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直线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殷淮逐渐产生了一点睡意。
    在她终于忍不住想要站起来走走的时候，休息室的们被推开。
    架着眼镜的04走进来，“久等了, 尹博士就跟‘奶奶’泡在一起, 多说了两句。”
    “你的想法……好像是可以的, 但是要实验之后才能这样做。”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叫她‘奶奶’？”
    事情的结果符合预期，但是这样的称呼喊起来有点奇怪……
    瞥了她一眼, 04推了下眼镜, “她很友好，并且现在正在为了我们努力, 别说是‘奶奶’, 只要她能保持住，就算是叫祖宗我们也得叫。”
    “而且……我感觉她认为自己叫这个名字，很可能还跟你做出的事情有关。”
    她已经看过汇报表, 知道这个形象本就是照着小熙奶奶的形象制作的, 而怪谈生物没有人类的观念，很懵懂。
    认为自己就叫这个名字也不奇怪。
    “先去抽血，然后我带你去食堂,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殷淮有种面对班主任的感觉……“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04 转身让开道路，“关于这次的怪谈, 尤其是你带他们出来的方法。”
    跟着她去到某间实验室的途中, 殷淮分心回想着写在报告上的内容。
    不希望自己被问到的时候, 支支吾吾无法精准回答。
    抽完血, 04还顺道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没发现问题。
    两人交谈甚欢, 缓慢向研究所的食堂行去。
    “所以，你其实从那个回答, 就知道并不是真正的现实？”
    眼睛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04对殷淮的讲述并不满意，开始主动挖掘更多的细节。
    “你是怎么知道的？直觉？”
    在你们的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
    她看了眼前方装修同样冷硬的食堂，答道：“不是，水乡里的东西都是免费的，绥乡则有个‘应有尽有’的说法。”
    “正常的地方，不会有这样的说法。”
    但好像确实是有过……金田村的道婆应该也算心想事成？
    但是收取报酬的速度很快……这次的没有明显的“代价”。
    再加上发现那个“通天人”看见的东西和自己的不同，据此判断……绥乡除去基本格局，很多细节方面的东西都因人而异。
    且有一点：“绥乡在湖里”。
    这句话显然不是字面意思，她到现在其实都还没彻底理解，只能猜测一点。
    这应该是和“捕鱼夜”相关，他们处理“鱼”的地方就是湖泊，把东西往里面一丢，所有的痕迹都会消失不见……
    大部分人的骨头和残渣沈入水底，最终形成了一个新的绥乡。
    剩下来的那部分人结局也不怎么好……
    根据目前知道的信息，怪谈是有一定现实依据的，也就是说，确实有那么一批人，把家乡打造成捕猎场。
    而同类的肉，是具有毒素的。
    死去的人希望覆仇，希望活着。
    活着的人希望永远有“鱼”。
    这就是两个区域的本质，但是赵平最为特殊，他属于后者，却在前者的地盘上。
    ……他们离开水乡之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让绥乡人心想事成的能力失效了。
    想到这里，殷淮难以自控地想起程哥……
    “还有，你对这个怪谈背景的猜测，有些地方没写从哪里想到的，能跟我从头讲讲吗？”
    面对她的问题，殷淮压下情绪，逻辑鲜明地回答起来，04甚至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是吃饭。
    脚步缓慢下来，一下又一下地推着眼镜。
    两人都拿了一份饭，现在还没多少人，座位任凭挑选，于是就近坐下。
    04时而塞一口白米饭，时而询问自己好奇的地方。
    有零星的几人从旁边走过，诧异情绪外露
    可能是没见过自己，比较好奇……
    多次之后，殷淮得出这样的结论，于是忽略了这些目光，享用研究所食堂的午饭。
    在国家的研究所里吃饭，这是她两辈子从未有过的经历，居然以这样的形式实现了……吃起来就是大锅饭的味道。
    04身前的米饭告罄的时候，炒菜还剩很多，但两人的交流已来到尾声。
    她放下筷子，用纸巾擦去嘴角油渍，
    “转移应该会在两周左右开始，到时候你肯定已经进怪谈了，所以这两天你就放心地住在这里。”
    “注意，一定要融入人群，减少心理问题发生的可能性。”
    没什么肉的嘴唇抿起，04补充道：“我最近也不是很忙，你可以来找我说说话。”
    殷淮心中诧异……这话，感觉更不符合这个人了。
    04显然也知道这点……自己做出了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情，不好意思地用推眼镜的动作掩饰尴尬，正想解释。
    被请求的人已经答应，“好，我从来没来过这些地方，那明天就要请你给我介绍了。”
    她松了口气，脚步加快，将人送到提前准备好的房间，随后回到自己的独立空间内，拨通了今天联系过的那个人。
    “喂？”
    “是我，04。”
    “嗯，情况如何？”
    04深呼吸了一口气，“是真的，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
    “很大！很亮！很明显！即使是很多人，她依旧是最突出的那个！”
    “我能感觉到，我无法拒绝她的话。”
    后面的话，音量就逐渐变小，柴淑摘下了自己的眼镜，眼神中带着些许茫然，
    “有种……我还是个正常人的感觉。”
    ……
    殷淮来到自己暂时居住的房间，先观察了一下……这应该是单独布置的，与研究所的整个风格格格不入，整体呈现暖色调，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还有一张很厚的地毯。
    看着这个这些装饰，她不能避免地有些犯懒。
    明天参观研究所的安排可以缓缓，自己在这里睡觉，或者是叫上04过来一起喝茶丶休息，感觉比出去走路好很多……
    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殷淮独自度过了下午和夜晚。
    第二天甚至睡到十点多起床。
    这里的隔音很好。
    小声地播放白噪音，外加上自己良好的睡眠质量，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手脚都因为久睡而酸软了。
    收拾好自己，门口就响起来敲门声。
    开门后，04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这里通过电量使用情况，来判断房间内人员的状态。”
    “避免出现突发状况。”
    殷淮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快速来到这里的原因，“好，我知道。”
    “那走吧，我带你逛逛这里，等你下次出来，这里就要改造一下了，至少对小孩子来说，不能长时间待在地下。”
    04为了今天的行程，还专门去要了张分布图，递给殷淮，“你可以看着这个对应一下，我上午的工作和事情已经基本完成。”
    “对了，还有你抽的血，会直接在我们这里化验丶检查，只将数据递过去。”
    “今明两天就会出结果。”
    殷淮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仔细看顾地图，上面有一部分区域是标红，不可进入的，其他的就比较直观，名字贴在代表建筑上。
    准备齐全，她不好驳04的好意，伸手点上最近的一个，“就从这个合理开始？”
    04偏头看了一眼，“可以，我先给说说布局，这个地下建筑一共有六层，我们现在在地下四层，这里是……”
    “……”
    两人就这样走过能进入的房间，由04介绍，再次走向食堂。
    吃过饭，殷淮没有立刻继续了解行动，而是打开论坛，看了眼三水的进度。
    他已经跟着这段时间送东西的小机器人出发……至于结果，打算晚上回来发出。
    其实研究所能开放给殷淮这一类外行人的部分不多，因此半天多的时间就已经结束。
    04手下的事情似乎出现了什么漏洞，需要让她亲自去看。
    因此，行程结束之后，殷淮是自己看着分布图走回去的。
    随后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她的房间处在外层，有送餐服务，安心等待起关于程哥的后续。
    直到临近午夜，三水才现身，说起这件事情的结果。
    【官方让我跟着送东西的车走，不远。】
    【程哥的前妻开的门，路路坐在轮椅上，我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件事。】
    【她说，她当时是跟家里人决裂了才跟程哥结的婚，婚后程哥也找了个正式的工作。】
    【结果攒了这么多年，真正要用钱的时候，发现钱被丈夫借出去了……】
    【说是那个时候，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就借给了一个兄弟，让他应急去了。】
    【这直接导致了路路的腿彻底失去健康。】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可能还会原谅他。’】
    【‘我知道他讲义气，这点也正是当初我想嫁给他的原因。’】
    【‘但这件事情不是！我的孩子还那么小！’】
    【‘是谁的错？他借给自己的兄弟吗？’】
    【‘路路挑这个时候生病吗？他那个自己都还没渡过困难，还不出钱的兄弟吗？’】
    【‘我不可能再原谅他，我也不可能再原谅我自己的粗心和一意孤行。’】
    【‘他愿意拿命来救你……呵……可能是因为他现在还不需要吧……’】
    【我在她来开门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
    【但是关上门之后我没再听到，她好像在门后面哭。】
    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
    因为在三水的表述中，程哥的形象就是对自己的孩子言听计从，有些痞气，但整体很靠谱，有一颗善良的心。
    前情一出，关注着帖子的人开始争论这件事的结果到底是什么造成的。
    收到赞同最多的一条是：没钱造成的。
    三水最后说了句话，【我被收编了，拿到了自己的编号。】
    【分到的东西，一部分给我的家人，一部分给她们。】
    随后他就完全不再出现，任凭帖子中的情绪沸腾。
    殷淮关上终端，心生感慨……不管怎么说，我之前的认识都很片面。
    如果将人类比作直线，他们只是在交汇的时候看见了当时的对方。
    在没有看见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事情已经发生，或者是将要发生。
    这不是一本书能写尽的。
    她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于自己将他们视为“配角”，没在交汇的时候，去了解那一条条或是已远离自己。
    或是已被截断的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