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 201 章
然而在梁上的逢雪看来, 只是两个老和尚忽然发了疯,伸出双手胡乱挥舞。
最后他们扼住自己的脖子,掐得额冒青筋, 也不撒手。
眼看两个和尚就要毙命。
一阵清风吹散空气里浓郁的异香。
逢雪翻下大梁,跳到佛寺之后, 往后瞥去。
让和尚产生幻觉的果然是这股浓郁不散的尸香。
和尚猛然回过神, 一个老僧张口想呼救, 却被另一人捂住了嘴,低声呵斥:“外面便是上万香客, 若是他们知道佛寺闹鬼,明月寺声誉可安在?”
冷笑自佛像后响起。
老僧脸色惨白, 仰头看去, 大殿灯火熄灭, 昏黄的光透过他们身后窗户,蒙蒙照在阴冷死寂的殿堂里。
庄严佛堂死寂无比,两侧佛像隐在昏黑里,垂下的眼睛不再慈悲, 而是淌出血泪。
莲花宝座鲜血涔涔。
捏花的佛像脑袋默默流泪, 转到另一头,不肯看他们。
老僧双膝一软, 拜倒在佛像脚下, 哀声道:“广信, 明念,你们瞑目吧,以后你们会成佛, 受用香火无数,万人叩拜, 何不早些瞑目?”
佛像后响起嘶哑冷笑。
稍倾,声音转为哀戚,“师父,我好疼啊,你救救我——”
逢雪躲在肉身佛后,掐着嗓子,学地府听见的哭嚎,“你救救我。”
此刻大堂阴森,被吓破胆的两人也无暇仔细听声音。
广信的师父软倒在地,佛前叩首,叩得额头通红,“你安息吧,我给你念经,我给你念经。”
“师父为何要这样对我?”
“并非为师之意,是你和悟弘恰好赶上了,你们恰好看见了明念的头啊。”
逢雪眯起眼睛,冷笑:“所以你们要杀我灭口?”
“并不是我的意思,是住持下令,住持有妖怪相助,我们不敢违抗。是妖怪把你放上莲花座的。”
“妖怪还吃了我的头!”佛像后的声音骤然悲愤。
老僧想起黑熊长大嘴巴,一口吞进广信脑袋的模样,脸色不由灰败。什么时候庙里多了这些乌烟瘴气的妖怪,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群念经人,要成为妖怪的帮凶?
“佛寺重地,竟豢养吃人妖怪。”她不禁冷笑。
另一位执事僧人道:“你不是广信?”
逢雪察觉自己语气不对,马上掐着嗓子,又哭一声,“我好惨啊——黑熊肚子里,除了我外,还有好多冤魂。师父,除了我外,妖怪们还吃了谁?”
老僧拜倒在地,知无不言,说:“方丈偶尔会派妖怪们去惩戒不虔诚的居士,但只会吓唬,并不会吃人。是了,这群妖怪有几个不听管教的,说不定会偷偷吃人,前两日寺里就丢了个刚来的小和尚……”
“明修,噤口,休再说!”执事不知何时,转到莲台后,怒视着逢雪,手里禅杖指着她,“这不是广信回魂,是哪儿来的小蟊贼!”
金光闪烁的禅杖裹挟雷霆之势劈向逢雪。
逢雪不闪不躲,在禅杖快打到身上时,侧身一闪,露出肉身佛的后背。
饶是执事马上收回禅杖,沈重的金杖还是不偏不倚,砸在了肉身佛的脊柱。
逢雪听见脊柱断裂的声音。
但纵如此,肉身佛依旧盘坐莲台,维持从容捏花姿态,慈悲微笑。
她按住剑柄,想了想,又松开手,以肉身佛为盾牌,在寺庙与他们周旋。
莫看这执事年老,身为武僧,他动作迅捷,肌肉紧实,动作大开大合,挥舞禅杖时,风声呼啸。
只是担心台上神像,才收着力,让逢雪占到了便宜。
“明修,魔怔了吗?快来助我抓住这小贼!”
地上老僧神情恍惚,被他低喝几声,才恍然醒来,马上盘坐在地,诵念经文。
逢雪按剑冷笑:“念什么经?我非妖魔,你非鬼魅,我奈何不了你,你们的经文,也未必能把我怎么样,不如老实交代自己养妖杀人,蒙骗百姓的罪名!”
“可笑!宵小之辈,也敢在佛陀面前无礼。”
逢雪擡脚一踹,踩在肉身佛身上,佛像身体微晃,却死死定在莲花台上。
“被固定住了?”她立在莲花台,低头查看莲台。
忽而。
两个老和尚一齐念咒,一高一低,齐声合起双掌,念:“合。”
千叶莲台,眨眼冒出千百铁釬,每一根铁釬顶端尖锐如针,上头还有点点乌黑。
佛门至宝却变成一座布满鲜血的凶器。
逢雪马上纵身跃起,剧痛自左脚传来,她泄了一口气,如折翼飞鸟往下跌,眼看就要跌在布满尖锐铁釬的莲台上。
身子一转,抽出宝剑,往下挥去。
铁釬应声而断。
逢雪往旁一滚,跌坐在地上,垂眸看,自己的左脚被一根铁钳贯穿。锋利的尖针自脚底板插入,直透脚背,十方鞋被血浸湿,白色的棉鞋染成血红。
“施主何苦敬酒不吃吃罚酒?”
殿门打开条小缝,此刻围在捏花殿左右的信徒在僧人带领下,开始大声诵经。成千上万人一齐诵念,声音聚集一起,仿佛汹涌的海浪。
浪声涛涛,殿里什么动静也听不见了。
方丈明慈走入殿中,双手合十,朝她躬身,“我们与阴司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城隍庙宇已得,金身塑起,何必苦苦执着?”
逢雪暗暗后悔自己不小心,铁钳上不知有什么秘药,被贯穿后,她浑身发软,身体麻痹僵硬,使不上力气。
那莲台上的佛陀,也是生前被铁钳贯穿,固定在莲花台上的吗?
原来人头口里的“不愿成佛”是这般意思。
听见明慈的话,逢雪靠在鲜花供品上,问:“大师以为,庙宇金身,鲜花供品,就能堵住我的嘴?”
“城隍还想要什么呢?”
逢雪弯了弯嘴角,“我想要……你死。”话音未落,剑已出手。
明慈不敢碰撞飞剑锋芒,后退一步,丢出一物。
逢雪眯起眼睛,捏诀御风将飞来之物吹走。那东西很轻,掉在了旁边,细细小小不起眼的模样。
一颗种子?
种子里突然冒出光亮。
飞剑召回,护卫在她周身左右,剑刃猛地劈向种子。
种子劈为两半,小小一枚芥子里,竟藏有一方天地。汹涌黑液从芥子缺口涌出,咆哮着将她扑来。
眼见孽丝吞噬了少女,地上黑色粘液流淌,明慈拿出另一枚芥子,将汹涌的黑液收入其中。
“如此珍贵的须弥芥子,竟被她损坏了一枚。”执事心有馀悸,瞥了眼方丈手里小小的种子,“她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吧?”
“苦海无边,”明慈把芥子收入袖中,合起双手,低念一声佛号,“岂能脱身?”
而另一个老僧。
明修和尚长跪在地上,问:“住持,苦海无边,回头当真是岸吗?”
他脸色苍白,喃喃自语:“还能回头吗?”
“把这儿收拾一下,待会信众便要进来护佛出行了。”
“是。”
两个老僧一人低头跪地,擦拭地上的血迹,一人走到供品前,将杂乱的供品整理好。
待执事转身点灯时,明修忽然轻呼一声。
“可是发生什么?”
温热液体又滴在老僧光溜溜的头顶。他拭去水,闻了闻指尖,铁锈味直冲鼻腔。
老僧忍不住擡头往上看。
绘着十方神魔的大梁横于他的头顶,梁上莲花绽开,宝气腾空,彩霞万里,画的是祖师苦修成佛,异象突生,妖魔低头,万佛为他庆祝的场面。
一滴鲜红的血顺着莲花,滑落过祖师爷的面孔,无声无息坠落。
晃眼望去,仿佛佛陀垂下血泪。
大梁上,逢雪攥紧剑柄,蓄势待发。
老僧沈默许久,直到同伴又问:“明修,发什么呆?”
明修轻念一声佛号,低声说:“无事。”
“快过来,把灯都点起来,莲花座被小贼削了一剑,这袈裟上也染了血……”
逢雪松了口气,躺在横梁上,袖中纸鹤微动,她把纸鹤放在耳畔,里面传来沈玉京压低的声音,“师妹,可有异常。”
“有。”
“可有受伤?”
逢雪抿唇,沈默片刻,说:“无甚大碍。师兄,离打开殿门还有多久?”
“半个时辰。”
她将飞剑放在胸口,被淬炼过的仙剑散发丝丝缕缕清气,片刻,她张开嘴,吐出口带血唾的黑丝。
孽在掌心挣扎,她将香火浮在掌心,用力一掐,孽丝如晨露见日,白雪遇汤,眨眼消失无踪。
身上的桎梏也一空,麻痹之感逐渐消退。
逢雪起身坐起,把贯穿脚背的铁钳拔出,敷上伤药。三师姐炼的灵药见效很快,血马上就不流了,她扯下截衣袖包扎伤口,重新穿上鞋,面无表情望着底下莲台。
纸鹤翅膀颤动,飞在她的耳边,“师妹有何打算?”
“嘘。”她声音很轻,“尸变了。”
————
迎佛盛会马上要开始。待两个老僧将地上血迹收拾好后,又鱼贯涌入一队年轻些的高级执事。
他们帮着点亮明灯,焚香献花。
只是无人注意到。
飞剑一荡,扫去莲台上的铁钳,固定尸体与莲台的枷锁断开大半。
绘满经文的袈裟溅上片鲜红,血液湿透锦布,黏在金身上。
但几个收拾的僧人依旧执着火,在一盏盏点亮大殿灯火。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什么声音?”他们擡头左右张望。
明修和尚担忧地望眼房梁,飞快垂下眼睛。
又连续响起一连串的“咔嚓”声。
犹如铁锁断裂,又似镣铐破碎。
这下众人都听出了来处,苍白着脸,看向宝殿正中间。
“怎么还不快些动作,待会便要打开殿门了。”执事僧推开后殿门,一阵冷风吹入,烛火闪烁,红帏摇晃。
那座端坐莲台,捏花微笑的影子,也跟着轻轻晃动。
“长老,方才丶方才我们听见莲花台上有怪声。”
“什么怪声?”执事僧走近莲台,仰头看着肉身佛,金像垂眸,微微笑着,笑容在晃动的烛火中显出几分诡谲。
他定定心神,绕过供果与香花,仰着脖子,瞥见莲花台上几点乌红。
想来是方才沾上去的血迹。
执事僧心中骂着小贼,擡手擦拭莲台。袖子擦着血渍,擦半天,方擦干净一点,又有血沁了出来。
“古怪。古怪。”
他越擦越心浮气躁,人也魔怔了,几乎要和那点血渍较量到底。
“执事长老!”不知谁惊呼一声。
执事僧猛然回神,霎时,浑身冷汗蹭蹭。
一双僵硬冰冷的手,正在轻轻抚摸他的头顶。手掌带着渗人的阴寒之气,从头顶抚摸过脸颊,所过之处,肌肤不由起一层鸡皮疙瘩。
它在找自己的头!
执事僧心中无端冒过这年头,浑身寒毛倒竖。
那双手终于摸到了他的脖子。
执事僧猛地扯断自己念珠,念珠飞弹向台上的肉身佛,快到碰触到时,却被金身弹开。
“它有金身护体!”
执事僧瞪大眼睛,绝望喊道,只喊出这一声,他的身体便直直栽倒在地,血柱喷涌而出,直冲梁柱。
五官惊惧的脑袋被金佛捧在了手里。
————
殿外。
信众云集,如蚂聚蜂攒,眼见明月将落,天空蒙蒙透出淡青的颜色。
人们不由激动起来,伸长脖子望着紧闭的殿门口。
灯火如昼,整座佛殿被万盏明灯照得恍若白日,琉璃瓦金光粼粼,仿佛故事里真佛居住的宫殿。
人群比肩擦踵,手里拿着信香贡品,挤在一起,虽是初春寒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让他们身上流出热汗,脸色发红。
眼见时辰将近。
信众越发热忱,不由自主往前挤动,期望能沾一沾佛光。
福生父母也挤在人群里,不是为了瞻仰肉身佛,而是目光不住在小和尚上逡巡,“怎地看不见我家福生呢?”
在他们旁边。
“爹,我想看佛!”个子小的娃娃牵着父亲撒娇。
父亲笑着把她抱起,让她坐在肩头,“待会跟爹娘说说,佛是什么模样?”
母亲塞给她一块糖。糖是为千世佛准备的供品,他们平素舍不得吃,只有在这样喜庆的日子,才买上几两糖,用自己的锅煮沸,加上瓜子果仁芝麻,自制成酥糖,送给佛陀。
但对佛的虔诚怎能抵得上孩子渴望的眼神?
“你就知道惯着她。”父亲摇头笑道,“饴糖缺个口子,佛陀不会怪罪吧?”
“佛那么慈悲,肯定不会怪我们的。”
于是女孩得到一块糖,她捂在掌心,舍不得吃,待糖融化一点点,才高兴地去舔掌心的甜意。脸上的笑容在擡眸时骤然消失,女孩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惊恐地望着前方大殿。
一声尖锐啼哭在广场响起,她哇哇大哭,指着大殿,“妖怪!妖怪!”
她乳牙掉了两颗,说话漏风,哭起来声音又小又软。
父亲连忙把她抱下来,抱着哄问:“怎么哭了?”
小女孩大哭:“有妖怪。”
父亲连忙捂住她的嘴,“佛寺怎么会有妖怪?别哭,别被大师们听见了。”
好在哄得及时,只有旁边几个人投来异样眼光。
广场上依旧热热闹闹,沸沸扬扬。
但接着。
沸腾的人声霎时安静,连受惊的女孩也忘记啼哭,藏在父亲怀里。
他们都听见,佛殿深处,响起一声声凄惨渗人的惨叫从里头传来。
殿门敲得砰砰作响,几个武僧齐力堵住大门,才没让里头的东西将门撞开。
下一瞬。
大殿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一片死寂。
人们面面相觑,疑心方才的惨叫声是幻觉,若是幻觉,怎么每个人都能听见呢?
“住持,”年轻的僧人惊惧地望向明慈,“该怎么办?时辰快到了。”
明慈垂下眼睛。
暗红的血液顺着殿门往外流,淌过台阶,打湿他的僧鞋。
他神情衰颓,仿佛一瞬就老了许多,周围几个武僧闻见这么多人血,早按捺不住,有人甚至将脸抵在地上,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狂舔地上血。
好在信众们被声音所摄,还未回过神。
“让信徒们退到寺庙外边。”
“住持,信众们在殿外等候一个晚上,只怕不肯轻易离开。”
“告诉他们,在寺庙大门口,能看见佛光。佛光照耀之人,皆能得到庇佑。”
明慈扫了眼几个偷舔人血的妖怪僧人,念道:“广德,广智,广体……”
一连喊了十来个名字。
“随我进去。待我们进去后,”他回头叮嘱兔子精广敏,“关闭殿门,退至旁边,非我发令,不能开门。”
广敏眼睛红红,“是,师父。”
……
明慈带领妖僧,平静推开殿门。
门里一片猩红,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血浆,腥气直冲鼻尖。佛殿门槛比普通人家门槛要高许多,但此刻,乌黑的血液已经漫过门槛,往外渗去。
明慈一脚踩入血中,血已及膝。
他望着前方。
大殿里正经过一场屠杀,凌乱血腥,一片片猩红溅在帏布上,虔诚信众们送来的香花鲜果都浸在了血里。
明灯千盏,灯火摇曳。
一具具无头尸体倒吊在梁上,仿佛被宰杀后挂在铁钩上放血的猪羊。
至于他们的脑袋。
肉身佛依旧端坐在莲花台上,慈悲笑着,眼下流淌两行血泪。在他坦开的肚皮上,双乳变成双愤怒的眼睛,肚脐化作大张的嘴巴。
它怒视着明慈,似哭似笑,怀里搂着执事僧的人头。
身后人头堆垒,垒成一座小山,比鲜花供果更高。
每一个人头都是五官扭曲,目眦尽裂,生命定格在惊惧至极的那一刻。
是它为自己准备的祭品。
“广信。”明慈垂眉,长长白眉落在嘴角,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算广信含冤而死,怒气未消,怎能化作这样厉害的凶祟?
来不及给他时间细想。
嘻嘻声音里,肉身佛转眼就逼近到他的面前。染血的莲花宝座悬在半空,肉身佛脸在悲悯流泪,身体怒目圆睁,两幅面孔,齐齐看着他。
他瞥眼带进来的僧人。
选的都是一些凶性难消的妖僧——闻见鲜血,它们就按捺不住,若失去他的压制,只怕会暴起伤人。
如今进了这满室猩红的大殿后,妖怪哪还披得了人皮,穿得上僧袍,纷纷化作本相,狂饮地上血。
“哈哈哈。”莲花座上的尸身佛大声狂笑,撕裂袈裟,张开双臂,挂在梁上的尸首一具又一具,似雨点般坠落。
只有逢雪藏在梁柱上,按剑不语。旁边的明修老僧吓得颤颤巍巍,差点掉了下去。
她拉住老僧枯瘦手腕,“小心一点。”
方才尸身暴起作乱时,她尝试下去救人,但身上孽毒未消,动作不便,尸佛又太邪性,眨眼之间,几个人头就掉在了地上。
她只来得及把明修给拉到梁上,藏在阴影中。
明修颤抖道:“报应丶报应啊。”
逢雪拧眉,看着邪祟,邪祟身上披了层金身,不仅是她的飞剑难以斩破,连住持的金刚印也无法击破。
凶祟惨笑声中,莲花台飞起,正要撞破殿门。但殿门上漫起层金光,将它弹了回来。
明慈盘坐,默念法咒,与大殿等高的金刚罩从夜空中飞落,隔绝殿内殿外。
被奉为神佛的凶祟,转过脑袋,看着住持。
地上无头的尸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饮饱血的妖怪忽而捂住肚子,惨叫连连,在血泊里打滚,身体扭曲变形,仿佛被巨力扭断头颅,捏碎肋骨,翻转手脚。
待它们再立起时。
扭成麻花的肢体失去生息,双瞳只剩一片血色。
明慈独自站在尸山血海里,白眉滴血,双手合起。
……
“广信和以前的人不同,他性子狠,有什么事就会闹,变成鬼也会闹。”明修哆嗦着说:“我想劝住持,我该劝住持的。”
逢雪听他喋喋,不由心烦,“别说话了,单一个广信和尚诈尸,哪能闹得出这么大阵仗?哼,”她不由冷嗤,“可是你们把他擡上莲花座,镀上金身的。”
不等明修开口。
她翻身,跳下了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