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倪克斯之心（七）
    作为一个没有收到过高等教育, 备受歧视的人。
    黑皮肤的男性对蜥蜴应该具有什么样眼睛并不清楚，但在很多影视作品中，以其为原型的恶龙, 从来都是形状圆润, 且具有能从眼角覆盖上来的薄膜……
    威廉眼睛斜向下, 颇为鄙视……他依旧非常瞧不起这个人。
    但已知道穆贵是个纯正的，没在华国之外生活过的人。
    害怕自己的行为让她不悦, 只能克制住自己的言语……他没什么能力, 但是审时度势是非常精准的。
    “……”
    听到这点，莎拉挪动了一下位置, 将目光汇集到眼皮柔软, 正惊恐瞪大的眼睛上。
    良久，她艰难开口，“就像一个……陷入困境的人类, 它在害怕。”
    见牙齿的根部已经开始变红, 渗出血水。
    殷淮同样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具有“人类”的基因或是一部分，反正都只是能量的集合体……跟她关系不大。
    没过多久，蜥蜴就不能再坚持, 牙齿崩开的同时，迅速消失在破损的门板后。
    外面的吼声随之彻底平息。
    同样, 小孩子的哭喊也消停下来。
    “这应该是最后一只。”她压低音量, 不像打破现在的局面。
    “不知懂剩下的那个对我们感不感兴趣。”
    “做好准备……我们这里的试炼场, 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的东西。”
    莎拉说到自己熟悉的部分, 脸部出现了一点笑容，
    “正常的方法就是, 通过自己和同伴的努力，避开那些可能导致自己死亡的地方, 寻找‘馈赠’。”
    “……做出完整的准备，总是不会出错。”
    最后一句话的表述有点奇怪，这提醒着殷淮：她们两人说的是不同的语言……应该是万全准备的意思？
    “我知道的，它……”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话还没说完，外面所有的动静戛然而止。
    一阵安静后。
    在清脆的咔擦声中，响起了轻轻的嗓音。
    “宝宝摇一摇，月亮在树梢。”
    “宝宝闭上眼，月亮已升起。”
    “宝宝入梦乡，风吹过树梢。”
    “掉下来了。”
    “宝宝掉下摇篮。”
    “月亮掉下树梢。”
    “睡吧睡吧，我的小宝贝。”
    因为外面不再出现撞击，殷淮略做思考，放开了栅栏，但没离开……
    如果它真的对人类感兴趣，已经坏掉的门和支柱弯曲的栅栏，最多只能抵挡一下。
    自己可能比这扇门更加有用
    “这是我们那里的摇篮曲……”
    莎拉的眼睛似乎蒙有水光，她停顿了一下，问殷淮，“我们现在出去吗？”
    殷淮摇摇头。
    外面的声音在逐渐减弱，相应的，呼吸逐渐平缓……他们完全可以等待一会儿。
    语言不互通的情况下，口型起不到传递语言的作用，她手掌合拢，放到脸颊旁边，做出一个睡觉的姿势。
    其他人明白了这个动作的意思，也都不再说话丶不作出有声音的动作。
    屋外屋内，都只有不断重覆的歌谣。
    不知过去多久，歌声停歇了。
    莎拉起身，想凑近一点，希望能从破损处看见外面那只怪物的头部，判断它是否已经陷入沈睡。
    殷淮摊开手，虚虚将她往后推。
    还不行？
    莎拉不知道穆贵小姐是通过什么方式判断的，但不妨碍她听从。
    又过去一会儿，听到相当均匀的呼吸，为求保险，还多等待了两分钟，殷淮才小心打开两扇门。
    走廊上的混乱和血腥味涌来。
    他们所在房间的对面，有一坨庞大的肉山。
    只能这么形容。
    肉山似乎是由不同生物的躯体丶枝干组成，鱼腥味就是来自于它，因为其中有类似于章鱼或是鱿鱼的触须，以及鱼尾之类的东西。
    它身上全都是在刚才斗争中获得的伤口以及残缺。
    不仅如此，看起来并非这次这次才出现的伤口中，有白色的肥胖蛆虫钻动。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生物，而是缝合而成的丶真正的怪物。
    在肉山的最顶部，怪物的脊背靠着天花板，再向前延伸，皮肉被撕咬掉的白色颈骨，连接着一颗小小的头颅。
    他眼窝深陷丶头发稀疏，表情宁和。
    下颚被缺着一块，不知道是自己或是敌人的血液沾了满脸。
    鲜红之内，他紧闭的眼皮下方挂了几条干净的痕迹。
    怪物也会哭泣吗？
    从没见过这样场景的莎拉一时呆在原地，内心的震撼无法用言语形容。
    殷淮再次扫视了眼肢体横飞，血液飞溅的长廊，回头看向众人，发现那三位小孩脸色苍白，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看来不是很能接受……略做犹豫，她轻轻关上了门。
    现在房间内的光芒就不再只是从小窗进入了，已失去本身效果的门也担任上窗户的职责。
    阻隔了视线，那三个未成年小孩就恢覆了些，但呼吸还是不能避免地变得的沈重。
    “你们先缓一缓，我们得换一个地方再谈事情。”
    “在这里，外面的怪物可能会醒来，用肢体语言回答我，我们少说话。”
    她们抓住同伴的手，边点头边汲取勇气。
    “我们换到哪里？”
    这不是能用肢体表达的，莎拉只好用气音说话。
    需要商量，确实无法避免说话……殷淮只好将注意力分开，分出一部分到还算明显的那道均匀呼吸上。
    确定没出现波动，往房间的后方走了两步。
    “我记得你说过这里是一个丝带螺旋往上的结构。”
    殷淮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幅画面：具有宽度的长条平摊在地上，然后两端被提起，互相环绕着向上。
    最低下是一个完整的圈。
    “最下面的是这里？中间是什么？”
    怪谈中，不管是特殊还是普通，有可能成为线索，知道这里很可能有着一位信徒，她认为规则最多只能起到排除错误做法的作用。
    真正的出路还要从其他地方获得。
    “最下面，按照我所知道的信息……是一个池子。”
    “将那些失败的丶死亡的试验品丢到那里……养了一群食腐动物在那……”
    还未回答完毕，莎拉就想到刚才的那些尖牙缝隙中的污渍丶组织，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代表食腐动物的那群怪物。
    “我想去看看，你们有谁想去的吗？”
    殷淮在观察那几个人的行事风格的时候，莎拉同样在关注她。
    作为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的女性，莎拉不知道自己内心莫名涌现的镇定来自哪里，但知道与这位小姐相关。
    按照正常来说，她们现在应该保持住身体状态，不断向上攀爬。
    同时，还要不断的寻找。
    在试炼场，浪费的时间越多，死亡的概率越大。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楚，这位黑发小姐到底是因为发现亦或是知道了什么，想去看看……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对自己实力非常自信。
    “我跟你去。”
    莎拉话刚说出口，有些紧张的是哪位女孩也急忙表态，
    “我们也去……辛迪！你快说……”
    被叫做辛迪的女孩勉强挤出笑容，畏惧地看向殷淮，“我……我就不去了，我真的……很害怕。”
    不仅是害怕这里的怪物，似乎还在害怕自己……殷淮很快得出结论，也不勉强，转向另外几位男性，
    “你们呢？”
    “我们先往上走，帮你们处理一下前面的路，到时候你们来就轻松一些。”
    卡特斯自认为这是个非常不错的办法，“而你们收获的信息，要和我们分享。”
    “还有……等会儿要先把你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了，才能离开。”
    他面对弱小的女性一向不客气。
    就算之前已见识了这位小姐的实力，但思考的同时还在说话，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态度夹带出来。
    这样近似威胁的话一说出口，就让这位看起来较为凶悍的男人异常紧张，想要道歉，但嘴唇仿佛被粘住，无法打开。
    “我们先转移一下位置，到安全的地方后，再说这件事情。”
    “行。”
    卡特斯呼出一口气，主动说到道：“你想要去看处理池，我们朝着蜥蜴来的地方过去，说完这件事。”
    “你们继续往前，我们原路返回。”
    这个名词，刚才莎拉说话的时候有提到吗？
    或者说，是翻译的问题……这都有可能。
    殷淮没表露自己的想法，见三位姑娘已初步缓和，于是小声叮嘱了一句，“害怕就尽量不要看。”
    随后，她在莎拉的帮助下，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地打开了门。
    屏住呼吸，殷淮带着众人鱼贯而出。
    这个“战场”相当大，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但也能根据长廊的情况来想象：蜥蜴群非常庞大。
    只有这样，才能在一次的遭遇战中，就让长廊被洒满鲜血和鳞片，还有许多被扯开，或是揉成一团的血肉组织……
    显然，那个唱歌哄自己睡觉的小男孩也是个非常大力的主。
    殷淮仔细看了小男孩的各种“手臂”：带毛的丶不带毛的，以及有粘液滴落的，几乎每一只都用抱洋娃娃的姿势搂着具蜥蜴尸体。
    对人类来说已经足够庞大的蜥蜴，在肉山的衬托下，就像是一些真正的玩具。
    ……希望你对我们不感兴趣。
    殷淮出来之后，没直接走掉，而是立在门边，等到最后一个人出来，才跟上队伍的尾巴。
    走出了一段距离，她才感受到走廊确实是在往下倾斜的，说明很可能距离“处理池”已经不远。
    “就这里吧。”
    卡特斯已经迫不及待想到获得一些新的东西，如果能让他窥见永生的秘密……那就更好了。
    从外面观察了被挑选的房间，里面没什么特殊，就是和之前躲避怪物的那间一样，只有一张床，靠着屋子最里面那面墙壁。
    检查过金属门和栅栏，确定没什么问题，几人走进去。
    关上门，殷淮这次没有留在门边。
    因为现在所有的动静都很寻常，比较安全。
    几人围着光束就地坐下，将视线聚集在殷淮身上，等待她说出自己不知道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