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丶你使劲儿干
◎想把你那烂鱼竿掰断◎
蒋从闻从泥潭上爬起来,看似很激动,手中抓的那条鱼也不要了,扭头就扔给下边的黎采,笑嘻嘻的跑过来,全身上下黄得只剩牙齿是白的。
很难评,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沈默,似乎并不想跟他搭话,总觉得他的形象在一点点的改变。
这也太,不要偶像包袱了?
蒋从闻摊开双手,一脸坚定的要上前和他们来一个深情的拥抱,刚行动没两步,陈遇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三步,一脸问号的看他。
蒋从闻回他一个死亡微笑,心想你装什么装,“没意思。”
他扭头对着贺骏玮嘻哈,贺骏玮轻咳一声,站在陈遇旁边。
他说:“是这样的,我有王子病。”
蒋从闻真想说脏话:“我去你的。”
泥巴的味儿太冲了。
怕殃及自己,江瑶也下意识的往旁边站开点,一句话也不说,怪异的瞧着蒋从闻。
都什么意思来着。
他笑容凝固下来,收起那大白牙,对着他们几个就是一顿说教:“我对你们如此热情,你们倒好,弃我如泥土,你们真是太失败了,太让我失望了。”
陈遇面上没有什么神色,声音冷冷清清的说:“大晚上的,戏别这么多。”
说完之后,他又把目光看向江瑶。
看什么看。
怎么又看她。
她想,这人真是奇怪,江瑶装作若无其事,瞥一眼别处。
现场安静一会儿之后,她刚想说别耽误时间,要带他们去找住处,话还没说出口,瞥见泥潭里又爬上来一个人。
赵齐从那边擡起满是泥巴的手挥了挥,泥巴甩给旁边的人,有种不顾别人的感觉,惊呼着:“学长!”
被这一喊声吸引,大家不明所以的瞥向陈遇,他本人也有些懵,哪冒出来的小子呢,眯了眯眼,询问着:“你是——”
完全没有印象,陈遇就跟没见过这人一样,他怀疑的话问出,赵齐显然一楞,收了收嘴角的笑容,开始套近乎说:“我啊,赵齐。比你小两届的,临床三班。”
“……”
陈遇努力的在脑海里回忆这号人,可能大学时认识的学弟太多,他一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一脸茫然的望着他。
赵齐目光呆了呆,迫不得已的回:“我就是那个,一学期挂了五科,来找你补习的赵齐。”
赵齐自曝完丑事,在场的人惊呆过后,就是一阵轻笑。神他妈的一学期能挂五科,辅导员看了血压不得飙到两百。
陈遇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他想早这么说不就得了,这下是真的想起来了,一时没管住嘴,脱口而出:“你还能顺利毕业吗。”
江瑶下意识的瞥向陈遇,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这话真有一种“你这种人都能毕业”的感觉。
有点担心他。
刚来农村就被拍死。
“……”赵齐一瞬间无语,想着学长出社会后也变得老奸巨猾了,说的什么屁话呢,这么冷漠的扎他心,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感觉,笑嘻嘻的接话,“感谢学长的辅导,已经顺利毕业了,现在干在城镇支援。”
“挺好的。”陈遇回。
之后没话说了。
气氛冷下来之后,赵齐开始绞尽脑汁的让他们热络起来。
他见陈遇拖着行李箱过来,猜得七七八八的,还是问:“学长也是来基层服务的吗?”
陈遇回:“是的。”
“学长坐什么车来的?”
“朋友的车。”
“学长来这里花了多少个小时?”
“没算过。”
“学长辛苦了。”
“还好。”
“……”
要不怎么说赵齐是个话唠呢,一口一个学长,没有他问不了的问题,只有他没想到的问题。
江瑶在一旁看得很累,想着他们这也不像是正儿八经叙旧的样子,纯属是没话找话,照这情形下去,估计赵齐能问到天亮。
江瑶开口打断他的话,委婉的提醒着:“你们改天有空再叙旧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还得带你们去找落脚处。”
赵齐恍然大悟,哦哦两声,说是应该的,认真的叮嘱江瑶:“那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学长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微信找我。”
“哎,你好像还没我微信呢吧。”
江瑶惊楞:“……”
要不怎么说你们年轻人有头脑呢,这都能行。
陈遇不动声色的站在中间,看似无意之举,实则非常刻意,淡淡的跟赵齐说:“学弟这么热情,我有问题会马上联系你的。”
赵齐:“……”
江瑶:“……”
你也挺会的。
几个看了好大一出戏的人,想笑又不知道合不合适笑。
蒋从闻说:“你们先去,我去找个地方洗澡,把这一身泥洗完就去找你们。”
江瑶:“好。”
陈遇和贺骏玮都很沈默的拖着行李箱跟江瑶走,没什么话要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贺骏玮管不住嘴,一路上拼命找话题聊,陈遇经过刚才赵齐的事,大抵是觉得人类是个聒噪的覆读机,此刻不太想说话。
江瑶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贺骏玮的话,但气氛挺冷漠的,到最后贺骏玮干脆也结束这尴尬的聊天了。
一直到住房里,江瑶带他们走电梯上二楼,把钥匙分给这两人,解释起来:“一楼住满人了,二楼的房子相对来说会比较狭窄,因为房子一直没有人住,收拾起来可能会很麻烦,要是今晚没办法住的话,可以去外面租一晚上。”
陈遇跟贺骏玮对了眼房间号,发现是相邻房间,在同一条走廊上。
两人对房间大小没有什么意见,小了就小了点吧,反正能住人就行。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的,打开房间门,看见满是烟尘的空间,终究还是让人叹为观止。
陈遇微微楞住,擡手在眼前挥了挥,才拖着行李箱进去。
另一边的贺骏玮,就显得很淡定。
贺骏玮笑着说:“我无所谓,我之前那个住宿环境比这里差多了,倒是陈遇,可能会受不了。”
江瑶神色覆杂,一时没有话要接,想到陈遇当时跟她说的话,一种覆杂的感觉涌上心头,见贺骏玮拖着行李箱进去,她也没提这个事,就跟陈遇说:“要不,我帮你一块儿收拾?”
那边刚走进房间的贺骏玮探出一个头,故作不满意的问着:“帮他不帮我?江瑶你见色忘友啊。”
江瑶:“……”
别说,还真有点不公平的样子。
贺骏玮见她一脸无措为难的样子,得逞的笑了笑,内涵一番:“你帮陈遇吧,他这种没干过苦力活的大少爷,确实是弱势群体,该帮。”
陈遇凉凉的扫他一眼,见他耸耸肩走进去,也没再跟他计较,之后又把目光落在江瑶身上。
他今晚一直没怎么说话,江瑶猜不透他什么意思,想着他要再这么端着,她就走人了,没好气的问:“不说话,你哑巴了。”
“见到你太激动了。”他答非所问,说话没头没尾的,一张脸认真得不像样,仿佛真有这么回事。
突然就说这么神经的话,江瑶觉得他莫名其妙,白他一眼,说着就要开始干活。
进到房间后发现没有清洁工具,于是跑到隔壁找邻居借用,回来扔他一块烂抹布说:“我只是帮忙,绝对不会多干一点的。”
陈遇眉眼弯弯,温和的说:“你去那边坐着吧,不用你做。”
江瑶找茬:“你请我坐,也没地方做坐。”
这么多烟尘,就问谁敢坐。
陈遇挑眉,想了想,玩笑的回着:“那我请你站着,我来收拾就行。”
他这话说得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倒是让江瑶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谁说话这么嚣张的,说得跟政务处的主任一样,他以为搁这让学生面壁思过呢,真是个直男。
陈遇从里头打一小桶水出来,把毛巾放下浸湿拧干,一言不发的擦着张凳子,完了之后,他跟江瑶说:“等下干了,你坐这里。”
他今晚过于乖巧,没怎么怼她,江瑶觉得他在装,不怀好意的笑着:“我为什么要坐,我不干活我就要走了。”
陈遇动作一顿,有被她这话噎到,反应几秒后,没生气,就哦了一声,然后把毛巾递给她,语速正常,听不出任何情绪:“那你来干活,使劲干,拼命干,千万不要闲下来。”
江瑶紧抿唇瓣,露出一个死亡微笑看他,负气擡手,刚要接过毛巾,听见他轻嗤一声,把手收回来,这会儿话里尽显怨气:“就知道气我,跟个膨胀的气球一样,早晚把你那点气都放光。”
江瑶被他内涵得哑口无言,脑子里就跟安了几个感叹号一样,非常无语,还早晚放光,听听这话,真不是人说的。
江瑶冷哼一声,想了半天,想着他第一回来这里支援,村长叫她好好招待这尊大佛,她忍了又忍,把这气忍下去了,然后轻声问:“你来这里,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呦,终于想起这事了,开始在意了。陈遇心情稍微舒畅一点,把毛巾扔在水里,语调拽拽的:“准备跟你说的,不过你那时候太欠收拾了,说在钓别的鱼,我一下子气不过,就不想跟你说了,心想着来个出其不意,抓鱼在塘。”
江瑶被他这话逗笑,觉得神经,没忍住笑着骂他:“你有病啊陈遇。”
故事编得挺精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表演型人格,还抓鱼在塘,谁允许你私自改造成语的。
陈遇目光深邃,见她偏过头去笑着,目光突然晦暗,垂了垂视线,自顾自的问一句:“久别重逢,要抱一个吗。”
话题跳脱得太快,江瑶没反应过来,迷茫的回过头,还没看清楚什么,他先她一步做出反应,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就说,陈遇是不是吃错药了。
动不动就抱一个,真当她是玩偶娃娃呢,随便就抱。
江瑶挣了挣,没有挣脱开来,他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许找别的鱼,有我陪你玩就够了。”
江瑶突然没了动作,沈浸在他这句话里,怎么听着他的声音都有一股委屈和淡淡的威胁,她回:“其实吧,倒不是我想找鱼,主要是鱼都喜欢往我这里跳,你大度一点。”
听听,你说的什么鬼话。
他妈的大度个毛线吧,陈遇觉得自己真装不下去了,还是威胁适合她,“来一条我杀一条,你的鱼塘将会永无宁日。”
“……”
威胁的话张口就来,一听他就没少想这事,江瑶有点懊恼,估计那会儿跟他说的这话的时候,陈遇这人就在心里暗暗磨刀,想着下车就把她旁边那些莺莺燕燕全都捅一遍吧。
江瑶是这么想的,陈遇也是这么证实她的想法的:“你这段时间,真的快把我气抑郁了,我真想把你那烂鱼竿掰断。”
“……”
泥马的,被一条鱼恐吓了。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蒋从闻洗完澡从那边赶过来,听贺骏玮说江瑶在帮陈遇搞卫生,觉得贺骏玮这人也太惨了,他大发慈悲的要帮贺骏玮,没有工具,忙不叠的跑到隔壁喊江瑶:“你那些工具都借谁的——”
看到里面的场景,蒋从闻噤声了。
江瑶心一跳,用力一把将陈遇推开,若无其事的抓起一块烂布擦着桌面。
蒋从闻茫然的啊了一声,挠挠头,一个丝滑的转身,望着外面天空发呆:“怎么回事啊,人呢,这两个人怎么半个人影都不见。哎小采,你看见了吗。”
黎采点点头,又摇摇头,推着蒋从闻就走:“没啊,我们下一楼拿工具,或许还能碰上他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