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沈文茵不是毫无防备地回晋城, 她早已经想好了再遇见晏慕菡应该怎么做。
事实上，她以为两个人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毕竟就公众所能搜到的全部消息来说，晏慕菡和商蓁蓁看起来婚姻幸福。
虽然一张合照丶一点证据也没有找到, 但晏慕菡没出面否认。
在这几年里, 晏慕菡再也没找过她，沈文茵觉得前女友应该是放下了。
当然，这是昨天她在医院翻开晏慕菡手机前的想法。
现在遇到晏慕菡的这几天, 沈文茵已经明白前女友还想死灰覆燃了。
覆合是不可能覆合的，这对她来说不可能。
除非时光倒流, 否则她永远不可能原谅晏慕菡和别人结婚的事情。
离婚了也不行，结过婚就是结过婚, 不忠就是不忠。
何况还有金陵高中的事情......
沈文茵不愿深想下去，她在逃避金陵高中那个可怕的事实。
“我不在乎。”
在这同一片沈默的时刻，晏慕菡的神色已经阴沈到了极点，她神经质地盯着沈文茵, 手指不安地来回扣弄裤缝。
往前看丶不要再打扰丶纠缠丑闻丶青姨......
你又要离开我......
不允许丶别想离开我......
“我只在乎你。”
眼前的人喃喃自语着, 沈文茵发现晏慕菡的大眼睛慌乱无神，她几乎是咬牙嘣出了一句话。
沈文茵皱起眉头，没听清她的话，刚想问一句‘晏总你还有什么事吗’, 就被猛地抱住。
“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像是狂风暴雨般, 晏慕菡将她摁在怀里死死不撒手。
她念经一样重覆着类似‘不在乎’的短句, 沈文茵被吓了一大跳。
“你放开我！晏慕菡你够了, 你不在乎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沈文茵剧烈挣扎，晏慕菡却丝毫不理, 似乎进入了某种疯狂的状态。
如果有心理医生在场，那此时能很快判断出晏慕菡的问题。
她两条好看的眉毛向中心皱紧，整体眉毛和眼皮走势向上提，墨色的瞳孔放大无神。
这是明显的恐惧状态，如此不正常的行为举止，患者十有八九是应激性心理障碍。
“我不在乎寰宇，我不在乎青姨，你别离开我，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晏慕菡感觉到沈文茵想要逃离，她更加紧张了，沈文茵被她两条手臂勒地生疼。
“文茵，你不能离开我，我们在一起，我们不分开......”
两个人动静如此之大，在不远处追兔子的萩萩都被吸引过来了。
“放开我妈妈！”
沈萩的小短腿迈开，跑到两个人旁边，伸出小肉手锤晏慕菡。
她这点力气对于晏慕菡来说简直是挠痒痒，在极端应激的情况下，晏慕菡下意识地攻击所有企图让沈文茵离开的人，她一脚踹开了小女孩。
“哎呦——”萩萩摔倒在地上“——我的屁股！”
沈文茵听到声音一惊，女儿赶过来救她受伤了？
她的头被晏慕菡死死摁在怀里，看不见萩萩的情况急死她了！
“萩萩，你怎么样了，伤到没有？！”
“妈妈，我摔了个大屁墩呜呜呜呜——嘶。”
萩萩试图站起来，小屁股却一抽一抽，t痛得小女孩龇牙咧嘴，又跌了回去。
沈文茵听见女儿的哀嚎，心疼极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晏慕菡完全听不进去话，还力大无穷，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不小心把萩萩踹死。
现在是上午，度假村本来就没什么人，她们还往里走了走，进入了动物牧场，这里只有牛羊兔子和茫茫牧草，沈文茵就更没办法呼救请别人来帮忙了。
“萩萩，你离远点，别靠近我们！”
沈文茵只能严厉地让女儿离开，她不想萩萩再被误伤。
接着，在还癫狂地不住恳求的晏慕菡怀里稳住情绪，沈文茵尝试安抚她。
“慕菡，你冷静点，我不走，我没离开。 ”
但晏慕菡已经陷入了自己无法控制的低落中，不停地忏悔重覆着：
“都怪我没有去接你，对不起，文茵，我不想的，我错了，你回来吧。”
“你别离开我，我想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文茵皱着眉去听她模糊不堪的嘀咕，听清楚几句心里疑惑更甚。
什么叫做没有去接她？
她俩分开也不是因为这个呀？
“慕菡，慕菡！你听我说，我是沈文茵，你听我说！”
沈文茵只好一遍又一遍重覆“沈文茵不走，不离开，她回来了”，她说得嘴都要干了，晏慕菡终于听进去了。
紧紧摁着她的手臂力道稍微松开了，沈文茵连忙从她怀里擡起头。
“不走？文茵不走？”她迟疑着问。
沈文茵心里一喜：“不走，文茵不走。所以你先放开我，咱们慢慢说。”
‘放开’这个词一出，晏慕菡又应激了，她稍微有点平覆的情绪再次高涨癫狂起来。
血，恋人苍白脸上的血，纤细柔弱的身躯被撞成了几乎两半......
随风飞舞的纸钱，下葬，墓碑上硕大的‘沈文茵之墓’......
种种画面又频闪在晏慕菡眼前，她被卷入了恐惧与混乱的漩涡之中，伸手像抓住什么。
“嘶——”沈文茵被她近乎疯狂地抓紧，好似她是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一样，“——你弄疼我了，晏慕菡！”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晏慕菡尖锐地嘶吼，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她的双眼圆睁，瞳孔中映出的不再是往日的冷静，而是无尽的恐惧与疯狂。
“文茵，文茵！别丢下我一个人，我爱你，我爱你！”
“我们一起，一起，不要留我一个人。”
混乱的丶毫无逻辑的呢喃一遍又一遍得被重覆，沈文茵被晏慕菡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忍住被勒得想吐的欲望，沈文茵继续安抚晏慕菡。
“文茵不走，不离开，不让你一个人。慕菡，你冷静点，你听着，沈文茵不离开晏慕菡。”
她用力回抱住晏慕菡，试图用拥抱唤醒她的理智：
“慕菡，是我，我在这里。你冷静下来，看着我。”
然而晏慕菡似乎听不进任何话语，她的情绪如同脱缰的野马，无法控制。
“不丶不！你骗我，文茵没了，她离开我了！”
谁骗你了？！
我不就在这呢吗？？！！
沈文茵简直要吐出一口老血，她艰难地把手从两人之间的缝隙拔出来，往上拍了拍晏慕菡的头。
“晏慕菡，你看着我，看着我！我在这里，我不会骗你，我在！”
可紧紧抱着她的人仍然在挣扎丶尖叫，沈文茵仰头看去，在瞬间看到晏慕菡的那双大眼睛里只剩下恐惧与疯狂。
操！
哪怕是好脾气如沈文茵，现在也绷不住了，在心里怒骂了几句晏慕菡。
晏慕菡浑然不知怀里的人已经耐心告捷，还在狂野地乱拱沈文茵。
“啪——！”
沈文茵猛地擡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晏慕菡的脸上。
这一巴掌清脆而响亮，晏慕菡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后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一般颤抖起来。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与疼痛。
“晏慕菡，你清醒了吗，沈文茵没走，我就在这！”
沈文茵看到她怔住了，趁此机会迅速大声将信息灌进晏慕菡脑子里。
渐渐地，晏慕菡的眼神开始聚焦，她终于看清了沈文茵。
长长的头发因为剧烈的挣扎散乱在肩头，紧紧绷着的脸，和她对视的那双亮得惊人的棕色眼睛。
是文茵，她在，她没走......
晏慕菡的瞳孔微微收缩，意识到沈文茵没有离开她，她停止了挣扎。
“文茵……”晏慕菡的声音沙哑而微弱，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疯狂与绝望。
她看着沈文茵，眼中涌起了覆杂的情感——有感激丶有疑惑丶也有一丝委屈。
“你为什么丢下我？”
沈文茵甩了甩用力过度的手，再次擡头看向晏慕菡。
晏慕菡的右脸颊残留着她刚刚留下的掌印，像是一朵被细雨打湿的牡丹，褪去了往日的高傲，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凌乱脆弱。
她低头看着沈文茵，明明是更高的个子，却显得更加卑微。
什么就丢下你了？说得好像我丢了条狗似的！
沈文茵一时无言。
两人对视之间，她才发现晏慕菡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只馀下满满的依赖与哀求。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
宛如清晨草叶上最晶莹的露珠，又似夜空中最温柔的星辰，不经意间就能触动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无端端的，让人想起小时候守护在家门口的那只小狗，无辜又可怜。
晏慕菡挺拔而立体的鼻子微微皱起，像是小狗在主人面前撒娇时轻轻耸动的鼻尖，无声地诉说着委屈与想念。
“你......”
沈文茵望着晏慕菡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覆杂的情绪。她从未见过晏慕菡如此脆弱的一面，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惊讶。
“文茵，你别走。”晏慕菡再一次恳求，“不要离开我。”
得了，这人压根没清醒。
沈文茵缓缓伸出手，像是揉狗头一样，轻轻抚了抚晏慕菡的头。
“没事的，慕菡，我在这里，我不走。”
“你不走。”
“我不走。”
晏慕菡脆弱的眼瞳渐渐恢覆神采，沈文茵又安抚了几句，才说让她放开。
‘放开’这个词一出口，晏慕菡的眼眸顿时又充满了惊恐，她又开始发疯，紧紧地抱住沈文茵，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努力从窒息的边缘挣扎回来。
“我不走，慕菡，我在这里，没有人离开你。”
沈文茵咬着牙再次安抚，“深呼吸，慕菡，跟我一起，深呼吸……”
她语气安定，如同轻柔的咒语，引导着晏慕菡逐渐放松下来。
晏慕菡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开始放缓。
听到她的喘气，沈文茵再接再厉，用软软的手去够晏慕菡的手。
“我不走，慕菡，我们牵手好不好，牵手。”
牵手，和文茵牵手，在一起。
晏慕菡听到这句，迟缓的大脑转动了一下，她用力点了点头，终于松开了沈文茵，只是双手和沈文茵扣得紧紧的。
“慕菡，牵一只手，我们进屋子里，要走路，好不好？一只手。”
此时沈文茵仿佛化身幼教老师，语气无限诱导与温柔，晏慕菡渴望地凝视着她。
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吧，我们不分开，牵着手，走到最后。
那双眼睛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涌动，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和浓厚的期盼，像是初生的幼犬，用尽全力去吸引母亲的注意，希望得到温暖与庇护。
一直在一起吧，我永远跟着你。
晏慕菡的嘴角提起一个朦胧的弧度，让人想起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的诡异和意义不明。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的面中划过，她又哭又笑，好像一位终于被神回应的信徒，透露出虔诚的发自肺腑的幸福。
沈文茵下意识地挪开目光，不敢看她含着泪的眼睛。
疯子，神经病！
她甩了甩解救出来的左手，松了一口气，寻找起萩萩的踪影。
“妈妈，妈妈！”
远处，小女孩带着一男一女跑来。
沈文茵凝神看过去，发现是萩萩带着悠然谷度假村的负责人和导游来了。
还挺聪明的，她很欣慰，女儿不止听话的原理了她们，还知道去找人帮忙。
“我在这里！”
沈文茵挥了挥手，安抚女儿焦急的心，“没事了，你慢点跑！”
有着大肚腩的中年负责人辛苦地跑来：“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