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回廊（十五）
    这句话……殷淮保持着微笑, “那你都用这些时间绣了些什么？”
    “我可以带一点回去，我还有个妹妹，她很喜欢那种比较精致丶美丽的东西……或许我可以学习一下, 她总是说我的配色不够好。”
    但其实在专业知识的支撑下, 殷淮觉得自己的审美还可以？
    至少流传下来的都是经过老祖宗严选的东西, 怎么都不会太差……吧？
    “你的家人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许秀云眨了眨眼，回想起了之前听到过的事情。
    殷淮笑容越发明显, “不是亲妹妹。”
    这不算说谎, 毕竟户口本上的人在那场车祸后就只剩下了自己，宋怀月是别家的小孩……
    “好吧。”
    这么说了一句, 许秀云不再开口, 沈默着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让殷淮坐下喝茶后，她拿过来自己半完成的绣品。
    针脚绵密，栩栩如生……这是一只眼睛圆睁的老虎, 但和少爷园子里的那只猫科动物并不相同, 有区别。
    抛去可能存在的隐藏含义，不可否认的是，这是幅非常优秀的作品。
    她不吝赞美, “很好看，妹妹她会喜欢的……我也很喜欢。”
    见她的表情丝毫没有勉强的意味, 许秀云松了一口气, 两步走到门边, 探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然后拿过一个小板凳，抵到门后。
    回到桌子边, 她自己也拿了一个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的茶杯，倒了一点茶水做出长谈的架势。
    但出于性格原因, 在刚见面的兴奋之后，殷淮特意留出来说话的空间就被尴尬填满。
    许秀云的性格让她根本张不开嘴说话，只能把头越埋越低。
    殷淮叹了口气……明明之前也没有这种表现啊？
    “我到少爷那边去了，但不是作为佣人。”
    “我大概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修养得差不多就会离开，这段时间……”
    殷淮话未说完，就被许秀云急急打断，“你还要走吗？”
    “我要走的，我的妹妹还在等我呢。”
    “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帮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
    “伤口？”
    顾不上她要离开的事情，许秀云伸手摸上自己的侧脸，“我这个不是已经长好了吗？崔郎中都说没什么问题了……”
    但是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的伤口看起来也是快要凝固的样子，仅只是几个小时，就变成了那种仿佛被感染，红肿丶湿润……
    殷淮据此觉得不能早下定论。
    少爷和许秀云，一定和同一个秘密有关联。
    之后，殷淮用不是那么高超的话术，让这位内向的女孩相信自己只是单纯的为她担心，因为举出了些合理但并非真实的例子。
    之后，许秀云给出了和之前那位女佣一样的建议：听话。
    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听话，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算是什么关键？
    虽然不会这么做，但殷淮还是仔细回想部分细节，想找到这么做的根据……至于听不听话，觉得在自己的武力威慑下，该听话的是那位少爷。
    不过那只狼扑过来的时候，他流露出的惊慌和担心不似作假……这至少能说明，他不是殷淮之前想的那种，被家里人惯坏的公子哥，还保留着最基本的良心。
    还有管家应该有提前派人去说点什么，不然不会刚见面就迅速产生畏惧。
    了解了许秀云的情况之后，殷淮借口还有任务在身，离开了这个区域。
    趁着这段空出来的时间，她逛过了整个宅子，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回到少爷的院子。
    这时候，天色渐暗，佣人们准备着夜晚的事宜。
    少爷则独自坐在一张摆放于空地的椅子上，擡头看着天空。
    殷淮称职地走过去，询问是否有问题。
    没有得到答案，这位青年不管是动作还是呼吸频率，都没因为问题有任何改变。
    她也不是真的所有事情都以少爷为中心的真正佣人，等待了几分钟就转身离开，打算去看看自己在这里的住处。
    ——原本管家将她当做佣人的时候，分配到了许秀云原本的居住区域，但在知道她干出的那些事情后，就改变了主意，让她作为客人留在院子里。
    这代表着她居住地换成了客房，而且是定下后才专门收拾出来的。
    毕竟近距离才好处理紧急情况。
    今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殷淮睡到自然醒，起来的时候，少爷已经让人再次把那个关着猫科动物的笼子搬出来。
    随后自己拿着一碟生肉通过笼子的缝隙喂养。
    走过去后，她听到少爷自言自语，“它为什么不吃？”
    “这也是你们从林子里弄过来的？”
    今天仔细观察，殷淮发现这只野兽的状态很是萎靡，给人一种即将死去的感觉。
    “不是同一次，和那只狼不是同一次。”
    他似乎不是很想说话，简短回应。
    “你想驯服它？”
    结合之前的事情，殷淮猜测着点出他大概的想法。
    少爷依旧没有回答，失神地注视着前方。
    场面凝固了一会儿，有位佣人过来让少爷去吃早饭。
    上午，在殷淮的督促下，他跟着张楷练枪，用以应对危机。
    想到之前的对话，张楷还想让殷淮一起学习。
    但殷淮在看了繁琐的流程后，就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认为在这里学还不如等出去找大牡丹，看看自己是否能拥有一把枪。
    下午又是女佣轮流想让那头猫科动物进食，但没人成功。
    它就这样幽幽地望着笼子外面，没吼叫，也没有动作。
    殷淮没有说它应该回到山林，因为她还没弄明白这里的事情，不想横生枝节……如果是现实生活中的，她大概会据理力争。
    但这不是。
    人的状态和野兽的状态不同，但同样的都没有任何积极情绪，只现在不是什么询问的好时机。
    这里的人应该和那个狐仙世界一样，有着自己的思维方式丶行为逻辑……不过这种能算得上是有灵魂的人类吗？
    旁观着没有任何进展的喂食行动，殷淮不合时宜地重新想起了之前的担心：关于这些怪物会不会形成真正的新种族？
    在意识到自己身份之前，于她而言，外面的人和怪谈里的怪物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但现在出现了另外的情况……这里的世界并不虚假，甚至还可能是原本世界的平行世界……她对这些方面并不了解，只能用自己贫瘠的知识做出最基础的判断。
    也就是说，外面的现实是真正的现实，只有这里的怪物是虚假的。
    在此基础上，她认为有自主思考能力，有独立的性格丶品格……等等一系列的东西，才能算是人类。
    嗯……这些东西不一定都想成为人类……殷淮不是专家，不能直接依靠记忆判断出遇到过的那些“信徒”对人类是否友好，但有一点能够肯定：他们绝大部分都不是人类！
    最接近人类的是虚拟形象阿诺雅……其他的，要么是有原型的怪物，要么是鬼魂。
    说不定还要算上自己……
    殷淮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有明显的敷衍迹象，不知道是不是说因此碍了少爷的眼，在她什么结果都还没得出来的时候，就吩咐一个佣人过来让她也去尝试一下，看看是否会吃。
    毕竟昨天的时候，就算这位木鬼身上并没有那种会让它厌恶的药粉，都没有被吼叫丶威胁，依旧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这正是殷淮想做的事情之一，因此她没有拒绝，走过去接过了又一盘生肉，接替上一位佣人站到了敞开的笼口。
    其实她有见过某些动物园里面那些生病了的动物，尤其是从野外弄回来的那些，总是会有让人心生怜悯的眼神以及行为……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这只很可能也会发展成这样。
    不过她又将这只和之前其他空间遇到的那些对比，发现这只才是正常的野兽，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或者说，是因为它在宅子里才没具备特殊？
    如果这是有意区别，那就说明这只野兽有象征意义。
    思绪纷呈间，她将第一二块肉都丢了进去，袖口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点血液。
    这似乎让这只猫科动物有些暴躁，不安地伏地了身体，做出攻击的架势。
    这个变故让原本想过来看看情况的女佣害怕地小声尖叫了一下，随后立即捂住自己的嘴，怕进一步刺激它——笼子可是已经打开了的！
    然后其他人才想起来，似乎刚才开始之前，这个新来的人就没有使用过药粉！
    “你们退开一点，可能是身上的味道让他害怕，不敢吃东西。”
    殷淮侧头对她说了一句，随后看向眼神略有些波澜的少爷，“你也是，离远一点……它再不吃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见几人都没有挪动脚步，殷淮只能感叹自己对他们来说还是算不上是自己人，没有应该有的丶来自于权利的威慑力。
    这些佣人在稍微熟悉，没那么害怕之后，还是更倾向于听少爷的话。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自己属于拿钱办事。
    就算之后有点什么，要把事情弄得和这里的人想的不一样，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你把它带回来，是为了什么？”
    殷淮扬起眉毛，语气相当温和，“为了杀死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