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她打开朋友圈使劲往下拉了几次刷新后看到了yy的最新朋友圈：
“今天也是想老婆的一天。”
图片上是一个对着写字楼玻璃门全身自拍的黑色影子，反射出的人手机挡住的头部没有露脸，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服看着十分随意慵懒，看照片里身高应该至少得有一米八五，身材匀称。
照片里的人另一只手里握着牵引绳，绳子的那头竟是一只可爱的布偶猫，毛茸茸的小家夥爆毛得厉害，像一只圆滚滚的毛球。
这形象倒是很符合她想象中的全糖，日常中的他就该是如此这般似是没有活在人间的充满幸福感的人，而不是她这样被上班腌入味的社畜。
馀默还在脑补这个影子的脸，发现这条朋友圈下面突然多了个赞，是路原点的。
他俩还真的是认识吗？
他点什么赞，在他看来他俩不应该是情敌吗？
馀默坐回电脑前，看到全糖发来了新消息。
[队伍] 全糖芋圆：你干嘛呢家里进强盗了？怎么这么大声？
[队伍] 全糖芋圆：这下该放心了吧。
“刚给你点赞那个昵称叫‘路小圆’的，你认识？”
[队伍] 全糖芋圆：记不太清了，好几年前加的好像是校友吧，可能在哪个朋友的局上吃过饭，怎么？你认识？
馀默在讲过去的那些事时，没有跟全糖讲过路原的名字，而是用了代号“他”丶“小屁孩”，全糖称呼他“前夫哥”丶“同事哥”，阴差阳错地倒是将这事掩藏过去了。他俩虽然看样子不是很熟，路原甚至可能记错了全糖的长相，但是总归让自己的八卦在现实里有迹可循还是有些心虚。
“嗯，我也很久没联系了，没想到我们还有共同好友。”
[队伍] 全糖芋圆：哦，昨晚吃得怎么样？
馀默的手机弹过来一条微信，是路原：“他有老婆你赶紧离他远点儿，你想玩游戏我也有练号，我可以陪你。”后面附了一张全糖刚发的朋友圈截图。
原来这个赞路原是给全糖那个莫须有的老婆点的。
馀默冷笑一声。
有没有可能这个老婆就是我呢？
馀默继续对游戏里的人讲话：“嗯……昨晚我喝的有点多，不太记得了。”
[队伍] 全糖芋圆：喝酒？你们团建女孩子还得喝酒呢？以后我在你身边了绝对不让你喝酒。
馀默感受到被关心，笑嘻嘻地问：“你真的假的？”
[队伍] 全糖芋圆：假的。
笑容凝固在馀默脸上：“假的？”
[队伍] 全糖芋圆：嗯，怎么了？
“你滚吧，现在就下车。”说着，小默把全糖从队伍里踢了出去，没过三秒，凭借着自己是游戏官方认证的小默正牌CP不用任何人同意地进了队伍。
[队伍] 全糖芋圆：生气了？
[队伍] 全糖芋圆：我就开个玩笑，我本来也没法跟你一起团建怎么不让你喝酒？
玩笑。
馀默回想起自己把全糖的那些玩笑当成真话脸红心跳的模样，就觉得自己脑瘫到了极点。
什么奔现，什么老婆，都是假的对吧，统统都是假的。
对面的麦里一片沈寂，全糖惊觉不妙。
[队伍] 全糖芋圆：是谁啊，整天说要跟我解CP，一叫你老婆就说我不要脸，现在怎么还着急了？
馀默也不知道哪来的无名火：“全糖大神要是想玩个新鲜的，想跟NPC做游戏CP，趁早说清楚我就陪你玩玩，但是你别跟我真真假假的钓着我。”
[队伍] 全糖芋圆：到底怎么了？我老早前就要跟你奔现不是你不同意吗？我那些话都是真的啊。
[队伍] 全糖芋圆：好啦，别生气了，这个事咱们不还是得等到见了面才能聊吗。
[系统] 玩家 [全糖芋圆] 申请成为队长，是否同意？
馀默点击同意后，双手离开键盘，瞪着屏幕里全糖的一举一动。
[队伍] 全糖芋圆：消消气，我错了，队给我来带你有事可以先去忙，不是周一要去出差吗？
馀默将麦克风关掉，从衣橱的最底层抽出一只黑色的登山包。
灵州市距离安南一千多公里，气温与本地大有不同，馀默翻了翻天气预报思考了一会该穿什么衣服，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满脑子都是刚刚的对话。
“你真的假的？”
“假的。”
假的？假的。
“跟我玩了两年多，竟然跟我说是假的，一个体温三十七度的人怎么能讲出这么冰冷的话？”一分钟后，馀默已经放下手中的行李箱坐在牛小柳的床头。
牛小柳盘腿坐在床上木木地看着一脸气愤的馀默滔滔不绝地数落全糖的罪行，又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有什么好气的？”
“你不觉得他太过分了吗？他跟我说是假的！”
牛小柳狐疑地打量着馀默：“难道不是假的？你俩顶多就是个游戏CP啊。”
馀默顿时哑口无言，她楞在原地，手插着腰呆滞地看向窗外。
光怎么这么刺眼！
她上前把窗帘拉上，牛小柳立马不愿意了：“你干嘛我这看书呢，拉上窗帘我看不见了。”馀默都没来得及转身，又把窗帘拉开了。
牛小柳：“他在哪个城市？”
馀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牛小柳放下零食擦了擦手：“等你出差回来我陪你去见他。”
馀默一头雾水：“为什么去见他？”
牛小柳冲馀默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你如果喜欢他，我们就去当面问清楚，认真喜欢就在一起，玩玩就从此不联系，省得你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我。”
“可是我……”
馀默还没讲完，牛小柳的电话就响了。
牛小柳对着电话的那头说：“好，四点以后，嗯……家里吧，在家里……好。”
挂断电话以后她推着馀默往外走：“我要化妆换衣服，下午有约，你去忙吧。”
馀默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最近牛小柳跟谁联系紧密过：“啊？谁啊？我都好久没见你出去跟谁约会了。”
牛小柳把馀默推出门外：“他下午会来接我，你到时候就知道啦。”
馀默扒着门缝往里扔了一句：“真的假的？”
“啪”的一声，门被牛小柳关上，馀默只得回到自己的卧室。
可是刚刚的情绪还没得到发泄，她仍然没有办法平覆下来好好收拾东西，于是又坐回电脑前打开麦克风，却对着正在带队伍做任务的全糖不知道说什么。
馀默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假的”，她看着眼前游戏里这两个虚拟的小人挨着站在一起，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白婕和路原听说她在网恋一直笑话她，虽然网恋是馀默编造的，但是她从来没觉得哪天如果自己真的跟全糖奔现在一起了，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也许是听到了嘈杂的环境音，全糖在游戏里站定在原地没有继续跑下一个任务。
[队伍] 全糖芋圆：回来了？
所以是恼羞成怒了？自己当真了，对方却云淡风轻的模样激怒了自己？
该不会……真喜欢了吧。
那岂不是真要网恋？
一切好似都不受控了。想到这，她扶着额头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队伍] 全糖芋圆：怎么了？
“你下周末有空吗？”馀默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队伍] 全糖芋圆：我都有空。
“我想和你见面。”
“随便你来安南，还是我去你的城市。”
[队伍] 全糖芋圆：之前不是说好了咱们年底在安南见面吗？
“可以吗？”
[队伍] 全糖芋圆：如果我是个丑八怪，你见了面回去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会跟我玩了？
“对。”
[队伍] 全糖芋圆：小黑狗你发什么神经？
[队伍] 全糖芋圆：你不可以自私地单方面就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我们什么关系？”
“你之前跟我说要把关系延续到现实那些话还作数吗？”
[队伍] 全糖芋圆：当然作数。
[队伍] 全糖芋圆：不然我每天花那么多时间那么多钱陪你泡在网上，就为了图一乐？
[队伍] 全糖芋圆：那你呢，你是认真的吗？
“是。”
“所以我想跟你见面。”
[队伍] 全糖芋圆：但是我怕你见到我以后讨厌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队伍] 全糖芋圆：我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这周见面我讨厌你，再过两三个月到年底再见我就能爱上你了？”
[队伍] 全糖芋圆：虽然在一起玩了这么久，但是毕竟都是在打游戏，我们先试着深入了解一下对方不好吗？等你弄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再决定要不要见，这样也省得你后悔。
等，又是等。
“我不想等了，真想见的话就这周。”
两人都沈默了许久，游戏里的任务却没有停止，全糖还在完成剩下的日活，馀默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意思，但大概猜到对方有些抵触她的要求，纠结着要不就算了。
[队伍] 全糖芋圆：下周五，我接你下班。
馀默手心冒出了冷汗，紧紧攥着的手也在此刻放开了些，她松了口气道：“好。”
[队伍] 全糖芋圆：见面之前我们先不一起任务了，免得两个人都尴尬。
说完，全糖把日活任务全部带完，还没等馀默在麦里回覆，全糖就从游戏里下线，随后馀默收到了全糖发来的微信。
“下周五见。”
馀默关上手机，又开始收拾出差要用的东西，她瞬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虽然还没跟全糖见面，她却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悲伤情绪出现，好像马上就要和一个认识了多年的老友告别。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迟早都要面对的事情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强压着莫名的情绪挑选去灵州要穿的衣服，放到登山包里才发现自己给自己准备了一件羊绒毛衣去将近30度的灵蕴山上穿。
“啊啊啊啊……”
馀默终于抑制不住躁动不安的心两手一甩扑到床上，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枕头下疯叫，她心里开始恶毒地咒骂自己：
闲的没事就要犯这个贱不可？
是他自己说对我说的那些是假的！难道不是他的错吗？
那如果从此以后他就这么从你的世界消失了，你就高兴了？
馀默你就只能靠自欺欺人活着吗？你就这么缺男人爱？
左右互搏了好一会，馀默已精疲力竭，她决定将这个收拾行李的重大任务放到明天进行，她静静地躺在床上随意翻着手机，听到了门铃响起。
馀默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西装革履的江舟，定睛多看了好几秒才敢确认：“你今天结婚吗？穿这样。”
江舟手捂住半边嘴，小声道：“差不多。”
牛小柳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此时已化好了妆，身穿着一件粉色的纱质露肩小礼服，肩上披着一件绣着金线的白色小香外套：“来这么早，你等一下我换个鞋。”
馀默惊讶地合不上嘴：“还真结婚啊？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