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第 36 章
    空气中混杂着酸腐味和刺鼻烟味, 更难以忍受的是挥之不去的臭气。
    路边随处有面如菜色的人倚着柱子丶石块。也有人直接摊在街边生死不知。道路上非常冷清，只有几个游魂一样的路人。他们的衣服都看不出什么颜色，布料少到难以盖住四肢。
    整个环境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清理，风卷着垃圾在路面上的秽物间穿过。
    有人悄悄透过窗子的缝隙打量这些新奇的闯入者。
    玲也的视线追踪过去, 一双双眼睛都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贤太忍不住嘟囔：“我们的伪装根本什么用也没有嘛。这里根本没人戴口罩, 这些人穿的衣服八百年没洗过一样。那些人是不是都死啦？”
    拓也瞪了他一眼, 示意他说话不要这么放肆。
    玲也和宇智波真默契地对视, 来之前她们都对外面的情况有预料。
    经互会不计成本的投资才堪堪稳住木叶和周围一圈村子的情况, 外面的世界充满混乱，疫病只会如虎添翼。
    她们带队继续往前走，看到一家反常的街边店铺。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大门紧闭，只有这家开着门，门口左右两边整齐地摆满了两排尸体。
    她们谨慎走进大门, 里面的咳嗽声争先恐后地挤进耳朵里。宇智波真向里走，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伸向她袍角的几只手。
    内间有人听到了动静走出来。来人穿着看起来是医生工作服的白袍，不过已经被各种污渍遮盖，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她疑惑地开口：“请问您是？”
    宇智波真用亲切爽朗的声音回答：“您好，我们是倒卖药材的行商, 经过这座城池补给一下。不过看起来这里或许有我们能做的生意。”
    她的话说得很含蓄, 不过她知道眼前的人一定能听懂她的意思。
    医生模样的人眼神躲闪了两下。玲也立即发觉不对劲。如果她缺少药材一定会热情地搭话, 如果她不缺或许会不耐烦地回绝。
    但是这种态度。。。除了缺钱就是事有蹊跷。
    但大疫中医馆会缺钱吗？她在这种环境下还留守在这里，要么是菩萨在世, 要么另有隐情。不过即使是小忍者也不会乐观地认为自己出门就能碰到活菩萨。
    “那个，非常感谢你。。。但是这里不缺药材。城主大人慷慨地将治疗疫病的药材无偿地送给了城中的医馆。并要求我们在这里尽心尽力地救治病人。”她避开真的视线说完这些话。越说越紧张，到后来甚至开始无意识地搓着自己的手。
    真不动声色, 像是什么也没发觉一样热情地回覆她：“天呐！真是难以置信，这里的城主居然是如此仁善之人。是我们冒昧了, 多谢您的招待。”
    这时内间门后突然出现半个身影，一个皮肤像干枯树干的老头站在那里。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阴沈和警惕，嘴角向下撇，好像已经固定在那个角度。
    他没有看这群新到的客人，径直对医生打扮的女人吼道：“花奈子，怎么耽误这么久！快回去做事！”说完转身就走。
    名叫花奈子的女人连忙对真鞠躬道别，转身低着头匆匆跑回去了。
    小队走出医馆继续探索。等走得比较远了玲也说：“今晚咱们潜伏进去探探这里面的门道。”
    贤太一脸不耐，“为什么要等晚上，直接把他们制服审问不就行了？”
    良太赶忙拽他的袖子让他不要说了。可贤太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要试试经互会，如果能证明自己比她们强就再好不过了。可谁知道他连转寝小春的小队都没分进去，只能跟着两个女人来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臭烘烘的不说，看着就破败穷酸，挖地三尺都挖不出几个铜子儿。
    就这地方哪能有什么大贵族大土匪大财阀的油水等他们抢，人家也知道要去富庶的地方敛财好吗？照着经互会开会的内容来推测，估计八成这里只有一个虽然清廉但是没什么能力的城主罢了。
    卖了他都换不来三两金的玩意儿。
    没了成果他拿什么证明自己？运气背也就算了，这个山中玲也之前看着动手还挺果断的，谁知道办事这么胆小，磨磨唧唧的，女人就是拖泥带水。
    还有这个宇智波真，从集训起就看他不顺眼，天天说他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人家别的指导忍者天天带同学做战斗训练，今天教个厉害的忍术，明天修炼修炼体术。
    就她，天天翻来覆去说怎么侦察，战场环境怎么观察，什么情况不能贸然行动。列出来的例子比能行动的情况都多。这么下去还做什么忍者？都在家里蹲着好了。
    他根本不打算遵守这种胆小的做派，演习的时候就隔三岔五被她教训。脾气这么差，怪不得快二十岁了都没人要。
    那个无名小卒拓也居然还敢瞪他。
    拓也不仅敢瞪他，还直接冲他吼了回去，“你不知道什么叫打草惊蛇吗？”
    本来玲也带着这个刺头也不怎么痛快，但是拓也这一嗓子吼出去她直接在心里笑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贤太真不知道什么叫打草惊蛇。毕竟这是经互会内部必修讲的内容。起因是小春经常讲一些奇怪的话，她们问出来后小春详细一说，原来这些词背后都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故事。
    于是讲故事环节也成为了调节课堂气氛的固定节目。
    所以用惯了这些思维的拓也理直气壮问贤太的样子好好笑。但是不能笑。
    即使她不笑，也不耽误贤太恼羞成怒，“不知道又怎么样？这么漫无目的地乱逛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去城主的府邸把人都捆起来，直接把里面有用的东西都搬走。”
    “反正这里的城主看着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把城池治理成这样他也有罪，完全可以直接给他定罪。拿完东西咱们好去下一个目标地点。”
    “要不然，恐怕等行动结束了咱们收缴的东西都不够在鼎臻园吃一顿。”
    贤太停下脚步冷嘲热讽。拓也快被这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混蛋气炸了，直接伸手要拔刀，准备以物理服人。省的以后他出了差错拉全队垫背。
    良太也不得不摸向忍具包，脑子转冒烟也没想好怎么打圆场。
    在场的队友都下意识准备伸手拦住两位当事人。
    玲也却好像没看明白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样，语气随意地开口：“你说得对，我确实有审讯的准备。”
    这话一出，拓也拔刀的手顿住了。
    “不过，等咱们先搜查一遍有了底气，审讯起来会更容易。”
    贤太没想现在就把事闹大，他甩开良太的袖子继续往前走。
    拓也将已经亮出三寸的刀刃推回刀鞘。他跟玲也共事了很长时间。以他对玲也的了解，对方的重点应该没放在那个医馆上，也根本不会在来到这里的第一晚就连夜审讯他们。如果真有线索那么她更不会妄动，至少也要把局势摸清个七七八八再亮明牌。
    毕竟她们之前买药材就跟不少大商人丶政客打过交道，这些人哪个不擅长留后手，明哲保身。直接莽上去很可能线索会断在这里。
    拓也一边琢磨这次行动的门道一边跟着小队停在了一家正营业的食肆摊位前，这个摊位甚至还有零星的食客。
    真带着大家围坐在桌边，她熟练地用营业状态问摊主：“老爷爷，这里有什么吃的呀？”
    佝偻着腰背的老头打开锅盖，露出里面的热水，回覆真：“有面条，还有些豆子。”
    “那就请上几盘豆子吧。”
    付完钱，这群客人却没有一个人摘下她们的面罩。
    数完手里的铜板，摊主摇摇头，没有管这群奇怪的客人，继续坐着发呆去了。
    真先跟队员装模做样地交流了几句“生意”上的事，最后把话题引到“哎呀，这里的城主真是的，完全不懂商业。居然把药材免费供给医馆”上。
    玲也心领神会地接话，“估计他手里的存货也不多了，再怎么样供应一城的人也是不够的。不如我们直接去找他，加钱把药材卖给他。”
    一定这话，旁边桌位坐着的大汉“啪”地一声把桌面直接拍裂，转过头凶神恶煞的冲她们说：“你们敢！”
    玲也一脸不服气地冲他喊：“我们怎么不敢！现在外面药价都涨上天了，我们冒着生命危险给大家运药材，多赚点怎么了？”
    “还有，你们城主要管这么多人，药材估计早就见底了。别的城主哪个不是捂紧了药袋子。除了我们碰巧路过，他还能找谁买药？到时候你们城主不仅得买，还得捧着金子求着我们多拿！”
    眼前的大汉听完这一通眼睛和脸都通红，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最后只说出一句：“我这就劈了你们这群小人！”
    说着他拔出武士刀，其他客人也喝彩叫好，跟着附和。
    “我们城主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好人，你们敢这么侮辱他，等着受死吧！”
    “我们城主日日行善，接济贫弱，连自己的积蓄都花光了，好几年没有置办新衣丶采买器具丶修缮房屋。你们这么对他，死后一定会下那须地狱！”
    “没错！利忠大将，这就把她们送进地狱吧！”
    跟大汉同桌的女人没有加入到同仇敌忾的气氛中，她走过来攥住了大汉的手示意他停下。随后瞥了一眼玲也一行人就走出了摊位。
    大汉不甘心地收刀随她而去。
    玲也却对她印象深刻。她脸色并不白皙，有些黑，还泛着蜡黄。穿着打扮也很简单实用，背后背着一把刀。但她身量非常高挑，五官也很大气，尤其是那一瞥，虽然轻却带着死气，好像面前的她们都是死人。
    看来是个不简单的人。
    还有那个被称为利忠大将的大汉，应该是城主身边的武士。
    他们离开后起哄的声音瞬间弱了很多，不过看向她们的目光倒是带着敢怒不敢言的憎恶。
    摊主什么也没说，走到她们的桌前拿走了盛豆子的盘子，把她们给的钱又丢回了桌子上。
    玲也小队就这样被赶出食肆。
    另一头，利忠跟在女人后面，走到没人的地方居然直接哭了出来。
    “三惠小姐，咱们城主付出了这么多，是多么伟大无私的人，为什么却总要受这种小人的要挟和算计呢？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鼠目寸光的逐利之徒？”
    三惠没有回头，口吻淡然地对他说：“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找到她们存货的地方，然后直接杀了她们。”
    利忠的哭声直接止住了。“这怎么能行？！叫大人知道了咱们就完了，而且大人肯定也不会接受这种不义之财。”
    三惠笑了笑：“别紧张，开个玩笑嘛。我知道城主大人当然不会允许。”
    利忠还在她耳朵边念叨：“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否则我可保不住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事。。。”
    等到晚上，小队好不容易找到了客栈，里面的家具还要么破要么烂。加奈子走几步，一只脚突然踩烂地板陷了下去。
    她无奈地把脚拽上来，走到一边向小春吐槽：“这也太过了”。
    贤太直接说：“* 要不咱们今晚野外宿营吧？”
    玲也低着头，没注意他们的抱怨，嘟囔了一句：“味道不对。”
    真停下整理忍具的动作转过身，显然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在场医疗组的队员和长期在驻地村做过抗疫工作的忍者立刻反应过来了。
    那家医馆几乎收治的都是疫病患者，但是空气里的药味非常淡，还很奇怪。她们在病区给药的时候经常觉得自己要被腌入味了。那个浓度那个气味她们无论如何是不会忘的。
    等加奈子向不知情的队员解释完，宇智波真一锤定音。“就今晚，咱们去那个医馆执行侦察任务。”
    待到半夜，小队偷偷潜入夜色中。
    这家招待她们的店门口已经被扔满了石子和秽物。连贤太都忍不住感叹，“虽然落魄，但是真得民心啊。”
    等到她们悄悄潜入医馆后院，翻出药材储存室里的药匣子，加奈子一打开就楞住了。
    她对玲也摇摇头。接着又打开一个盒子，又对玲也摇摇头。
    队友们见状直接把能打开的盒子都打开。
    加奈子看了个遍，直接对大家说：“全军覆没。要么是用没功效但形状相似的野菜根茎代替的，要么是用其他材料仿制的，根本没有纯正的草药。”
    队员们一时都没有什么话说，城主这个大骗子。
    贤太却有些开心，如果城主是个造假贪婪的，那他们这次总算能有些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