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猫耳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虽然夏天不应该期待这样的好日子,太阳升得高高的,依旧很热, 但湿度降下去,体感比前几天舒服不少。
邱问水和宋敛星前两天把后花园里种上了些花,甚至还留了一小片地种菜。早上吃着饭突发奇想, 想在后花园里那颗大梧桐树下架个秋千, 她说着还掏出手机想给宋敛星看设计图。
宋敛星提醒:“你可以自己做主……我只是个租客。”
邱问水划着手机, 给宋敛星露了个“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宋敛星笑了下,说:“等明天你哥休息的时候咱们一起弄吧。”
贺行山就是这时候下来的。
邱问水都还没注意到,宋敛星仰头看一眼,就把她的手机放到桌上, 问贺行山:“醒啦, 快来吃饭。”
看到人, 梦里的场景卷土重来,贺行山下意识看宋敛星的脚踝。现在那里干干净净的, 踩着拖鞋, 突起的骨头像个可爱的小山丘。
宋敛星去厨房把给他单独留出来的饭菜端出来。
实在是太贴心了。
邱问水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机,不知道第几次谴责贺行山不请个阿姨,居然真舍得让心上人做家务。但看着贺行山跟着到厨房, 两个人轻轻说话的声音, 又觉得贺行山大概率不会再这时候找住家阿姨来当电灯泡的。
她闷头吃饭,深深叹了口气。
厨房里,贺行山进来后宋敛星就只剩揣手看着的份了。但厨房里的一切都司空见惯,饭是他自己做的没什么稀奇, 他的目光非常自然就放在唯一感兴趣的贺行山身上了。
贺行山洗漱完了,胡茬剃得很干净, 但眼下是淡淡青黑。
宋敛星也有这样的青黑,长久失眠带来最微小的副作用。但总觉得不仅失眠带来的情绪起伏波动在自己身上幅度更大一点,自己就连黑眼圈都比贺行山更严重。自己的黑眼圈都要掉到脸颊上,就算昨天睡得很好,对着镜子一看也是满脸疲惫。但贺行山就不会,只是淡淡的一圈,给平淡温和的面容上添了分沮丧颓唐,好像遇到什么很棘手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办的无措。
宋敛星有点小得意,但面上学着贺行山对自己的温和体贴,关心:“昨晚没睡好吗?”
贺行山:“嗯。”
始作俑者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了吗?”
贺行山下意识想说没事,看着宋敛星瞪圆了装无辜的眼睛,又想到他昨晚告诉自己的话。
不要那么有距离感,不用那么完美。
宋敛星就看着贺行山的表情像是陷入思考,但大概就是两秒钟,他叹了口气:“做了个梦。”
宋敛星微微挑眉:“梦到什么了?”
贺行山哽了一下。
如果形式互换,在宋敛星没有立即回覆之后,贺行山一定不会再问,反而会安抚他说没关系只是个梦。
但现在是宋敛星在问贺行山,他就是好奇,就是想知道贺行山昨晚做了什么梦。于是他又问:“什么啊?”
贺行山认输似的叹了口气,斟酌着问宋敛星:“如果我说,我梦到我欺负你了呢?”
欺负……
宋敛星脑子一嗡,身子过电似的酥麻。他翘了翘嘴角,又做作的用委屈的语气问贺行山:“干嘛欺负我?”
贺行山飞快解释:“只是个梦。”
宋敛星点头。
贺行山安抚他:“没事,我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是什么都没做,还是,现在还什么都没做但可能以后会做?
宋敛星又问:“那你怎么欺负我的?”
梦里的场景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其实在上辈子失去宋敛星的那些年,贺行山只是在遗憾懊悔痛苦,他全部念想都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发觉宋敛星的不对劲,为什么没有早点看出他的痛苦,为什么会等到最后无可避免的时候才出现。被思念反覆折磨,想着的也只是如果宋敛星能活着,留在他身边,能好好睡觉,会唱喜欢的歌,做喜欢的事。
这样就够了。
这辈子再遇到,怜惜和守护的想法也是大于一切,他只是想让宋敛星快乐起来不要再重蹈覆辙。
但宋敛星一肚子坏水,总要说些会让他误会的话。还要告诉小星亮晶晶,生活的稳定要靠吃睡和性来维持,如果长期睡不着也吃不好,就只剩最后那样得到满足。贺行山之前从来没想的,但在宋敛星说了这些话之后,那些他以为早就消失的激情和反应重新回归身体。不过这也不能怪宋敛星,因为宋敛星也只是陈述事实,是贺行山控制不住自己,看到他就想入非非心猿意马。
所以梦里的场景里,除了自己确定看到的脚链,贺行山并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自己欺负宋敛星的痕迹。
但不管还有没有其他痕迹,好像都不应该和宋敛星提起。
宋敛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贺行山,看他滚动喉结,之后若无其事:“忘了。”
宋敛星假装失落的样子:“忘了吗?”
贺行山确定:“嗯。”
他盛好饭出去,这次轮到宋敛星跟上。
宋敛星询问:“你会打我吗?”
贺行山果断:“不会。”
“那你会骂我吗?”
“不会。”
“既然不打我又不骂我,那你怎么欺负我?”
宋敛星假装一无所知,问,“是什么样的欺负啊?”
会是什么样的欺负啊。
要怎么开口呢,要怎么告诉宋敛星是什么样的欺负呢?
贺行山眉心止不住的跳,那些暧昧场景在宋敛星的询问里一再回荡,甚至不再是一开始看到的单纯样子,好像真添了些被自己欺负的痕迹。
=
吃完饭贺行山去工作,邱问水被朋友接着去市里逛街。
离开前邱问水很不好意思放宋敛星一个人在家,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还抱了抱宋敛星,保证自己一定早点回来,还给他带蛋糕。
这兄妹两个一个比一个会爱人,宋敛星心里热热的,揣着堆堆把邱问水送到外面,招手让她在外面好好玩。
家里就只剩自己,宋敛星揣着堆堆,想了会儿贺行山早上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回答自己的样子,心情非常美妙。甚至忍不住开始想贺行山到底梦到了什么。
不过他自己也不是很懂,又不觉得普通梦到点什么算是欺负——你情我愿的事当然不算欺负。只有贺行山强迫自己做自己本来不情愿不想做的才算是欺负。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什么算欺负呢?
宋敛星一边搜索一边问自己,这样算不算欺负,这样又算不算。
他问了好久,最后发现,如果是贺行山的话,自己好像并不觉得被欺负。他甚至会觉得,按照贺行山现在这个性子,大概永远不会做到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还有点遗憾。
就这么胡乱想了一会儿,堆堆推着个毛线团走过来了。毛线球撞到宋敛星脚上,堆堆也跟着撞过来,喵喵叫唤。
宋敛星把堆堆抱起来,揉了揉堆堆的脑袋。
堆堆现在都两个月了,还是秃,脑袋就是不长毛。粉丝说可以给堆堆吃点鱼油,但又担心堆堆现在太小吃鱼油对肝脏负担重。宋敛星和贺行山打算这周去市里给堆堆打疫苗时顺便问问医生的意见。
堆堆在他手下舒服的蹭着脑袋,小耳朵在宋敛星手心滑过去再蹭过来。
宋敛星捏着堆堆的耳朵,不自觉就想到总是带着猫耳丶还想挖自己榜一大哥的FoFo。
他接着揉堆堆,但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点开FoFo的主页。
FoFo几百个关注,他刚点开翻了一页,就看到了小星亮晶晶的ID。
宋敛星的好心情一下就散了不少,他看着被FoFo关注的小星亮晶晶,心里越来越不爽。
那天说的话好像一下就应验了——小星亮晶晶如果愿意去找,完全可以找到更多可以熬夜会唱歌还长得更帅气性格更好的人。
小星亮晶晶之前也遇到这种事吗?
手指不经意点开FoFo的视频,是个直播精彩剪辑,片段里,FoFo穿着一身灰还带着狼耳发箍,没像之前那样带着可爱的桃心特效,而是一层灰色滤镜,看上去野性十足。
这个视频的数据很不错,不管是点赞量还是评论都很多。
热评第一的点赞是:“长大了的小灰灰。”
宋敛星倒没自我观感好到觉得这个小灰灰是指自己,大概率是说那个耳熟能详的动画人物。但这条评论区底下的回覆量多到不正常,他忍不住点开,才发现是吵起来了。
“别提这三个字,长得丑唱歌大白嗓还给老头潜规则的晦王就不要碰瓷我们FoFo了。”
“?你们有病吧,这不是粉丝先说的小灰灰吗?你们这么敏感肌提一下就上火?”
“知道你们多羡慕我们灰灰了,直播好几年也没我们小灰灰两个月的热度高,就连榜一金主也变成了灰灰的金主,你们这边酸溜溜,其实正主天天模仿人家,还关注了人家的榜一大哥。”
“到底谁还不知道你们小晦晦集所有毒点于一体,现在人人喊打呢。”
“是吗,我没看到啊,我们小灰灰评论区从来不会出现其他人的内容,都是死忠粉很安心。”
“对,你家评论区最干净,接受不了差评就滚回自己家去,反正你们家捂嘴一绝什么都看不到呢,就连亲爹被绑架被威胁也看不到。捂住耳朵往前跑吧!”
“大胆,你怎么能这么说晦大王,小心等会儿这条评论就被删掉!”
在自己评论区和直播页面从来没看到的差评统统出现在FoFo评论区,宋敛星有点震惊,不可置信点开底下其他评论。
基本都是这样的,不管粉丝评论什么好像都能扯到自己头上,变着法的攻击自己。
而且……
提到宋铁柱被绑架而自己没回覆的事。
虽然根本没有明说,但宋敛星根据上下文的暗示,还是看懂了。
说自己看不到信息,推测自己有个能力通天的金主爸爸,能左右平台的审核,有关自己的差评根本不能发布。
宋敛星也就看到这么多差评的第一秒,心跳慢了一拍,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但真的看过去,看着这些陌生的ID,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们不认识自己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干嘛在乎他们。本来是来看邱问水说FoFo想挖自己榜一大哥的事,结果反而因为这些不重要的恶评难受,很不值得。而且又不是在自己评论区底下,他索性不再看,点开自己评论区。
他的评论区还是干干净净,昨天最新发布了条堆堆出镜的视频,粉丝都在笑话堆堆的秃头脑袋,但还是夸堆堆可爱。
非常和谐。
和谐到他都要以为自己有一个能力通天的金主爸爸,能左右平台的审核,给自己打造一个完全被好评充斥的网络空间。
如果不是自己今天灵光一闪去看FoFo,根本不知道网上还有这么多恶意。
……
自己说不定还真有。
早在自己提出想要直播时,贺行山就说过直播会面对负面评价的事情。自己当时没当回事儿,后来有了小星亮晶晶和小星亮晶晶挑出来的一众房管,自己干脆就没完全看过一整条恶意的弹幕。评论区也始终干干净净。
而宋铁柱……警察给他打电话,FoFo评论区都有人知道,但这件事始终都没在他面前出现过。极小部的概率是宋敛星真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幸运到在大数据时代拥有一个和谐美好的茧房。
但宋敛星从来都不幸运。
那剩下的绝大部分可能,是有人为宋敛星打造了这么一座茧房。屏蔽所有不好的,让宋敛星感觉到的全部都是善意。
=
邱问水果然很早就回来了,朋友的司机送她,到了家她和司机一起把后备箱里自己今天买的东西一趟趟运回家。
最后拎着自己买的草莓冰激凌蛋糕,去敲宋敛星的房门。
这个时间点,宋敛星也知道不会是贺行山,打开门就招呼:“水水,回来了?”
邱问水拎着蛋糕给他看:“快下来吃蛋糕! ”
宋敛星惊喜道谢,跟着邱问水下楼,嘴上却说:“等你哥回来一起吃吧。”
邱问水:“……”
她说,“好哦,那我先把它放到冰箱里。”
把蛋糕塞到冰箱里,又兴致勃勃和宋敛星分享自己今天买的东西。
奢侈品需要些配货,她被迫买了些难看的小发卡,实在不想自己用,干脆把堆堆抱在怀里试图给堆堆卡头上。但堆堆实在是太秃了,发卡刚戴上就被甩掉了,邱问水叹了口气。宋敛星把发卡捡起来,卡到堆堆毛多一点的后背上。
邱问水叽叽喳喳和他讲自己今天玩了什么,又问他:“你在家干什么?”
宋敛星:“……”
看了会儿FoFo评论区,本来因为恶评有点胸闷,但想到自己可能真有这么一个一手遮天帮自己挡住所有恶评的金主大佬后,心情很好,甚至忍不住又点回FoFo评论区,看大家猜测所谓金主的身份。
不过他没怎么想到好恰一个零食品牌怎么和短视频平台有联系,本来想问贺行山的,但转念一想,贺行山说他不怎么看直播,可能还是问小星亮晶晶好一点。
他就等着晚上直播结束问小星亮晶晶,顺便做了点准备。
现在面对邱问水的询问,他简单回答:“随便玩了玩。”
“对了,你哥现在的工作重点有一部分是宣传营销吧?”
邱问水想了想:“我对公司的事也不太懂,但可能吧,上次他出差去那边,吃饭时有听他们聊起这个,怎么了?”
“没什么。”
宋敛星笑了笑。
堆堆在宋敛星腿上坐了一会儿,又往邱问水身上爬,背上的发卡就掉下去。
宋敛星捡起来握在手心里,问邱问水:“你不要了吗?”
“不要了,我头发很短用不上。”
“还有多的吗?”
邱问水在包里翻了翻,又翻出来两个放在宋敛星手上。宋敛星退回去一个:“两个就够了。”
邱问水没要,又从包里翻出来两个,一起塞给他:“拿着吧我也不用。”
宋敛星就收获了一把的发卡。
贺行山回来的时候一切风平浪静,宋敛星给堆堆煮了牛肉,切成很细的丝喂。堆堆现在已经学会吃肉了,一口一口吃得很香。宋敛星看着堆堆认真咀嚼的小尖牙,眸光一颤想了个坏主意。
他掰开堆堆的嘴把堆堆正在嚼的牛肉丝掏出来。
早上邱问水掏蚂蚱时,堆堆还因为没反应过来给邱问水的手指咬了个米粒大小的凹陷。但现在宋敛星一伸手摸,堆堆就张开嘴任由他掏走牛肉丝。别说咬一口了,只留给宋敛星一手指的口水。
宋敛星:“……”
他有些失望的收回手。
堆堆好像以为他也想吃,叼着牛肉丝顺着他的裤脚往上攀,把牛肉丝放到他手心里。
宋敛星忍不住揉了下它的脑袋,把牛肉丝全部喂给堆堆。
吃过饭吃了邱问水买回来的冰激凌蛋糕,宋敛星就回了房间,把自己下午因邱问水回来没做完的准备弄好,然后开始直播。
直播也是一如既往,弹幕异常和谐,根本看不到任何负面评论。要不是今天在FoFo直播间看到了众生相,宋敛星都要怀疑整个世界就是这么美好和谐自己人见人爱所有人都最喜欢自己了。
明明之前都知道人的恶意有多可怕,怎么之前就那么天真,真觉得会没有恶评。
想到这儿他把自己逗笑了,在心里乐了一会儿。
镜头没拍到脸,但声音被笑意浸湿,听上去清朗微哑。粉丝谴责他这个声音很犯规,问他突然笑什么。
宋敛星托着下巴,懒洋洋说:“想到我房东了。”
“你房东又咋了。”
“想他每天怎么要操心这么多事,累不累。”
粉丝:“?”
“hello,小哥哥你忘了你现在在直播吗?你要不要看看直播间现在多少人?当着我们五万多人就这么水灵灵说出来了?”
“我们五万多个粉丝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小灰灰,再这么提起房东却不给我们看,我就真的要闹了!请你快把房东拉出来给我们看看!”
宋敛星只当没看见,生硬转移话题,接着唱歌。
他现在直播时间变成八点到十一点半,不算特别短,主要是能早点结束直播,就算直播完再和小星亮晶晶聊会儿天,也能在大概一点的时候和小星亮晶晶说晚安。
今天也是一样,十一点半他唱了首虫儿飞就结束直播。
去简单吃了点东西,洗漱后换上睡衣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小星亮晶晶发消息:“睡了吗?没睡的话开个视频?”
小星亮晶晶:“还没睡。”
宋敛星的视频邀请就弹出来了。
贺行山关闭摄像头,点击同意。
他这边依旧是一片黑暗,但屏幕上已经弹出宋敛星现在的样子了。
手机被架在桌子上,宋敛星穿着睡衣坐在沙发和桌子的缝隙间,还泛着潮气的头发,还有……
夹在头发上的两只深褐色丶带粉红桃心的猫耳朵。
宋敛星好像有些不确定似的,凑得很近,对着镜头看屏幕里的自己,擡手动了动猫耳,又保持着这个极近的丶甚至能看到皮肤纹理的距离,笑眯眯问:“好看吗?”
——不是市面上会买到的毛茸茸猫耳,是宋敛星下午自己用毛线织的,里面塞得鼓囊囊的,用发卡固定住。
所以并不是很像猫,更像是可爱的小猫玩偶。
贺行山几乎不敢呼吸,甚至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宋敛星脸上还是那对猫耳上。隔了好一会儿才想开口,还没发出气音,想到什么又急忙止住,打字回答宋敛星:“好看。”
宋敛星这才离远了,托着腮帮子看镜头:“那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