跟过去,望着已经熄灯的寝殿松了口气。
“喂,想什么呢?还不快跟上。”彩月不屑地瞥过一眼说。
“这就来。”辛寻南大概明白过来,不再犹豫跟上去。
彩月领着她穿过长廊走到书房旁边的一间房,从柜子里抱来一床被褥搁在床上没好气地说:“白日都晒过了,你以后就住这里。”
宫里的这些人向来比猴还精,哪一个得宠哪一个不得宠心里都有一本账,是以彩月这番捧高踩低的态度并不为奇。辛寻南也没有多纠缠,反而对这屋子满意得很,嘴上简单客气两句便吹灯睡下。
清早彩月黑着脸站在辛寻南床头用力一推,尖着嗓子说:“什么时辰了还不起?”
辛寻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嘤咛着翻了个身,把彩月的手一并裹紧了胸前。温热的被子裹着手被人抱在怀中,彩月一僵住,她轻轻推搡着还在睡梦中的辛寻南,竟觉得粉嫩的脸颊像个孩子一样可爱。
她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却被一把捉住。她瞬间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呆呆地等着手指周围松动后才抽出来。
“果然是世家小姐,好吃懒做,惯会这些勾引人的把戏。”彩月嗔怒,却不自觉地覆上刚才被抓住的手指头。
辛寻南睡饱了翻身坐起来,望着屋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彩月茫然无措。彩月臭着脸不情愿地前来伺候,她真不知道这样的小姐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偏偏她的陛下却那么着迷。
“陛下派我来伺候,叫我彩月就好。”
“嗯,你对我的敌意可以稍稍收敛一些,免得被人发现。”辛寻南起身更衣随口说着。
彩月理衣服的手微微顿了下,心里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这女人莫不是傻的,谁会把有意见这几个字突兀地说出口。她装作不明白,继续做着手里的活计。
辛寻南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凌……陛下昨日宿在何处?”
“寝殿。”她更加鄙夷。
“那今后是都在寝殿?”
“回娘娘的话,是。”
突如其来的恭敬让辛寻南蹙起眉头,这丫头向来与自己不对付纵使做些表面功夫也不至于如此乖顺,正想着便看到镜中出现了一抹凌寒的身影。她心下了然,也没了闲聊的心思。
本以为凌寒只是路过,不曾想他推门而入直接坐下却一言不发,脸色也骇人得很。辛寻南垂下偷瞄的眼眸,彩月也专心替她梳妆,屋子里的空气都凝结。
良久,凌寒嘶哑着嗓音说:“出去。”
彩月手上一抖,簪子丁零当啷地掉在地上,她连忙跪地认错俯身抓起簪子便退了出去。辅一关上门凌寒独特的嗓音便传出来,震得她猛然一个激灵。
“辛寻南,你当我是死的吗!”凌寒气势汹汹地扯住辛寻南的领子,咬牙切齿道。
辛寻南不解地看着他愤怒而充斥着血丝的双目,擡手打开他的手,半仰着身体慵懒道:“你若是不满就放我和言晚回去,免得看着我们生气。”
“言晚?”,凌寒轻笑,“叫得这么亲热,生怕旁人不知道我凌寒的头上已经一片绿草。”
辛寻南别开身子,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对着镜中的凌寒勾唇一笑。眼中的轻蔑刺激得凌寒瞬间丧失了理智,他猛然提起辛寻南狠狠往床榻上一摔,欺身上去。双手牢牢禁锢着她奋力挣扎的双臂,他凝视着满是愤恨的眸子,心头忽然一阵畅快,只俯身下去覆上嫣红的唇瓣都能让他觉得颇有意味。
辛寻南趁他不备抽出手屈臂击中他的肩膀,凌寒忽然吃痛闷哼一声,唇还未落下便擦着下颌而过。他一只手紧紧扣住辛寻南的双手,另一只手按揉着肩膀,碰到伤处下意识嘶了声。以前他只当辛寻南是个文弱需要人保护的小姑娘,今日才真切见识到了不一样的她,反而比之前更想让人探究。
楞神的片刻辛寻南照着他的腿狠狠踹了一脚,得空便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站在不远处冷目而对。凌寒失笑,随意理了理身上褶皱遍布的衣服,“对外你是皇后,私下你只是东宫的婢女,这身衣服有违宫规,即刻去换。”
说罢凌寒不容拒绝地摔门而出,对着一侧候着的彩月怒道:“给她找身你的衣服换上,东宫除了婢女没有旁人。”
彩月楞楞地站着,还没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又听凌寒如此讲顿时脑袋混乱起来。只有婢女……她瞄了一眼毫不在意的辛寻南,再回头碰上凌寒似要吃人的眼神,当即连连应声,连忙跑去取了新的宫服。
等她捧着衣服回来,已不见凌寒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她自小就跟着凌寒,还从未见过今日这样怒不可遏的他。可屋里那位惹了人反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禁好奇起来辛寻南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不过这些自有日后的时间去发掘,眼下她只盼望好好当差,免得挨了责罚没办法出宫与家人团聚,她放下宫服后便赶紧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