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001.
“先回去吧。”时牧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软了几分,隐隐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话音落,他带头向着村里而去。
李季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林,默默跟上。
就他们耽误这会儿,之前回村的那两人已经穿过村前的空地进了村里唯一的一条大路,那条路也是他们回去要走的路。
不想被发现,时牧看了看后带头从另外一条小路绕回去。
村里空屋多,这会儿大部分人又在山上,倒是方便了他们。
几分钟后,两人绕到屋后。
阿婆还没回来,两人翻墙进入后直接回了屋。
进门,李季夏看向时牧,夜里出门是很冒险的事,村里那些人也让他在意。
“有几个人趁着天黑上了山,好像是黄江他们。我听见动静的时候村里的人已经发现,他们好像很惊慌,立刻就组织人手上山找人,我跟过去看了看。”时牧道。
“黄江?”李季夏蓦地想起之前篝火堆旁黄江和几个人勾肩搭背的画面,他还以为黄江已经放弃。
“你说他们死了?”
“尸体是从山上那座庙里擡出来的,人太多无法靠近,具体是那几个人没看清,只知道死的都挺惨。”
“庙?”李季夏看向山里。
“人好像不是村里人杀的,知道他们上山后村里人都很害怕,找到尸体的时候也是。”
李季夏哑然。
他一时间有点弄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时牧说死人的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村里人终于下手了,结果时牧却告诉他人应该不是村里人杀的。
“那你……”李季夏看向时牧,时牧是被追着下山的,他们遇上的时候时牧还在喘气。
“我想靠近点看看,被发现了。”顿了顿,时牧补充道,“他们比我以为的还要警醒。”
李季夏正准备再询问两句,前面院子就传来开门声。
阿婆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的脱鞋脱衣上床。
阿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用了些时间才到后院。进门后,她并没直接回屋,而是走向李季夏两人的房间。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李季夏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时牧肌肉也明显紧绷。
靠近,阿婆推门。
门从里面反锁,打不开,只裂出一条缝。
黑暗中,阿婆把脸贴在缝隙处,朝屋里张望。
片刻后,她拉上门,向着后面李希他们的房间而去。
把三间屋子都检查一遍,确认他们所有人都在,阿婆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听见关门声,李季夏吐出一口气,时牧紧绷的肌肉也随之放松。
李季夏调整了一下姿势平躺,正准备继续之前的话题,他被子下的手就猛的被握住。
感觉着掌心里时牧的体温,李季夏心跳有瞬间的加速,下一刻他才放松的身体再次紧绷。
时牧握得很用力。
李季夏闭上眼,用眼角馀光朝着屋内看去。
之前被拉上的房门不知何时再次被推开一条缝,缝隙处一张脸正紧贴着缝隙朝里面张望。
从佝偻的身形不难猜出对方的身份,但她不是回屋了吗?
李季夏思绪万千间继续装睡。
好几分钟后,李季夏都躺得背脊发痛时,门外的人总算离开,她悄无声息的向着后面李希他们的房间而去,要再检查一遍。
时牧缓缓松开手。
“明天再说。”时牧用小到李季夏都快听不清的声音说道。
李季夏也觉得这样最好。
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其实还早,时牧翻身背对李季夏后,很快睡了过去。
感觉着掌心温度的流失,李季夏却毫无睡意。
他试着感知,这片山林这个村子给他的感觉都不好,但也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李季夏熬到下半夜才总算有了几分睡意。
大概是年纪大了觉少,翌日五点左右村子就热闹起来。
在洗漱声丶锅碗瓢盆声中被吵醒后,根本没睡够的李季夏迷糊了好一会才起身。
时牧已经不见。
李季夏出门时,李希一群人一字排开如同鸭子般蹲在屋檐下刷牙,时牧赫然在列。
李季夏环顾一圈,就算是鸭子,时牧也是最靓那只。
李季夏拿了洗漱用品,蹲到时牧身边。
山里早晚温度低,直接从井里打出来的水更是寒彻入骨,等洗漱完,李季夏整个人都被冻精神。
“吃饭了。”阿婆从前院的厨房探出头叫了一声。
“好。”
李希几人连忙去帮忙端饭。
早饭很简单,一个泡菜,一个炒青菜,再加一碗白米粥就是全部。
不知是年纪大了味觉退化还是山里的水有问题,泡菜咸得齁人不说,还有一股奇怪的腥臭味。
“昨晚睡得还好吗?”阿婆问。
“挺好的。”李希道。
“那就好,那就好……”
吃完早饭,李季夏几人主动揽下洗碗善后的活。
阿婆站在厨房门口盯着他们看了会儿,见他们有模有样后,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把镰刀向着村外而去。
那边有些田地。
从厨房窗口看着她走远后,忙碌的一群人才吐出一口气。
差不多是同时,古欣带着她屋里两个新人过来。
所有人齐聚,时牧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我跟着上山的时候,他们正把尸体从庙里往外搬。”
听说死人,听说时牧独自一人上山,听说村里人那些怪异的举动,李希几人都很惊讶。
“他们怎么会想去庙里?”李希不能理解。
“估计是昨天下午就想去看看,但阿华叔没准,所以就偷偷去了。”李季夏道,黄江一看就是那种闲不住的性格。
“那现在怎么办,要去山里看看吗?”古欣看向山里。
“不急,先看看情况。”时牧摇头。
李季夏也是这么个想法,他们现在知道的还太少,贸然行动很有可能会带来危险。
“那先去村里看看,看到底是哪些人不见了。”易文玉提议。
无人反对,一群人向着村里而去。
古海一群人都习惯了晚睡晚起,突然间早起,一路下去到处都能看见睡眼惺忪的在院子里洗漱的人。
“没看见黄江。”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后李季夏压低声音道。
“村里人都在装傻。”易文玉道。
一路下来所有人都照常睡觉吃饭,就好像昨夜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李季夏和时牧的错觉。
李希正准备开口,不远处一间院子里就传来嚷嚷声,黄江顶着一头睡的乱七八糟的黄毛晃晃悠悠出门,“耗子?”
刚刚还说没看见人的李季夏哑然。
听见动静,旁边两个院子中正端着碗吃早饭的人都看去。
“怎么了?”古海住在右边的院子里。
“你们看见耗子他们了吗?”黄江问。
古海几人面面相觑。
“没。”
“他们不是和你住一起吗?”
黄江看看古海几人,见几人不像是在开玩笑,神情严肃几分,连忙向着屋里跑去。
片刻后,他出门来,“你们真没看见?”
古海已经察觉出几分不对,“到底出什么事了?”
“耗子他们不见了。”黄江看向山里,“我们昨晚约好要去山里那庙里看看,他们八点多就出发了,该不会现在都还没回来吧?”
闻言,古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几个村里人就都变了脸。
“山里?”
“谁让你们去山里了,山里很危险的。”
“不会是出事了吧?”
“快去找村长。”
说话间,几人快速跑开。
见他们如此,古海几人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旁边,李季夏几人对视一眼,也有些惊讶。
演得倒是挺像。
“他们去了几个人?”李季夏上前。
“连我在内一共八个。”黄江道。
“那你怎么没去?”李季夏上下打量黄江,黄江就不是那种闲得住的人。
黄江脸嗖得红了个透,“本来要去的,临出门突然闹肚子,没去成。”
李季夏一时间不知该说黄江是命大还是运气好。
就他们说话这会,刚刚离开的几个村里人已经把阿华叔都叫了过来,他们身后还跟了一群人。
听说有人去了山里而且彻夜未归,阿华叔问清具体情况和目的地后立刻组织人手要上山找人。
“我们也去。”古海主动请缨。
阿华叔一群人年纪都已经不小,而且这是因他们而起。
“不行。”阿华叔想都不想就拒绝。
话音落,大概是觉得自己态度太过强硬,他补充一句,“山里的路不好走,而且有野兽,万一出事很麻烦的。”
“没事,我们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古海坚持。
“就是,我们又不是小孩子。”黄江跟着道。
见两人如此,闻讯过来的一群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见众人坚持,本来并不准备让众人上山的阿华叔迟疑片刻后终究还是点了头,“上山之后一切听我们的,不要乱跑。”
“好。”古海爽快应下。
人数增加,阿华叔立刻回头重新作安排。
他把所有人分成了四个大队,每一个队伍古海一群人和村里的人都有。
李季夏几人默契的上前,分别融入四个队伍中。
他们本来就想找机会上山看看,当然不会浪费机会。
分好队,村里人又回去拿了东西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着村口而去。
李季夏一边走一边观察。
古海一群人兴奋好奇比担心更多,虽说知道可能出了事,可他们里面大部分人都并未真的见过死亡,所以都更倾向于那些人迷了路。
打量完他们,李季夏看向村里那些人。
村里那群人依然是之前面无表情的模样,如果不是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且镰刀丶菜刀丶柴刀,所有人都带着能致命的武器。
李季夏看了眼和他一队的时牧,时牧显然也注意到。
两人更多几分警惕。
002.
到达村口,阿华叔又交代几句后,四个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着古庙所在的那座山而去。
那座山就在村子村口右边,出了村进了树林就是。
李季夏昨夜已经来过这边倒不稀奇,不过还是跟着其他人一样左右张望。
进入树林百来米后地面就向上攀擡,路也随之变得不好走。
再往前一段后,路分岔成两条,一左一右。
四个大队分成两队,分别向着两边而去。
李季夏他们走的左边。
半小时后,两个队伍再分成两队,以确保最大范围搜索。
黄江和古海在李季夏他们的队伍。
前面一段路队伍氛围较为轻松,古海和黄江几人边走边看时不时还掏出手机拍上一张。
后面慢慢的都没了声。
山里的路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走,地面凹凸不平不说,很多地方还都被藤蔓和杂草覆盖根本无处下脚。
偏偏树冠郁郁葱葱还把下方遮得密不透风,树林中闷热无比,一群人很快汗流浃背。
又往前走了十来分钟后,有人受不了喊停。
带队的阿华叔停下让一群人休息。
李季夏找了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坐下。
阿华叔一群人年纪虽然大了但平时没少上山,虽然额上都是汗但大部分呼吸都还算平稳,古海一群人犹如被从水里捞出来。
李季夏情况比古海他们稍好,但锻炼的时间到底有限。
相比起他时牧就好多了,还有力气绕着附近转圈。
他们并不知道副本什么时候开始,所以时牧穿的是他那一身标志的白衬衣,此刻汗水浸透衣服,衣服下的身体若隐若现。
特别是那紧实有力的腰线。
古海和周围几人一边不停偷撇一边兴奋地窃窃私语。
李季夏撅了根草漫不经心地揉着。
绕完圈,时牧坐到李季夏身边。
李季夏懒得搭理。
不守夫道。
大概是真的热,时牧坐下后把领带向下扯了扯,并且解开了最上面两个扣子。
衣服下的皮肤少见阳光格外白皙,但大概是之前一直闷着微有些泛红,特别是领口处。
随着时牧的动作他身上的热气袭来,李季夏手里的草崩断。
“走吧。”李季夏起身。
所有人都看来。
“还是快点找吧,万一出事了也好来得及救人,万一走岔了也免得走远了,而且入夜了还找不到就麻烦了。”李季夏道。
李季夏说得在理,一群人只能硬着头皮起身。
再次移动,累上加累,队伍更加安静。
时牧始终走在李季夏身边。
不想总是看去,李季夏加快两步走到阿华叔身边,“叔,那庙怎么会这么远?”
阿华叔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我生下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话音落,他又补充一句,“那庙已经很多年了一直没修过,平时也都锁着,你们没事别靠近,很危险的。”
李季夏又道:“我看咱们村里没什么年轻人。”
“山里生活不容易,都出去打工了。”
李季夏正准备再问两句,阿华叔就加快脚步向着山上而去。
李季夏没追,但也没信。
村里不止是没什么年轻人,而是一个年轻人都没有,就算为了讨生活为了读书所以年轻人和孩子都离开,把这样一群老人单独留下也说不通。
无人再说话,一群人只沈默攀爬。
再是四十多分钟后,他们队领先其他三个队伍第一个到达古庙。
古庙距离山顶还远,是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平台上,平台周围之前围了栏杆,但如今已被时间吞噬得只剩些木桩。
那庙介于塔和庙之间,外形就是一个塔但只有五层,且就如同阿华叔说的已经锁了起来。
庙周围的地面并不是新土,地面也并没看见血。
李季夏趁着众人四处打量时看向时牧,时牧之前说过那些人都死得挺凄惨,如果是那样没道理一点痕迹都没有。
时牧也挺意外,他正看着脚下的地面发呆。
阿华叔绕着附近转了一圈后道:“估计是到这里之前就走岔路了。”
“那怎么办?”
“要回去吗?”
“那他们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结果是这样,古海一群人都忍不住哀嚎
哀嚎的同时,几人脸上渐渐没了笑容。
他们之前进来时坐车都坐了十多个小时,真要在这种大山里迷路,如果他们老实待在原地不动还好,如果到处乱跑,那就别想再回来。
而且可救援的时间不会太长,就算不遇到野兽,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也能活活把人饿死。
“先等等吧,等其他人也到了你们先下去,我们再去山里找找。”阿华叔道,“再往里面很多地方我们平时也不怎么去,没办法再带着你们。”
见事态比预料的严重,一群人都不在说什么。
李季夏看向时牧,他之前就奇怪阿华叔为什么那么爽快就带他们上来找人,感情是早有准备。
而且这一招还挺妙,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人是在这里死掉的,今天来了一趟后他们大概率是不可能再来的。
时牧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正皱着眉头绕着古庙转圈,似乎不甘心没找到血迹。
见状,李季夏注意力也再次被拉回那古庙上。
整座庙都是以木头为主体,只是在墙体上刷了一层白灰。
“嗯?”
时牧看来。
“怎么没有窗户?”李季夏看向阿华叔。
古庙挺大,但一扇窗户都没有。
闻言,古海一群人也都看来。
发现竟然真的没窗户,一群人瞬时来了劲。
阿华叔眼神微黯,“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就这样了。”
知道阿华叔并不准备解释,李季夏向着大门而去。
大门被从外面锁住,但并未封死,稍一推门就能从缝隙中看见里面。
屋内空无一物,也不见血,只一道盘旋向上的楼梯。
李季夏失望间正准备收回视线,就在一楼屋顶看见熟悉的符文,他们床板下的那符文。
李季夏正准备找时牧,古海他们就骚动,有人上来。
片刻后,李希一队人出现。
“找到人了吗?”
“没,你们呢?”
听说李希他们也没找到人,古海几人脸上更多几分不安。
李希趁乱走向李季夏和时牧。
时牧微微摇头。
几分钟后,古欣一群人也上来。
易文玉的队伍最慢,李季夏他们到了快半小时后才上来。
所有人都没找到人,这下古海一群人彻底慌了神,黄江一时间也成了众矢之的。
“来的路上我千叮万嘱让你们不要乱跑,你们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出事了吧。”古海看着黄江。
黄江心里也不太好受,蹲在一旁没吭声。
“你们先下去吧。”阿华叔道,“我们趁着天还没黑再找找。”
无人反对,一群人连忙跟着移动。
李季夏几人跟着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好走,再加上没了上山时的热闹劲,队伍很快拉长。
李季夏几人故意落后,其他人走到最后。
“他们把尸体藏起来了?”李希看向时牧。
“肯定了,不然还能带我们来找?”
“情况不太对。”时牧眉头轻蹙若有所思,“我昨晚看见的时候血流的到处都是,连墙上也有。”
一群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检查过了,墙并不是新刷的,地上的土也没动过,根本不存在什么到处都是血的情况。
可时牧没必要和他们说谎。
“总不能是尸体自己起来跑了……”李希话到一半就咽了回去,就算尸体自己起来跑了,血也不会消失。
“会不会这山上有两座一模一样的庙,他们带我们去的是另一个?”易文玉道。
易文玉这猜测倒是有可能,一群人立刻四处张望。
时牧摇头,“是一个,方向没错,上山需要的时间也差不多。”
才刚燃起一丝希望的众人再次沈默。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看错了。”古欣看向时牧。
时牧蹙着眉头不语,显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这可能。
“如果他看见的是错觉,那那些不见的人呢?”李季夏开口,昨夜村里的人上山绝不是错觉,现在人丢了也是事实。
无人说话,几人都皱起眉思索。
李季夏道:“我觉得时牧看错的可能性不大,肯定是还有什么地方我们忽略了。”
时牧擡眸,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李季夏信?
蓦地撞进那双黑眸,李季夏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骗我们,所以至少在你看见的时候,事实肯定就是那样的。”
时牧不知何时又把领口扣子扣了回去。
不用再连眼睛都不知该往哪放,李季夏松了口气,也莫名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