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村长带着他们回到了屋里, 自己出去了。
晏慕菡看向有些恍惚的沈文茵，她知道宋诗的出现对后者的影响。
“妹子。”她仍然保持着不露馅的称呼，“那疯子的事情, 我们都无能为力, 你还是不要再想了。”
两人对视间，晏慕菡的目光坚定有力，很能给人安全感。
沈文茵点点头, 算是应下。
晏慕菡又嘱咐一句：“红红你离远一点，她——”
她不是真小孩, 很危险。
晏慕菡本想这样说，但想起这个地方到处都能被‘她’所察觉, 话说到一半换了个理由。
“——她看起来挺怕生的，别吓着她。”
不是，我能吓着小孩？
沈文茵听这话就像反驳，她可是最招小孩子最喜欢的, 但看到晏慕菡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一下子就冷静了。
看来，这个红红不简单。
今天一上午走访了那么多家小孩，晏慕菡唯独说了红红，沈文茵暗自回忆红红当时的表现。
可惜她当时因为宋诗的出现走神了, 没有太注意这个小孩。
沈文茵回忆无果, 只好先保证不去接触红红了。
“知道了，我会的。”
老村长没回来, 进来了个老婆子。
“林秋, 吃呀, 这是我老婆子做得最好吃的东西，我家小孙子特爱吃呢！”
村长媳妇端着一盆鲜血淋漓的肉进来, 沈文茵瞧了一眼，居然在其中看到了几根人的手指头！
这是人肉吧？？！！
而且看这新鲜程度，这是刚死的人吧？？！！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胃想吐要拒绝，晏慕菡轻拍了她一下，抢先应道：
“真是太香了，您手艺真好，不过太可惜了，这小丫头上午吃我们带的果干吃饱了，您这好东西还是给您孙子吧。”
萩萩看着那盆基本没处理过的生肉，很茫然：这哪里香了？
血腥味浓郁，臭死了。
她又什么时候吃果干吃饱了，她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小女孩都快饿坏了，但妈妈说过这个地方的东西不能吃，只好一直忍着。
“好吧，那是有点可惜，不过没事，下次有这好吃的我还给你们拿来！”
村长媳妇意外地好说话，被拒绝了也没多要求，乐颠颠地走了。
“谢谢你。”
沈文茵知道刚刚自己是着急了，差点直接拒绝鬼怪，害死自己和萩萩。
只是事关女儿，她难免本能发作了。
晏慕菡了解她的意思，摇了摇头：
“我也很关心萩萩，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她看向萩萩，眼里也是两汪柔情。
沈文茵一时无言，心里不知为何暖暖的。
*
村长媳妇出去没多久，晏老头就回来了。
他手里提溜着两坛酒，笑道：“这是我埋在院子里的好酒，桂花酿呢！”
沈文茵心里思量：桂花，谐音鬼花，这酒能喝？
“那真是有福了！”晏慕菡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一样，称赞了几句。
沈文茵神色覆杂地看着她，最是冷酷刻薄的人，到这个村庄里，却几乎变成了最和善热情的人。
除了她，晏慕菡什么时候这样捧过别人？
沈文茵敛下眼睫。
还是一样，晏慕菡帮沈文茵母女挡了所有的酒和菜。
这里入口的东西显而易见，有很大问题，晏慕菡每吃喝一次，身上的那种虚弱感就增一分。
她本就苍白的皮肤，已经渐渐泛着青，脸颊也更加瘦削了。
沈文茵怀疑：再这样下去，不用等鬼怪杀死她们，晏慕菡就先死掉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
总归要有人吃东西的，不然鬼怪不会放过他们。
晏慕菡是为了谁，她不是傻子，当然一清二楚。
沈文茵不能辜负她这片好心，但看着晏慕菡死在她眼前，这太痛苦了。
从前的爱恨这时候都不重要了，生死，是比情感更沈重的障壁。
*
山村中人，吃过饭是要午休的。
借着这个机会，沈文茵问晏慕菡：“我们真能出去吗？”
后者摇摇头，疲倦让她的动作控制不太好，让人担心她要把纤t细的脖子甩断。
“只能试试。”
晏慕菡心里其实也没有底，能不能出去，怎么出去，她至今也没有研究明白。
“那你还跟村长说我们要走？”
沈文茵担心鬼怪们知道她们要离开，撕破脸。
“只有这样才顺理成章，否则我们一行人考察完村子，又有什么理由不离开？”
晏慕菡也知道这样做有风险，但她不得不尝试，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们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红红注意到沈文茵，她快支撑不住了，尽早去边界送走文茵，也许是唯一的出路。
*
村里一直是灰蒙蒙的，哪怕是白天，也仅仅是亮了点，整体看上去还是那么阴暗。
午休时间一过，老晏头就来叫她们。
也许是晏慕菡午间吃饭时送的名牌手表起了作用，老晏头动作很快，找来了村里赶牛的好手，要送她们出去。
牛车，萩萩从来没坐过。
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头看起来病殃殃的老牛，很想伸手摸一摸。
“小穆啊，下次建学校还是你来吗？”
老村长一脸热切，这就是送礼的魅力。
晏慕菡轻笑：“这我可不敢打包票，晏大哥，您放心，不管谁来，我一定提前跟他打声招呼！”
“好好好，那就好。”
老村长笑成了一朵花，对着赶车的小夥嘱咐道：“路上稳当点，别把穆同志颠着了！”
“好嘞——”
牛车慢吞吞地出发了，牛蹄‘哒哒哒’地在地面上踏着。
萩萩好奇的向车后看去，一个瘦小的小女孩佝偻着身子，躲在屋子一旁盯着她们远去。
是红红。
萩萩记得这个小女孩，她还记得不能说话，就拽了拽妈妈的手臂。
沈文茵低头看女儿，用眼神问怎么了，女儿把头往后转去，她也就随之看过去。
远处农家的小女孩，穿着破旧的成人衣服，袖口耷拉到了膝盖处，看着很是邋遢。
但那双眼睛，多么纯净，静静地看着她们离去，就好像在流泪一样。
沈文茵莫名觉得心疼，特别想开口叫人停车，问问这个小女孩到底怎么了。
“别看。”
晏慕菡一直注意着母女俩，见状，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小女孩的目光。
沈文茵瞬间清醒，她刚刚是怎么了？！
她是疯了吗，好不容易能离开这个诡异的村子，居然想为了一个小女孩停下脚步。
就好像是被迷住了一样，沈文茵的额头留下一滴冷汗。
她赶紧把萩萩的头掰过来，不让她再回头看红红。
晏慕菡见她清醒了，也淡定自若地恢覆了正常的坐姿，跟前面赶牛的小夥子聊了起来。
“后面有个小女孩一直在看我们。”
“小女孩？哈，是红红吧！那孩子惨噢！她爸是个混球，天天不干人事，她老娘也不行，红红每天也就能在屋子前面看看人了！”
“噢？”晏慕菡兴致勃勃，“她爸干什么事情了？”
“嘿，她爸呀......”
牛车很快就走远了，远到消失在山林间。
她们都没有再回过头，也就不知道那个叫红红的小女孩，一直丶一直盯着她们。
那双眼睛里是无尽的黑暗，等待着吞噬一切。
*
牛车走了很久，却仍然还在山林中。
赶车的小夥跟晏慕菡聊得开心，一开始没注意到，后来两人渐渐没话题了，他才感到疑惑。
“诶？这咋回事啊，都走了两个多小时了，按理说应该出山了，咋还看不到路口呢？”
沈文茵心里一‘咯噔’：这意思，难道是她们走不出去村子和这片诡异的山林？
她很不安，下意识朝晏慕菡看去。
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坐在牛车上也是脊背挺直，更显得高挑出众。
晏慕菡的脸色比中午还差，白中带青，青中带紫，大眼睛的墨色都黯淡了。
此刻她仍然沈着冷静，若无其事地建议赶牛小夥：
“要不我们往东边走走吧，正好那边我也要去一趟。”
“那也行。”
赶牛小夥调转牛的方向，又走了好一会儿。
晏慕菡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拉过沈文茵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
她写得很慢很慢，沈文茵看清楚了每一笔。
‘车停下，带萩跳车，远离他’
晏慕菡一共写了三遍，确保沈文茵完全理解了意思，她才停下写字，紧紧握住了恋人的手。
她握得那么紧，沈文茵几乎以为她是害怕，可擡头看，晏慕菡的神色镇定，似乎胸有成竹。
*
渐渐地，周围的景象变了，牛车踩的土路变成灰色，又变成黑色。
无穷无尽的树木绿荫也便慢慢变灰，最后消失。
她们像是身处褪了色的油画中，而油画的边缘用黑色封住。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黑色，赶牛小夥懵了。
“这是哪？”
“我们村附近居然有这种地方？”
“咋这边亮着，那边就天黑了？”
就在这时，晏慕菡推了沈文茵一把：“跑！”
沈文茵早有准备，带着萩萩跳下牛车，往黑暗的地方跑。
小王有点懵，但求生的本能也促使她立刻跟了上去。
“诶，你们——要——去——哪——里——啊”
赶牛小夥惊讶地看着她们跳车，说话间皮肤皲裂成青紫色，光滑的脸上起了一个又一个尸斑，獠牙狰狞地从嘴里长了出来，头发异变成根根竖起的黑刺。
他的声音变得更粗，指甲又黑又长，闪着锋利的寒光。
身下的牛“哞”了一声，褐色的眼睛瞬间变红，左前处的牛蹄到处乱蹬，整个牛看起来狂暴极了。
“别回头，快跑！”
晏慕菡拉着沈文茵跑，眨眼间就到了那片黑色前面。
黑色一片正晃动缭绕着，沈文茵看着直打鼓，真的要进去？
忽然，地动山摇，黑色一片的地方裂开一道口子。
口子越来越大，直至能通过一个小孩。
透过口子，可以清晰地看到悠然谷度假村的牌子，沈文茵心中一喜。
她们可以出去了！
说是迟，那时快，在沈文茵犹豫期间，晏慕菡一把夺过萩萩，将女儿推进了口子里。
“萩萩，别回头，一直往前走！”
小女孩茫然无措，但她一向听话。
虽然没有根据，但本能告诉她，晏阿姨不会害她的。
萩萩迈着小短腿跑起来，沈文茵看到她出现在了度假村内。
女儿成功逃离了！
“走！”
晏慕菡推了沈文茵一把，后者顺着力道进了裂缝中。
但裂缝太小了，只能容一个小孩通过，沈文茵几乎是被塞进去的。
一阵天旋地转的扭曲感挤压着她的身体，沈文茵饥饿的胃部一阵痛苦。
“呕——”
终于脚落在地上，眩晕感让沈文茵差点摔倒。
“妈妈——！”
“又出来一个人！”
萩萩最先扶住了她，随后是三四个道士扶住了她。
沈文茵缓了两秒，才恢覆清醒，她立刻转头看向裂缝，但裂缝口子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晏慕菡......”
“晏慕菡还没出来！”
沈文茵顾不得脚软，伸手就要摸进黑色裂口。
“文茵，别碰。”
一双细长但有力的手拦住了她，沈文茵扭头，看到了凌霄道长。
“这里是鬼蜮，一旦进去，就难再出来了。”
沈文茵握住她的手，听到这句话更加焦急：“道长，晏慕菡在里面，你救救她！多少钱我都能给！”
看到向来淡定的沈文茵这样方寸大乱，凌霄如雪般的双眸略微黯淡。
文茵，她还是放不下晏总啊。
“好，我会尽力救她，你别着急。”
凌霄答应了，她轻甩手中浮尘，大喝道：“请诸位同门助我！”
“正道不孤，我等同气连枝！”
身后的道士们的回应振聋发聩，沈文茵看到她们擡起手，纷纷祭出精血和本命法宝。
肉眼可见的灵光闪过，纷纷注入了那道裂缝当中。
凌霄额上青筋暴起，浮尘似有生命力一样对抗着黑色鬼蜮结界。
“开了！”
沈文茵激动地攥紧女儿的手，黑色裂缝又长大了些，现在已经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忽然，裂缝一阵晃动，从中蹦出来一个人。
是司机小王！
沈文茵稍有失望，她清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小王：
“晏慕菡呢？她怎么样？！”
“她丶她被怪物抓伤了——”小王眼神惊恐，语无伦次，“晏总让我先走，她，她为了救我，留下跟那个怪物打斗，我丶我看到她受伤了......”
晏慕菡受伤了！？
她会不会死？
晏慕菡能不能出来？
心跳得厉害，沈文茵口干舌t燥，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望向了凌霄。
凌霄的脸已经变得苍白，她的双手仍未停下，跟鬼蜮结界激烈对抗着。
“给——我——开——！”
随着她爆喝一声，裂缝再次扩大，甚至黑色渐渐消失，能看见里面的景象了！
“晏慕菡！”
高挑的女人被怪物死死咬住了右臂，沈文茵看到这一幕，惊叫出声。
“你快过来啊——！”
萩萩有样学样，也大喊着给阿姨鼓劲儿：“阿姨，你快来，我和妈妈等着你！”
声音好似能穿过裂缝，晏慕菡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秒，沈文茵看到，女子不顾被咬住的右臂，生生扯掉了那块肉，喷血当中露出了白骨，随后一头扎进了裂缝当中。
沈文茵匆忙上前接住了晏慕菡，她轻得像张纸，虚弱不堪。
“晏总，你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领导——！”
小王也跟了过来，眼泪汪汪地嚎着。
晏慕菡‘噗’地吐了一大口黑血，她挣扎着咬牙说了一句话：
“闭嘴。”
小王瞬间安静了。
沈文茵看着她吐出来的黑血，担心不已：“你怎么了？道长，晏慕菡为什么吐血了！”
凌霄没说话，沈文茵擡头看过去，发现向来稳如泰山的她神情痛苦，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裂缝内部。
她随之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女孩正在裂缝前看着他们。
那双眼睛黑如地狱幽焰，再没有一丝纯洁天真的假象。
是红红！
霎时，天地风云变动，雷光阵阵，雨瞬间落了下来。
红红周身红黑烟色缠绕，几乎是一瞬间，她就从小女孩撕裂成了成年女性。
幽怨的丶凄厉的目光扫过沈文茵。
“是极凶的厉鬼！”
凌霄大喝一声：“雷母娘娘助我，灭鬼剑！”
“哼。”
一声轻蔑的冷哼，掠过在场所有人。
鬼蜮裂缝眨眼就消失了，悠然谷度假村的景象完好如初，简直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同时间，所有道士包括凌霄，控制不住地吐了一口血。
她们都受伤了！
站在最前面的凌霄踉跄了一下，马上就要摔倒。
沈文茵皱眉，却因为晏慕菡在怀中，无法去接她。
“道长，你没事吧？”
甜蜜的声音响起，一道娇小的身影扶住了凌霄。
沈文茵瞳孔一缩，商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