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皓臂
画碧笑了, 将书册往乔妈妈的怀里揣:“乔妈妈,还不快去谢世子夫人。”
乔妈妈这才接了书册,放到衣怀里, 向颜芙俯身做谢礼。
颜芙挥手让乔妈妈起身,翻开另外两本书继续道:“我看那书上写了许多入月的预备药物, 有保气散,佛手散,神寝丸等等, 妹妹可以问问郎中那些适合你用, 提前吃一吃,好保证分娩顺利。”
“另外, 临盆之月得多走动, 少食荤腥黏腻之物…”
“虽然现在离预期的生产日还有一月馀,但是用于接生的东西可得要准备起来,乔妈妈知道, 书里也有写…”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光开始渐暗,画碧见颜芙仍与颜鸢交手热谈, 便开口提醒道:“小姐, 奴婢看着天色差不多已经到了申末,咱们该去扶香居陪侯爷侯夫人用膳了。”
颜鸢闻言, 害怕颜芙去迟, 连忙住了话头, 叫小杏去看香线。
“回小姐丶二小姐, 还有一刻钟到酉时。”小杏将香线燃至的时间报给颜鸢和颜芙。
时间虽不算迟, 但也不算早,颜鸢不敢再挽留颜芙叙话, 只得不舍地握着颜芙的手告别:“姐姐先去吧,等侯夫人把我的禁令解除,我到疏云居找姐姐说话。”
颜芙也“舍不得”颜鸢,她刮了刮颜鸢的鼻尖,叹出一口气:“你都是个快做母亲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天天想着出去玩,也不怕人担心死,我告诉你,现在府中事多,一时半刻没有安宁的时候,届时就算侯夫人将禁令解除,你也乖乖的待在院子里,等出了小月再说。”
“哎呀,姐姐…”
“妹妹。”颜芙开口打断颜鸢欲赖皮的话,见她仍挽着她的胳膊随她走,便将人拦在曲廊上:“又不是今日见后再也不见,你就送我到这里罢,我有闲暇就来找你。”
颜鸢知道自己跟不上颜芙的脚步,也不勉强自己,她叫了乔妈妈去送颜芙,自己在曲廊上远目送行。
“乔妈妈,你的那个犯偷盗罪的儿子,丞相府已经打点好关系将人提前放出,世子夫人递给你的那本书里有你儿子的手书,你看完之后收好,不要让别人发现。”颜芙方踏出雨棠院,拐到旁侧的柳荫小径上的时候,一直与乔妈妈笑语交谈的画碧突然凑到乔妈妈的耳旁正声。
“…我知道了…”乔妈妈本来还在疑惑自己并没有问颜芙要过书看,为何今日突然递她一本书,现在骤然懂了,她摸着揣在怀里的册子,心窝暖暖的:“多谢世子夫人相帮,老奴感激不尽。”
画碧并没有理会乔妈妈说的道谢话,她继续强调:“另外,大少夫人被下了禁令的这几天,你在雨棠院安分地伺候着,无事少往疏云居跑,免得陆大人日后起疑。”
乔妈妈郑色点头:“嗯,会的。”
…
陆宸在扶香居用膳归来已经是酉末,今日的他去京郊走了一天的茔地,鞋面和衣裳都沾满了泥土和灰尘。
沐浴更衣结束,陆宸也不顾仍在滴水的发梢,径直钻进内室去看颜鸢。
明亮的烛台下,颜鸢正躺在靠椅上翻着颜芙日晡送来的书,见陆宸走进,坐起身迎他:“夫君你洗完了。”
“药呢,我来给你涂。”陆宸望了望八仙桌的桌面,并没有看到那瓶用于涂擦肿患的药。
颜鸢就知道陆宸会提起此事,她一再叹气,觉得小杏实在不应给和陆宸多嘴说她总是“忘记”涂药。
“已经涂过了,你看,药膏还没干。”她将手举给陆宸看,左晃右晃。
因着向上举的惯力,原本搭在颜鸢手腕处的衣袖倏忽地滑落至臂弯,露出衣袖里的小半条胳膊。
那白莹莹的肌肤就这样坦露在熠熠的烛火中,笼罩上一层柔光,宛若那搅有白桂的乳酪,甜腻娇软,香旖霏霏。
陆宸的喉结缓慢地吞咽滚动了一下,觉得胸腔里兀地热得难受。
“涂了…就好…”他不敢再看那条晃在他面前的胳膊,抽身向外走:“阿鸢你看书,我去绞发…”
逃也似的行出正室后,陆宸站在庭院里长长地喘出一口气。
简直太危险了,刚刚他差点就鬼使神差地抓住那条胳膊,往自己的唇畔送。
颜鸢怀妊的这小半年,他从未动过她,本以为自己不是个重欲之人,最近也不知怎的,总对颜鸢那丰腴皙白的皮肉出神,之前到祠堂看望她的时候亲,上次给她涂药的时候也亲,这次她只摇了两下手臂,他竟也想抱着亲…
简直让人疯掉…
她还有一月馀就要临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欺负她,坚决不能…
陆宸就这样在苍穹明月之下呆站了半晌,直到浑身被风吹得凉透了才重新返回正室。
屋内,颜鸢已经从躺椅上离开,正坐在妆奁由着小杏拆头上的发髻,听见小杏唤了声“陆大人”,忙扭头去看。
却在瞧到陆宸肩膀上仍然在湿淋的发梢后,哽住欲唤“夫君”的声音。
颜鸢皱起眉来:“不是出去绞发了吗,怎么头发还是湿的。”
嗯?!绞发?!
心底一阵酥麻电过,陆宸想起自己在狼狈逃出正室前丢下的话,痛苦的闭上眼,懊悔自己晕了头,竟然将这件事给忘了。
“…绞了…可能是还未绞干罢…”陆宸将“绞了”二字刻意咬重,表示自己真的有干这件事。
言罢,走到屏风前的长榻上,抓起叠在里侧的被子就准备躺下安寝。
“不行,不能睡,得将头发绞干。”看到陆宸半扎的头发原模原样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颜鸢半点都不信他说的鬼话。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宸这样惰性的一面,心底惊异,但更多的还是着急,她又唤道:“夫君,真的不能睡,明日起来会头痛的。”
陆宸将被子蒙在头上,装作没听见。
“小杏,去取几块干棉布来。”看着陆宸一动不动地卧在榻上,颜鸢承认自己被气到,但是她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叫小杏拿了棉布给她。
“夫君,夫君起来!”
当颜鸢拿着棉布掀开展在榻上的被子时,发现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呼吸匀称且长。
看着陆宸如此疲乏的样子,颜鸢想起他近日早出晚归的辛苦背影,胸中的无奈顿时消了一半。
他是真的累了。
颜鸢不再唤陆宸起身,而是让小杏搬了把椅子在塌边,自己用盈枕垫好腰背,轻手轻脚地解开陆宸半扎的湿发,铺在准备好的棉布上,慢慢地揉搓起来。
陆宸的睡颜很好看,没有任何凌厉弧度的下颌线将那张玉面修饰得平整立体,宛若一块沈在静水中的白玦,温润雅致,没有半点瑕疵。
手中揉搓的动作渐渐停滞,颜鸢看得痴了,她的目光一点点挪移,从飞扬的眉梢到低敛的眼角,从挺拔的鼻梁到微抿的薄唇,她用手隔空描摹着陆宸的容像,胸口处的心跳愈描愈烈。
被关祠堂的时候,姐姐在疏云居小产昏迷,他没有弃她于不顾,反而还在夜半时分去祠堂看她,给她磨肿的手指涂药。
他现在心里应该有一隅位置是给她的罢。
想到这里,颜鸢的嘴角不禁弧度向上地弯起,绽出一个明艳如春花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