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001.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那瞬间李季夏只觉全身汗毛都竖立,他立刻朝着时牧几人看去。
有那种感觉的不止他一个人,时牧几人也明显变了脸。
“怎么了?”古海隐约察觉不对。
时牧几人纷纷围上来。
“她长什么样?我是说她大概几岁,你说她是你学妹?她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李季夏不知自己是用什么语气问出这些话。
“她十八九岁吧,是我们学校大一的新生,性格温温柔柔的,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和她随口聊了几句,之后我都是和阿华叔联系的。”古海视线在时牧几人脸上扫过,“怎么,她有问题吗?”
李季夏几人对视一眼。
起初的惊讶后,几人稍冷静了些。
“会不会是重名?”李希猜测。
“同样的名字,年纪也差不多,还和这村子扯上关系,我觉得是巧合的可能性不大。”易文玉道。
“可……”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个狐仙,一个非人的存在,去读书?
“现在是几年几月?”时牧突然问道。
“啊?”古海怔楞,下一刻迟疑着报了个数字。
李季夏几人对视一眼,古海报的时间是三年前的。
徐如一家是在四五年前出事的,也就是说“黄恩宝”是在“出生”后的第二年就混进了学校,然后认识了古海他们并且把他们引到了这村里。
李季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坐在教室焦头烂额写数学题的画面,那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怪异之外,李季夏却又无法反驳,因为“黄恩宝”之前在副本中就已经向他们展示了她异于常人的成长方式。
如果她真的混入人群,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做很多事。
“她和阿华叔是一夥的,她就是故意……”见李季夏几人脸色一变再变,古海逐渐反应过来。
“你说黄江和她是一个年级的?”李季夏看向院子里,黄江正和一群人到处找家夥,为晚上做准备。
“嗯。”
李季夏看向黄江,“黄江。”
闻言,黄江回头看看,向着他们这边跑来,“怎么了?”
“你认识黄恩宝吗?”李季夏问,“你们学校的,和你一个年级。”
黄江摇头,“没听过,怎么了?”
李季夏哑然,张嘴就想要再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大学每年的新人都不少,要每个人都认识是不可能的事。
“你能帮我打听下吗?”李季夏看向古海。
古海快速把“黄恩宝”推荐她认识阿华叔的事说了遍。
“我知道了。”听说和村里有关,黄江立刻回头去找其他人打听。
就几人说话间,锅里的饭菜已经开始飘香。
半小时后,黄江那边把所有人都问完一遍时,晚饭也差不多做好。
吃饭间,黄江把自己打探到的结果说了遍,“就两个人听说过,但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恰好在一个教室上过课。”
李季夏几人对视一眼,悬着的心依然悬着。
“先吃饭吧,天快黑了。”易文玉道。
众人都朝着天边看去,山边早已不见太阳。
一群人连忙收了心认真吃饭。
半小时后,他们吃饱喝足时,夜色彻底来临。
村子另一边,阿华叔一群人纷纷进屋。
远远看见,李季夏也赶紧张罗他们的人进门,“……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绝对不能开门,一旦开门那些东西就会杀进来。”
提醒间,李季夏看向胡庭几人。
自打从阿华叔他们那边回来,胡庭就拉着他身边几个人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危险分子,如果可以李季夏很想把他们踢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但黄江和古海信任他们其他人却未必,真要闹起来队伍要是分崩离析事情只会更加麻烦。
他们并不清楚阿华叔所谓的最后一夜的祭祀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村里人既然能妥协到不计较,那人数应该是相当重要的条件。
这时候闹掰对大家都没好处。
所有人分成两队进入两个房间后,特意留在最后的李季夏一群人默契地进了没有胡庭几人的另一间屋。
虽说多拖延些时间是好事,但他们也不准备把命全部压在这上面。
进门,从屋内关好门窗,一群人席地而坐。
屋子不大,但挤一挤也勉强能让他们都躺下。
“你们先睡一觉吧。”李季夏看向身旁的时牧几人,特别是时牧,白天其他人都睡了一觉,只有时牧一直在守着。
昨夜时牧倒是睡了几个小时,但那点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恢覆。
时牧并未看他,坐的位置也在两人之外。
厨房那些话时牧明显是听见了的。
李季夏盯着他看了会后收回视线。
和时牧彻底分手是他自己想要的,可看着时牧远离他,他心口却莫名酸得慌。
李季夏把那归结于羡慕。
同样是李季夏,“李季夏”有人喜欢他却没有。
虽然他并不喜欢男人。
这么一想,李季夏顿时更加烦躁。
“怎么了?”李希不解地看着李季夏,李季夏脸臭得像是恨不能冲上去跟什么人打上一架。
“没事,就是在想夜里的事。”李季夏含糊应付。
提起夜里的事,屋内一群人眼中都更多出几分不安。
山里的夜来得早也来得快,一旦开始天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漆黑,他们才进入屋子不到十分钟,之前还勉强能看见些许光亮的屋内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随着夜色来临,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加重众人心中不安。
无人再说话,一群人默默等待。
昨夜一切是从八点多开始,现在距离八点还有两个小时左右。
情况比他们预料的还要糟糕,一个多小时后,才七点,屋外就再次传来那异常的热闹动静。
说笑声丶走动声丶锅碗瓢盆的声音此起彼伏,就仿佛整个村子都活了过来。
他们现在待的这间院子和之前不同,这屋里住着三个“人”,听着应该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孩子。
夫妻中一个脚步更重,醒来后在院子中找到锄头后就拖着锄头去了外面菜地,脚步较轻的那个一直留在屋里,一会儿扫扫地一会儿收拾东西。
该是孩子的那个,屋里屋外不停地跑来跑去,咚咚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与他们一门之隔的屋内,古海一群人都在黑暗中瞪大了眼,他们并不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却又忍不住去听去想。
他们现在住的院子距离山近,夜风拂过时,能清楚地听见山里树叶沙沙的声音。
那沙沙的声音模糊了村里那份“热闹”,也让热闹中的哀嚎痛哭跟着变了调,听着更加让人由心悚然。
屋外三人好像并未发现他们,一直忙着自己的事。
村子另一头阿华叔那些人很有经验,也并未露出任何破绽。
村里始终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过半,一群人都坐得手脚发麻时,院子中突然传来了一道不同于之前的细微动静。
什么人偷偷摸摸进了屋。
之前还手脚发麻的一群人都精神几分,纷纷屏住呼吸去听。
那些人不止一个,听脚步最少应该都有三个人,他们避开屋子里的那小孩和另一个大人后,径直向着他们这边而来。
靠近,那些人在门口附近藏身。
农村的院子杂物多,他们躲藏的这两间卧室门口外就磊砌着大量柴禾,若是白天那地方不足以藏人,但夜里不同。
黑暗中,李季夏几人对视一眼。
屋内,古海丶黄江一群人也都纷纷坐直身体。
那几人藏身的位置就在他们正门前,他们甚至能透过门板听见那几人的呼吸声。
“……”
躲藏好,那几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们非常小心,声音非常轻,从屋内听不清。
黄江微微前倾身体,是耗子他们?
耗子他们第一天进山后就消失不见,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村里人把他们绑了,但既然村里那些人不是人贩子,耗子他们很有可能就还活着。
他们逃出来了?
黄江激动地看向李季夏几人。
李季夏眉头紧皱。
黄江不知道耗子他们已经死了,他们却清楚。
可如果门外的不是耗子他们,那又会是谁?
村里人是不可能冒险出来的,这村里还有其他人?
不等李季夏想明白,门外的人就用极轻的声音敲了敲门。
“扣扣。”
木门老旧,声音带着几分空灵。
听见那动静,黑暗中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黄江一群人都看向李季夏几人。
黄江满眼兴奋。
去山里看塔虽然不是他第一个提出来的,但他并未阻止甚至主动策划了一切,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正好拉肚子,他也是要上山的。
耗子他们如果真的死了,那他有责任。
李季夏微微擡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李季夏不准备开门,黄江有些急了,张嘴就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季夏没动。
“扣扣。”
黄江看看敲门声再次响起的门口再看看李季夏,咬牙沈默。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相信李季夏不会害他们。
“扣扣。”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大概是以为他们没听见,这一次用力了不少。
屋里一群人全都看向李季夏几人,等待他们的反应。
李季夏几人并无反应,只是静静看着门口。
三次敲门都无用,门外有片刻的安静。
紧接着,是一道压低至极限的声音,“是我们,开开门……”
听见那声音,屋内古海一群人就是一阵微不可察的骚动。
李季夏看去。
黄江尽可能压低声音连比带划地说道:“耗子。”
他和耗子高中起就是同学,绝不会认错。
李季夏挑眉。
黄江指了指门口,询问李季夏要不要开门。
李季夏摇头,“不是他们。”
“你怎么知道?”黄江不解。
李季夏看去,“不管是不是这门都不能开,你忘了昨晚的事了?”
昨晚的记忆瞬间涌来,连同黄江在内屋内一群人瞬时都安静。
屋内无人再说话,门外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黄江,开开门,是我,耗子。”
这一次对方声音比之前更大了些,不止黄江,屋内好几个人也都认出他的声音。
无人动作,一群人只屏息等待。
“他们过来了,开开门……”随着门外的人声音逐渐焦急,一道脚步声随之靠近。
是拖着锄头出去那人回来,他好像是准备把锄头放到他们这屋子附近。
一旦他靠近,躲在门口的几人立刻就会被发现。
“黄江,古海……”
“我们会死的!”
“开门!”
屋外的声音充满恐惧和绝望,他们都不想死。
黄江咬紧牙关,频频看向旁边李季夏几人。
“咔。”拖着锄头那人走进里面的院子,锄头在门槛上刮了下,再落地时声音清脆。
躲在门口的几人立刻噤声。
黑暗死寂,只放锄头那人的脚步声和动静。
他并没把锄头放到李季夏他们门口,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后,他又出去。
听见锄头再次从门槛上落地的声音传来时,屋内一群人已经一身一头的冷汗。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那口气还未完全吐出,一阵独属于孩子的笑声就在门口响起,“嘿嘿……”
原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那小孩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停下,他发现门外的人,不知何时绕到他们身边。
“啊!”
尖叫声惊破黑暗,也把屋内正土气的一群人吓得一哆嗦。
躲在门口的几人顾不上再躲藏立刻用力拍门,“黄江,古海,开门,开开门,求求你们了!”
“别过来……”
“滚开!”
随着声音响起,院子里另外那两人丶村里其他人全部如同潮水般向着他们这边涌来。
昨夜的一切又要上演。
黄江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他要就这么看着耗子他们死掉吗?
“别去,不是耗子他们。”李季夏满眼警告,
靠黄江更近的时牧也已经改作为蹲,随时准备出手,如果谁敢开门他就把人打晕。
就这片刻,无数人已经涌进院子。
门口那几人见他们始终不开门,放弃拍门向着门口跑去,可一切已经太晚,他们被堵在院子里。
“滚开。”
“别过来……”
“啊!”
有人被抓,其他人试图救人可情况太过混乱,对方人手太多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混乱中,一道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胡庭,救救我……”
“是胡月……”黄江脸色一变再变。
胡月昨夜不就死了?
“胡庭,是我啊——”胡月被人抓住拖向门口,她一直尖叫一直求助。
隔壁房间大门一直紧闭。
“胡庭……”
她被拖至前院。
随着惨叫不断响起,院子中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充满兴奋和残忍。
很快那份兴奋和残忍就到达巅峰,因为耗子和胡庭他们的惨叫开始歇斯底里,空气中也充满血腥的味道。
惨叫持续了足有五六分钟才结束。
一切结束,院子里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人拿着自己的战利品心满意足地散去。
剁肉声响起。
“哐,哐,哐……”
“砰!”什么人猛地一脚踹在门上。
屋内屏住呼吸静听的一群人心脏都在那瞬间吓得差点从心口跳出来。
李季夏和时牧同时反应过来,立刻冲向门口以背抵门。
与此同时,门外的东西再次一脚踢在门上。
“砰!”
这一次对方用尽力气,哪怕门被李季夏和时牧抵着,声音依然震耳欲聋。
李希和古欣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忙堵门。
靠近门口的几人快速向后挤去,屋内尖叫声一片。
差不多是同时,隔壁房间也传来相同的动静,他们的房门也被人猛踹。
踹门的同时,一道满含愤怒歇斯底里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不开门?!”
歇斯底里的人是胡月。
“黄江……”耗子的声音从李季夏他们门外传来,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人抓破,说话时有些漏风,那让他语调中的仇恨愤怒变得更加扭曲,“说好了一起去的……”
被挤在人群中的黄江脸色煞白,他欲要说话,可一切太过诡异,他喉咙沙哑得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要回应。”易文玉赶紧提醒一句。
只要他们不出去,只要他们不回应,这屋子就是安全的,但一旦结界被破掉,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整个村子上千人的追杀。
“砰。”
“开门!”
砸门还在继续,门外那些人似乎拥有实体,他们不知疼痛力大无比,哪怕门后已经有四个人在抵门,门扇依旧被撞得摇晃。
隔壁情况比他们更糟。
因为根本没人敢上前抵门。
“砰!”
房门摇晃得厉害,隐约间门背后的门闩似乎裂开。
再这样下去最多两次门就会被踹开。
“不想死就把门堵住!”易文玉大喊着提醒一句。
如果胡庭他们全死了,明天的祭祀就无法进行。
他们并不知道祭祀到底有没有用,可总比直接和村里那些人对上容易多了。
两个房间紧邻,胡庭他们都听见易文玉的话,但却无人动作。
如果要堵门,就得和门外的东西只隔一扇门,万一出事最先倒霉的也是堵门的人。
“哐!”
隔壁好几个人直接撞在门上,换来一阵尖叫。
易文玉骂了句,但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眼见撞门声就要再次传来,隔壁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乎终于有人鼓起勇气。
见有人动作,立刻又跑出好几个人来。
一群人死死把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门堵住。
听着隔壁动静的同时,李季夏他们房间的门已经被连着又踹又砸十多次。
无法进门,门外的那些人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门上。
李季夏顶着门的背都被震得剧痛。
旁边时牧脸色也有些发白。
“砰!”
“开门……”
整个动静持续了足有两个多小时,直到凌晨两点多,动静才慢慢减弱。
随着动静减小,李季夏一群人才发现不只是他们这边被砸门,村子那头阿华叔一群人也正在经历同样的事。
他们那边动静更大。
李季夏他们这边就只耗子和胡悦一群人,村里人那边却是几百上千人。
所有死在这村里的人全部被留下,回魂的这三天是他们报仇的时间,耗子胡庭他们找上他们,村里那群人则找阿华叔他们。
“他们不会再来了吧?”黑暗中,古海声音中带着哭腔。
其他人情况没比她好多少。
“天还没亮就不算结束。”易文玉提醒一句的同时看向李季夏四人,他们一直抵着门,“没事吧?”
“没事……”李希倒吸一口冷气。
虽说隔着门板,但门外那些人的力气却是实打实的,那感觉就像是隔着一块板挨砸,力道虽然被削弱但并不是完全消失。
“你怎么样?”李季夏下意识看向时牧。
他和时牧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冲向门,所以是直接抵在门正中间,相比起李希和古欣受的力最多,不用去看他都知道他整个背脊肯定都已经青紫。
时牧并未回答,直接向着一旁而去。
李季夏一把抓住他,“时牧?”
感觉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时牧身体明显顿了顿。
屋内太黑,李季夏看不清时牧的脸。
时牧受伤了?
李季夏呼吸轻滞,上前就要去翻时牧背上的衣服,“伤到哪里——”
李季夏询问的话还未说完,手就被人挣开。
时牧看来,一双黑眸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对上那样一双眼,李季夏蓦地心虚。
“没事。”时牧收回视线,走至远离李季夏的角落。
他背上确实很痛,但那远不及他心里的痛。
既然李季夏已经不喜欢他,又何必来招惹他?
既然他这个人又闷又无趣,还是个李季夏不感兴趣的男人,那李季夏又何必和他说那些叫他心动的话,何必骗他说喜欢他?
还是说李季夏觉得那很好玩?
李季夏觉得骗他很好玩?
“时牧……”古欣看看李季夏再看看时牧,向着时牧而去。
时牧并不搭理,低头扣自己袖口的扣子,抵门时他的扣子自己解开了。
他努力控制情绪,手指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
扣子扣了几次都没能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