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登仙路（二十）
来到顶楼, 几人终于看到了制造微妙震动的源头，它们数量众多丶行动缓慢。
那是灰麻丶血腥的浪潮。
一个个头皮或是完整，或是已经失去一部分的头颅挨挤, 保持着均匀的速度往前。
丧尸们身上的腥臭味已经弥漫了过来, 宋怀月将缠住嘴巴的布料解开了一点——在极高密度的攻击下, 这根本起不到阻拦的作用，只会被浸透！
“我本来还想说, 这里的丧尸不是很多……”
郑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同样作为人类, 他不相信自己用双手抵挡这些东西！
寡不敌众！而且这玩意儿，完全不用考虑会不会死的问题！
脸上丶身上的松垮血肉啪嗒掉落, 又很快被踩得稀碎, 有丧尸蹲下来用嘴去啃食。
但脊背在几秒后就被踩上，迅速发展为一个非常标准的踩踏事故，形成了不小的骚动, 但整体却没发生什么改变。
丧尸的踩踏事故……宋怀月嘴角一抽, 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产生了股又惊悚又想笑的覆杂情绪。
“它们的行动有些奇怪。”
假装自己的思维没跑偏，宋怀月眉毛聚拢地道：“我刚才还以为这些东西, 是冲着我们来的，但现在看来, 好像不是？”
其他人本来在观察敌人的攻击方式, 猜想如果是自己面对这些, 要怎么才能应对……听到她的话, 也将注意力集中到这点上。
最终确定了，缓慢队伍面朝的目标, 是一些建筑。
专注地看着它们，几人很快就瞳孔紧缩。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 丧尸们一只又一只地撞上了建筑的墙壁，立即就有血肉飞溅丶白骨掉出！
而这些东西，又很快进了另外那些丧尸的嘴巴丶肚子。
看着这样的场面，不少人不不能自控地干呕起来，但却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关注着每一个变化。
宋怀月同样很少见识这样的场面，尤其第一阶段接触的怪谈，顶多是需要逃跑……还没有接触过类似的怪物，因此接受有些不良。
几个小时后，地面被血液完全洗过时，这栋建筑轰然倒塌，成为了一片废墟。
而始作俑者则在达成目的后慢慢转向，几人只能看到一点队伍的尾巴。
正察觉到有些奇怪的地方，准备进一步深想的时候，宋怀月再次产生了微妙的恐惧。
她终于知道自己时不时的怪异情绪，并不是发神经……而是有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生物，在看自己！还是用的是看食物的目光！
随之，宋怀月陷入了为难当中，按道理来说，自己应该是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做出预备的。
但现在，她内心有些不确定和抵触。
这是似乎不是一件可以取信别人的事，说不定还会引发争吵……而且，规则有说，我们应该分辨敌我。
哪些是敌人，哪些是同伴？
就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那位观察力同样敏锐的妇人开口。
“现在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按照规则表面的消息来说，丧尸是没有脑子的，也就不会思考。”
“但是刚才你们也看见了，这些丧尸不仅在阳光下没有出现混乱的情况，甚至还非常有组织丶有纪律……如果不是依旧保留猎食本能，我都怀疑，它们是不是已经完成了一次大规模的进化。”
“好像是这样，而且那栋建筑为什么会成为目标，也有待探究……”
“我认为……”
……
【他们已经发现了丧尸小镇的变化，但还未清楚查知变化的来源，情况正常，本机在持续关注。】
专注于更多的修正，殷淮只是偏头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
“我需要个随时可以进入每一个怪谈的身份，而且是无视时间丶无视空间的那种，你有什么好想法？”
她有在动手的间隙思索，但局限于不完全的人类思维，觉得目前想到的，好像都不是很合适。
此时，绝大部分内容接近结束，世界已趋完成，她快有空闲时间了。
“在这里能看到的东西，和身处其中看到的东西不一样……这你应该是最清楚的，经过了那么多事情，结果，还是把选择权交到了人类手里，才走到了现在。”
现在，殷淮知道，自己已经一定程度上比“规则”厉害了，因此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当然，最主要的问题是，她心里有气。
【是的，本机不否认这个事实，但0号管理员同样不可缺少，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我原本的计划里，没有‘0’这个编号，但你出现了，你是最让我意外的。】
“夸我可改变不了利用的事实。”
不吃这套，殷淮没露笑脸地催促，“快想办法，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或许原本的我可以，但现在的不行，我需要进行一定的社交丶娱乐活动，来维持自‘我’。”
“且出去看看，还能得知具体情况，切身体会那些怪谈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规则合不合适等等，一举多得，难道不是吗？”
【本机有一个方案。】
“你说。”
【……】
听完，殷淮神情微妙的同时，还有些好笑，“这和我之前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同样是作为人类进入怪谈。”
【……】
“是，我确实不会再死去，而且也不会因为小怪谈本身产生什么心理上的变化，但积少成多，‘规则怪谈’概念本身，可能会在多次的被突破后，发生一些不必要的变化。”
殷淮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提出的这个建议，但有些欠考虑。”
【……】
“从概念上着手？”
这倒是有点意思，是我之前没想过的，而且还能基本保持自己的位置，不会弄出什么问题来，因为和小怪谈本身没有联系……越想，殷淮越是觉得这个说法可行。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什么概念能立即和我联系在一起？”
“至少在规则怪谈内，能立即和我联系在一起。”
……
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感觉丶猜测，以及担心，宋怀月主动问道：“这到底是观念上的问题，还是我受到了影响？”
“我觉得两者都有，可能你原本有点这样的习惯，在这里来之后，就被放大了。”
那妇人混不在意地道：“这都是很正常的，现在新的问题是，那个给你这种感觉的生物，是不是，就是驱使那些丧尸做出这样行为的生物？”
郑渺举起手，“而且晚上才是它们的活动时间，现在就这么吓人了，晚上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场面安静许久，才有人附和：“就现在看来，规则好像不是很准确，至少它们没因为阳光产生不好的倾向，依旧目标明确。”
“但我们也没离它们多远，还处于上风位置，但没过来。”
“规则绝对正确，顶多只能说，它没在明面上，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在我们面前而已。”
“我们应该先转换心态，改变策略……可能，之后要做到活得不错，会变得很困难。”
经过不断的确定，几人认为，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看好晚上应该住在哪里，然后找到至少足够两天吃的食物，才进一步做些什么……就像每次的被捕捉经历，按照一定的步骤，花费时间和精力，一步步脱离。
只是按照规则透露出来的信息，这次似乎不是完全脱离，而只是离开了这个怪谈——大家一直认为，那个“Sol”是下一个怪谈。
而这里虽然不是最高的建筑，但高度也还算不错，几乎能直接看到镇子的边缘。
只是比较模糊，不能完全确定是边缘……即使那是，这个面积，也已非常接近于现实生活中的面积，和那些较为集中的“镇子”不同。
借助良好的视野，找到了一个算是不错——主要是看起来还算坚固，并且有一面比较开阔，不会被擅长攀爬的丧尸包围，有很好的逃跑空间。
而越走越慢的郑渺，则在一拍自己脑袋之后，猛地出声，“我知道了，我知道它们为什么要把那栋建筑弄倒了！”
“因为那是一个非常适合晚上做作为安全地方的房子！不高！墙很厚！还有其他的材质缓和在砖土里！但是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推倒了？”
这个联想点醒众人。
确实！这就是最符合的解释！
“别觉得几个小时很容易，不知道丧尸都有些什么变化，在那种能让那个脑子裂开的力度，几个小时……”
“而且这个小镇还不知道存在多久了，肯定不是那么坚固……别觉得那些把自己弄死了的东西，没留下多少尸体，就感觉不到那是一个多么大的工程，只是都被吃掉了而已！”
那人擡手摸了把自己的光头，哈哈笑道：“不过你小子，可比之前开朗多了。”
“咱槐花妹子对你的评价，可是‘阴沈’！”
郑渺不好意思，知道自己的事迹在论坛广为流传，于是解释，“因为我一个朋友在，我当时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哈哈，还是槐花姐嘴下留情了。”
“我当时，说是怪人也不为过。”
“那……那个小孩呢？那大哥的孩子呢？”
有人就好奇询问。
摆摆手，郑渺描述了小孩现在的情况，“他妈一个人不是很好照顾，我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就把小孩接了过来，他妈妈睡在旁边的一个空房子里。”
“现在挺好的，还好他年纪小哦，只要坚持，以后有站起来的可能。”
“大概也是我槐花姐说过什么，官方那边药物支持很充分。”
“那是我姐！”
略尖的嗓音从身边响起，受到上一个说话人影响，在句子里带上了某些表述的郑渺楞住，短时间内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保持着认真，他习惯性地对宋怀月念叨，“我见过她的，按照她的年纪来说，确实是我们姐姐，反正不能跟着别人一起喊‘槐花妹妹’……”
馀光看见有手从自己身体里冒出又收回，郑渺迷惑。
我又没说错什么，为什么要提醒……
他突然明白了。
结合之前忽视的某句话，他突然明白了。
“我都很久没见过她了……”
以极低的音量呢喃一句，宋怀月很快平覆好心情，在一片安静中埋头道歉，“不好意思，我可能，可能状态不是很好。”
“你们，不要把我的话放到心上。”
在她的周围，看不见五官的人一下默然，随后缓慢靠拢过来。
隔着空间和距离，他们伸出手臂，层层抱住了她。
宋怀月将头埋得更低，盯住了楼顶不够干净的地面。
她眼眶酸涩丶嗓音颤抖，“我已经很久丶很久没见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