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洪都篇(四)
叶绯在沈睡时进入了一个幻境, 她手托金塔,鲛珠的光芒驱散黑暗,照亮了四周荒芜。
杂草丛生, 乱石碎屑堆积,魔气浓郁, 腥臭无比。
她站在原地踌躇,
“印微, 你干什么。”
这个幻境是印微剑带她进入。
印微剑出现, 它浮在空中指路,叶绯舔了舔唇,
“这里有点可怕,要不你直接说有什么事哎哎哎。”
印微剑勾住她衣服直接往前飞,叶绯一路看景象, 说是尸海也不为过。
越往前, 她的心在突突突。
印微停下了,黑暗中的塔光耀眼明亮, 叶绯缓缓从空中降下,身上水蓝色长裙在风中翩翻。
她站落地, 不敢信眼前的男人会是苍尘, 白发散乱在背后,血迹斑斑锁链穿骨将他绑在厚重石碑上, 封印的厚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八尊铜兽。
铜兽每隔一段时间就改变位置,相当于活阵法。
叶绯小心靠近,铜兽出现震动反应, 一道雷劈在她脚下警告。
雷声惊醒了男人,他垂下的头缓慢擡起, 猩红眼见到面前的人猛地收缩,喉咙嘶哑不敢信,
“绯绯,是你吗。”
叶绯上前一步,这次两道雷直冲她劈下,
“娘的,苍尘你干了什么。”
叶绯躲得快,但一脚踩在血泥中,她嫌弃甩脚,掐诀清理,
“这里臭死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快点把印微收回去,它不听话,很不乖。”
叶绯干干净净漂亮站在苍尘面前,他静静听她发牢骚,露出过去的和煦笑容,
“绯绯,我好想你。”
叶绯嘁了声,
“你想我个屁,春风得意时想不到,落难了才记起,我是你的备用救命丸吗。”
苍尘笑容更深了,
“绯绯,你还在生气,我知错了,其实我是想引另外三个坠入常曦的情网,让他们退出,诱饵得做出表率,你的话我哪里敢不听进去。”
“你是选择性听。”
叶绯呵呵假笑,苍尘这个人心思多窍阴暗,他确实能做得出。
“你手段真高明,元英呢,那个不孝子怎么没来救你。”
苍尘舍不得移开视线,望着她一直在笑,
“他为大义,不要我了。”
“混帐东西!我跟你说过他欠管教,你一直放任他,现在好了吧,不孝子一个。”
叶绯观察铜兽绕走,苍尘看起来很不好,厚土造成的伤口未愈合,穿骨的锁链几乎把他身体全部破洞。
明光中,能看见叶绯眉在颦蹙,苍尘眼神眷恋望着她,
“绯绯,别动,让我好好看你。”
叶绯无名火冒出,他总是这副样子,
“我不在你又干了什么好事,就不能消停点,不捅天你就浑身痒是不是!”
被锁链绑住的狼狈凄惨男人,露出此生最漂亮的笑容,
“绯绯你骂人的样子也好看。”
叶绯冷下脸,
“你还笑,死到临头了。”
沐浴在明光中的两人,隔着万万时空距离,猩红眼眸中盛满了温柔,可紧接着这抹温柔消失,变得慌张。
叶绯面无表情拿出月杖试图破坏封锁阵,被攻击的铜兽张开嘴,射出火焰。
叶绯躲闪不及,即便在幻境,她也被真火伤到,身体开始变淡。
苍尘用力挣脱锁链,哑声嘶喊,
“绯绯,别碰!”
锁链响动,铜兽齐齐显身,它们张大嘴射出十八道火焰集中到苍尘身上,千疮百孔的身体快要破碎。
叶绯咬牙用尽全力,月光笼罩住苍尘要将他带出,
“你个祸害,让我睡觉都不安稳!”
叶绯被铜兽连续击中,从空中坠落,印微剑去接。
苍尘身上魔力乱窜,他挣脱锁链要去触碰即将消失的人,铜兽被他拽移动变位,阵法力量减弱。
“绯绯,绯绯!”
苍尘拖动石碑往前走,锁链绷直拉锁他回去,每一步都是艰难,鲜血迸发洒出。
砰巨响,捆住他手的锁链被挣断,他张开双臂要去拥抱她。
印微剑忽然震鸣,叶绯什么话也来不及留下,化成无数光点消散,苍尘挣断所有锁链,去抓住光点。
天空出现了漩涡,狂风肆卷,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在被催生魔物。
黑暗是他们喜欢的环境,困锁苍尘的铜兽出现吼声,天空雷不断劈下,照亮他那双猩红寒眼。
此番异动很快引来查探,率先到来的人,是元英,他腰间挂灯珠,年轻的脸上满是愁苦沧桑。
“爹,求你了,住手。”
元英就差跪地求他别出来,如今永夜黑暗,星宿神在外血洗,他再出来,这个世界更加混乱。
指尖的光熄灭,苍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他身上的锁链已经全部断裂,那块石碑被踩碎,他正在聚魔气快速恢覆伤口。
元英头皮发麻,愁苦的脸更愁了,树魔不知何时出现,延伸出无数藤蔓,尖锐如剑。
苍尘露出笑容,
“本尊和你娘一致认为你这逆子教育失败。”
“爹你讲点理,你现在是魔王。”
“魔太子不做,枢阳比你强。”
“你提他!明知道我最讨厌他!”
“以后和你娘再生一个,你这逆子不要也罢。”
元英觉得他已经记忆错乱疯了,
“爹,你别再胡言乱语了,哪里还能再见到娘,黄道宫史碑上都出现她了!”
元英被藤蔓缠住送到苍尘面前,魔邪的眼令他大脑空白,被控制说出所知。
迟一步赶来的众人见到苍尘要杀子,都认为他已经不再是过去苍尘,已经被魔性占据,纷纷入阵对付他。
珠光在整片黑暗中似萤火,微弱坚持不灭。
叶绯醒来,发现身上被插了许多银针,她沈睡时突然火焰燃窜,灵力在被快速抽取。
印微剑落在了元虞手中,叶绯要去抢回,苏芳控制银针让她不能动弹,
“你最好别动,这把剑让你差点醒不来。”
叶绯听不见,她死死盯住元虞,
“把印微还给我。”
元虞捏住印微剑剑身要折断,剑无主人在颤鸣。
叶绯拔出所有银针,血溅出一地,朝元虞走去,
“还给我。”
“这把剑,谁的。”
“与你无关。”
“刚才见了谁,做什么。”
“还给我。”
叶绯醒来变得冷硬,她的眼中,只看得见印微剑,元虞不悦眯起眼,手中剑开始颤抖。
叶绯原地消失,再出现,丹灼剑剑指元虞,近在咫尺,
“我再说一遍,把剑还给我。”
元虞眼神变阴鹜,
“你还在想回去。”
“我当然想回去,我不属于这里。”
叶绯毫不犹豫剑刺元虞,
“还给我!”
“你休想。”
印微剑灵在遭受痛苦,剑颤抖不停,丹灼剑刺向元虞,叶绯要杀他,
“我要回去!你该死!”
“看来是本君对你太纵容,还有异心。”
叶绯刺剑的手腕被抓住,她疯痴笑,
“异心,哈哈哈,我根本不想留在这里,是你强迫我!”
她的下巴被掐擡起,
“不想留也得留。”
元虞推开叶绯,一脚把印微剑踩在地上碾,剑哀嚎,她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住手!你住手!”
苏芳站在一旁,看到叶绯一身血还在护那把剑,张了张嘴,
“元虞,叶绯毕竟不属于这里,她想回去也无可厚非,你还是别。”
“闭嘴,滚!”
元虞狠戾的眼神令苏芳心惊,她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外人多说也只会讨嫌,苏芳叹气离开。
叶绯被元虞一把拉起,她用力挣扎,
“你放开我!放开!”
元虞又去踩剑,叶绯发了狠拳头砸他,
“都是你!都是你!”
元虞不动受她拳,等她打够,把她推倒在榻上,粗鲁撕去衣裳。
她藏着别人的剑,元虞快要气疯了,她醒来还敢护。
柔情蜜意都是骗他,还是要回去,他死了都不可能。
怒意烧去理智,元虞强迫叶绯接受他,必须接受他。
苏芳离开前看叶绯在和元虞犟,有微薄怜悯,并且觉得她离开也是好事。
苏芳联系元遵,把今晚之事告诉他,
“宫主,叶绯跟元虞动上手了,他们闹得挺厉害,她想回去,要不就让她回去,元虞也真是的,还强迫她。”
元遵久久没有回话,苏芳不确定地问,
“宫主,在听吗?”
“知道了。”
一如既往的简短回应,苏芳找话说,
“宫主,你何时回来,元虞刚才都快失去理智了,你是没看见他有多可怕。”
站在月下的男人神色晦暗,
“本君还有事。”
“那不打扰宫主了。”
元遵擡头望月,眼神变阴森,不长记性,还敢想回去。
身后有脚步声,他回眸,见商仪递来一罐竹筒水。
“宫主,这两日你滴水未进,吃点东西吧。”
元遵接过水饮下。
商仪唇弯,又递给他一份蕴含丰富灵气的肉干,常人所制的肉干无法储存如此多,会流失许多。
元遵看了一眼,并未接。
商仪垂眼遮去失落,她自己从包裹干净的帕中拿出一根吃。
“宫主,魔石要带回去封印吗?”
元遵心不在焉嗯了声,继续喝水。
商仪察觉出他心情不好,试着问,
“宫主,刚才听见苏芳的声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事。”
骗人,刚才明明传讯石亮了许久,商仪低下头吃肉干,食之无味。
忽然,她看见一抹白飘过,以为是眼花,重新眨眼,惊喜地指着一个方向,
“宫主,是银赖狸,它的皮毛可值钱了!特别暖!”
元遵顺着手指方向看,问,
“皮毛好看吗。”
商仪用力点头,
“好看极了,是月光一样的白色。”
银赖狸很难抓,它的速度很快,并且还会与环境融为一体,是个出色伪装家。
见到元遵抓住了银赖狸,商仪露出笑容,还不等她上前,笑容僵住,元遵没有把银赖狸给她的意思,收了起来。
商仪用力咬肉干,眼神不甘,她倒要瞧瞧他送给谁。
等待魔石降临的期间,商仪一直能看见元遵在处理那张漂亮皮子。
不甘与日俱增,某日她不经意经过,赞叹说,
“宫主,你鞣皮手艺真好,这皮子可以卖出高价。”
难得的,元遵与她说了长句,
“不卖,让她看看好东西,省的总是嫌弃。”
商仪暗暗咬牙,果真是要送人。
“宫主,你要送谁,是你心上人吗?怎么没听起过。”
元遵说,
“你没事吗。”
商仪讪讪离开,腹诽一定要算出是谁,她很不爽,明明是她看见。
因为早有准备,魔石降临的那一天,虽然依旧引发了兽潮暴动,但都在可控范围内。
商仪推算厉害,被魔石锁定攻击,元遵为救她,受到重伤。
最后魔石被封印带走,元遵不顾身体日夜赶路不停歇,回到黄道宫直奔住楼。
商仪以为他是去处置魔石,联系苏芳,让她准备给元遵治疗,他被魔石伤得重。
叶绯被禁在房内不能出去,她横坐在窗台,杏红裙摆垂在窗下,同色发带随风飘扬。
她望着远方,在吹玉笛,笛声明快悠扬,好像越不快乐越吹得欢快。
视线有感,叶绯低头去看,见到元遵回来了,她笛子吹岔气,站起来眼神恶狠狠瞪他。
叶绯光足站在窗上,欲飞扬而去,元遵脚尖点地,瞬间来到她面前,开口第一句,
“听说你还想回去。”
叶绯眉心一跳,
“你听谁说。”
元虞不会把他们的事情往外说,是哪个奸细。
窗户被关上,元遵的吻又急又凶,叶绯推不开,她被压趴在墙,光洁后背被咬得重,
“我要告诉元虞,你欺负我,不自重。”
她的嘴被掐住往后转,唇肉被狠狠咬,属于他的气息强硬传入。
“你伤他心,本君惩罚你。”
“惩你娘,放开,不然我喊人了。”
“那你勾引本君的名头可就要做实了。”
“你无耻。”
“你勾引。”
叶绯辗转被压倒在柔软枕下,元遵单手扯自己衣襟,肌肤相亲变烫,一室压抑呻吟,若是被知道元遵回来就找她,黄道宫弟子全部记恨上。
“还回不回去。”
“不敢。”
“那就是还想。”
“你管我怎么想。”
叶绯被他弄疼,捶打他,
“小的发病,大的也有病,你们兄弟两该去治脑子,我来自后世,我们之间隔着很多东西。”
“你说说,我们隔着什么。”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无间隙,呼吸彼此可闻,
“文化,见识,兴趣什么的很多很多啊嗯嗯,混蛋,你个混蛋。”
叶绯像艘被风浪打翻的船,沈沈浮浮,身上肌肤要被吸破皮,等他后背一身汗趴在她身上时,懒懒说,
“你回不去,想都别想。”
叶绯嫌黏腻,扭动推他,奈何他像座山不动,
“等你们死了就可以。”
“那你慢慢等。”
“起来,好重。”
“你亲一下。”
“不亲。”
“那不动。”
叶绯骂咧咧去准备晚膳,下楼的腿发软。
苏芳等了许久,元遵才召她去治伤,并不在他的寝房,而是在一层。
这里原是器房,现在被改成茶厅,放了张休息可躺的长椅,元遵坐在长椅上,苏芳给他施针。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芳闻到了他身上带一股香味,想到他为救商仪受重伤,两人又出去长时间朝夕相对,不免生酸意。
“宫主,商仪这次贡献大,该给她什么奖励好。”
“她说要造个东西,需要的材料都给她。”
苏芳不大乐意,
“她整日疯疯叨叨,要造什么东西。”
商仪在黄道宫卖卦,弟子们大多都找过她算命。
元遵知道叶绯就在等商仪造出来,他吩咐,
“商仪要贵重材料时,卡住来禀报。”
“是,宫主。”
苏芳负责治疗的同时,还管着黄道宫的内务。
苏芳踌躇说,
“宫主,叶绯的份例怎么算,她不是弟子。”
“本君和元虞的份例匀给她。”
“这不大合适吧,她什么也不干,没有任何贡献。”
“无妨,她在这里也没碍到别人。”
元遵和元虞感情好,苏芳是知道的,元虞铁了心护叶绯,看样子元遵也是没办法只能随他。
漫长治疗结束,苏芳收针,瞧见叶绯下楼来,对他们视而不见,自顾自来到茶桌前。
她坐下时揉了一把后腰,然后娴熟地开始煮茶,动作行云流水,不一会儿就闻到了茶香。
元遵走过去,手指敲桌,叶绯朝他剜眼,从盒中拿出干净大宽口茶碗,茶水倒进去,茶碗内金纹煞是好看。
元遵拉椅坐下,吹拂茶碗,
“本君饿了。”
“你自己上去吃。”
“万一你下毒。”
“毒死你,别吃。”
“想吃面。”
“今晚就吃鱼汤面。”
“总是吃鱼,本君要吃肉。”
“那你自己做,别使唤我。”
“真的很想吃肉,在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真烦,炸了肉丸子。”
元遵一口饮尽茶水,催促,
“上楼。”
“还让不让休息了。”
“饿了,快走。”
若非苏芳还在,元遵要拉着叶绯上楼,她拖拖拉拉走楼梯,元遵在后,没一丝不耐,向来冷淡的神色在灯下有暖意。
苏芳如雷击中般呆立在原地,双眼失神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消失了也未能缓过神。
她拍自己没有血色的脸,
“不会的,怎么可能。”
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刚才元遵看叶绯的眼神,他自然讨茶话家常,以及他们前后相挨近上楼,元遵是在后。
苏芳的脸怎么拍也暖不了,鬼使神差的,她悄悄上二楼,偷窥有光的地方,她咽了记口水,手心在发麻。
膳厅内只有元遵和叶绯,他们在吃汤面,看不出异样,苏芳心中拼命呐喊,是误会。
吃晚膳的两人有了交谈,
“本君没衣服换。”
“没钱。”
‘以后你可以去领份例。”
叶绯擡头瞄他,
“你吃错药了?”
“养你怎么是吃错药,本君只吃过你的情药。”
“你还提,明明是你无耻。”
“没衣换。”
“知道了。”
“还没有鞋。”
“这一天你要我干多少活,累死我不成。”
“你就是吃得太少,多吃点有力气。”
“你有脸,我下楼时差点腿软滚下来。”
“那你早说,本君抱你下楼。”
“吃饭,待会儿把碗洗了。”
断断续续还说了什么,苏芳没听见,她手脚冰凉离开,遇见了谁说了什么,完全不记得。
她回到自己住处,一头栽倒在床铺上,眼泪不停流,怎么可以,他们才认识多久。
苏芳认识到残酷事实,喜欢和时间无关,她在房内哭了一夜。
隔天叶绯去领份例,苏芳留意了她身上味道,和元遵身上沾的一样。
叶绯瞧苏芳一脸冷冰冰,拿了份例就走,却是被叫住,
“你最好别辜负真心,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哦。”
叶绯没多馀话就走了,苏芳瞪了她背影许久,怎么会输给这种家夥。
苏芳觉得自己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元遵有了心爱人,她允许自己难受段时间,但不允许自己去做卑鄙事,尽管很想除掉叶绯。
她努力挤出笑容,应该祝福。
苏芳,你可以的。
周边弟子看到她扭曲的笑容,都被吓到,纷纷离她远,女人总是偶尔会莫名其妙发火,撞上去会很惨。
叶绯走在宫内的青砖路上,早晨冷瑟风在吹,这个时代的冰雾季不仅仅下雨这么简单,还会有暴风雪,冰雹,温度极低。
黄道宫的结界是针对安全性问题,不隔温,保暖要靠衣和暖物。
叶绯出门穿长靴,衣外罩披风,一路来到集市,原汁原味的食材,特别新鲜。
这次采买了许许多多,天气不好她懒得出门。
元遵的衣鞋给备置了,她骂自己没出息,三言两语恐吓就听他话。
回去路上,叶绯叹气,她为什么总是软弱,硬气不起来。
老天,为何让她天赋有限,难道她注定是和浮游生命一样,也是待在特定一圈层被吃。
若是命中注定,也太让人难过了,跳跃龙门的机会都看不见。
命由天不由己,大造化全是天缘,叶绯听身边的男人都说过奇遇,反观她,来自天的馈赠极少。
叹气声更重了,还有什么比认清自己但又无能为力更挫败。
认命,不甘心;不认命,吃苦头。
幻境的一幕在淡去,叶绯又在摇摆,大概,这就是普通二字的意义,做不到强者的坚定,也做不到弱者的放弃。
她对自己说,能怎么办,又不是她选择留下。
整理完采买的东西,每日只负责一顿晚膳偶尔带夜宵,她有很多自己的时间。
叶绯回到房,看到了一张极其漂亮的毛皮,雪白干净,触摸蓬松柔软,她瞬间把其他事全抛到脑后,考虑这张皮做什么合适。
最后她自己动手做了一个坎肩。
做得太专注,没发觉背后站着身影,等她脖子发酸仰起活动时,看见元虞布满血丝的眼,惊站起来,
“你你,怎么不出声。”
元虞出去了五日,风尘仆仆回来,瞧见叶绯乖乖在房中做衣活,他瞥她手里拽紧的皮毛,问,
“哪里来的皮毛。”
“集市买来。”
“这个很贵。”
“我有份例了。”
元虞靠近,叶绯后退,但手里还紧紧拿着刚做好的坎肩,她心哀自己没救了,这种时候应该是放下。
元虞突然露出笑容,
“喜欢这种?”
“喜欢。”
“那还走不走。”
“看情况。”
元虞瞬间又阴沈脸,叶绯补救说,
“我也没机会回去了,你干什么阴脸吓人。”
元虞冷哼,
“过来。”
“干嘛。”
叶绯被他搂住后腰,
“你说干什么,本君回来连杯茶都不倒。”
脖子里突然有个凉东西,叶绯低头看,细银圈坠了一颗硕大绿宝石,绿得浓郁有光泽。
叶绯张大嘴,然后笑出咯吱声,紧接着她收笑哎呦叫疼,元虞一口咬在她肩上,双手掐她腰,
“说实话,这银赖狸的皮子哪里来,集市有你也买不起。”
“唉?”
谎言戳穿,叶绯头皮发紧,掌心冒汗,元虞在她耳边阴测测说,
“好好想,哪里来。”
叶绯放下坎肩,眼神真诚看元虞,
“我确实不是买的,是抢来的,这种行为不好,我下次不做了。”
磨牙声响起,叶绯努力睁大眼,可随即她被元虞转掉方向,他坐下,她趴跪在他腿上,臀部被用力打。
叶绯叫疼叫知错,但就是不说实话。
元虞气得加劲,叶绯咬他腿,他绷紧让她无处可咬。
“说不说!”
“我是强盗,抢点东西怎么了。”
“还嘴硬,谁给你的!”
“没谁。”
“不说饿你两顿。”
“我私房钱买的。”
“你几个私房钱本君还不知道,这皮子卖了你都不够。”
叶绯被他逼得没办法了,只好说,
“是你大哥。”
没想到元虞收手了,并且连问都不问为什么送,只说,
“馀料别浪费。”
叶绯狐疑看他,说元遵这么好使吗。
元虞低头,眼神幽暗让人看不清情绪,叶绯改口,
“我骗你的,不是你大哥,真是我抢来的。”
她被掐住下巴,果真是兄弟,拇指卡脸颊的位置都一样,元虞眼神危险,
“是大哥就大哥,别撒谎。”
叶绯握住他手臂拿下手,
“我和你大哥 ,他。”
叶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站直了身体,担心犹豫又带了希望看元虞,
“他离开前,对我。”
“够了,别再说了。”
元虞似乎不意外,他给自己倒茶水,倒了却不喝。
房内静默良久,元虞开口,
“以后不要向大哥发脾气,他很辛苦了,不要再给他添麻烦。”
叶绯抿唇望向窗外,眼酸涩过去后问,
“你就说这?”
元虞喉结上下滚动,
“他是大哥。”
“你就不问我愿不愿意。”
眼泪落下的瞬间,叶绯擦去。
“我们会待你好。”
擦去的眼泪又冒出来,叶绯转过身背对他,
“你能不能把印微还给我,它已经不能做什么了。”
元虞从后拥抱住她,
“抱歉,不能给你,如果你离开,本君和大哥会很难过。”
“你们不是把救苍生当己任,为什么要对我残忍,我不属于这里。”
“嘘。”
元虞深吸气,
“别说这个,不喜欢听。”
“你们兄弟两个自私。”
“我们是兄弟,喜好自然一样。”
“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你们。”
“好,我们葬一起。”
细白脖间有湿濡吻,腰间系带被扯去,他的一眼心动,他的感情,不被接受没关系,只要不离开。
身下白柔的美丽女人给他们兄弟两个怎么了,他们拯救苍生过得很辛苦,老天给送来礼物尝点甜。
塌在不停摇晃,叶绯被按住不能动,他呼吸炽热不能自控,沈浸在与爱人交/欢中。
只有与爱的人才会达到顶峰快/感,元虞情不自禁说出爱,叶绯捂住他嘴巴,不想听。
他咬住她手指,看她含泪目光潋滟,松开手指,俯身去吻她唇,爱意在爆发。
叶绯的抗拒迟早会被融化。
黄道宫很大,比清虚宫还大,可再大也有围墙,叶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但她知道不喜欢什么。
她不喜欢围着两个男人转,要等待他们,还要配合他们空闲时间。
她不喜欢心里要挂坠着他们无法专心做自己事。
事情变敞亮后,心知肚明的兄弟两人有默契,夜里从不相撞在一起。
天气越发冷,淅沥沥的雨过后,开始落雪,没有停的趋势。
天空持续灰蒙,整个世界满是纯净白,黄道宫宫墙是青灰与暗红,白雪还没掩盖墙就被铜兽化去。
清晨,叶绯撑红伞走在雪中,今日是最后一次采购食材,接下来不再出宫。
弟子们对她不陌生,但除了蒙临,没有谁和她打招呼。
叶绯在黄道宫是个特殊存在,她不是弟子,但可以随意出入。
今夜是黄道宫三年一次的新酒宴,喝灵谷酿制的新酒感恩祭典会。
叶绯整理完东西,时间尚早,她回房躺软榻,手边有多本故事画册。
屋外西风吹白絮,屋内炉火暖,房门被推开,元虞进来呼出一口霜气,见到叶绯穿单裙光足,靠躺看闲书,
“你可真舒服,你男人在外吃冰碴子,回来看都不看一眼。”
叶绯连发都已经散下,慵懒惬意翘起一腿搁在枕上,闻言擡头看他,
“炉子里有暖汤,自己喝,还要我伺候不成。”
元虞朝炉子走去,拿出一壶备好的暖汤,倒出一大碗又放回去,他要坐榻边喝,被白皙腿抵在肩上,
“不准坐,外头回来多脏。”
元虞只好移位到椅子,
“凶婆娘,连坐都不给坐。”
“你去干嘛了,连眉毛都冻白。”
“捕冰蛇,最近频发冰蛇霍乱。”
“怎么个霍乱?”
“冰蛇的毒素发作很快,被咬后会短时间内坏死灵髓。”
“这么危险的活,为什么是你去干。”
叶绯放下故事册,穿了鞋去倒一盆温水,拧了脸巾给元虞擦脸。
擦去冷霜发现他脸上有冻裂,叶绯小指勾出保养膏脂给他涂脸,
“就没其他人捕冰蛇,什么都你干。”
元虞感受到被她心疼,露出笑容,
“弟子没经验会很危险,今年比较反常,以往都没有。”
元虞吹了吹热汤喝下,冻到的身体在回暖。
“是不是那块魔石有问题。”
“不好说,可能是。”
元虞低头喝汤时,忽然想到说,
“大哥让你今晚别招摇。”
叶绯哼了声,
“在他嘴里我什么都招摇,干脆不去了。”
“宴上会有表演。”
“知道了,你们这里美女少,少见多怪。”
元虞笑出声,
“今夜你会知道这里美女多不多。”
叶绯倒完洗脸水回来,瞅他问,
“什么意思?今晚不就是你们犒劳弟子一起吃吃喝喝。”
“弟子们也需要放松,今夜只要不过分,做什么都是被允许。”
叶绯见他喝完汤也不走,还脱了衣钻进暖被躺下,
“过来,许久没抱你一起睡。”
“你自己睡,我要梳发。”
没多久,元虞就睡着,可能昨天一整夜都在捕冰蛇。
叶绯对主将冲锋在前的作风很不适应,以身作则这事高尚,但做起来很难。
屋内有燃香,暖意足,元虞睡得很踏实,醒来瞧见叶绯一身红裙,明艳动人,他手撑头坐起来,
“你还真是喜欢气大哥。”
“好看吗?”
“好看。”
“那记得挡在我前面。”
元虞刚睡醒,笑声低沈,他张开手臂,明艳女人坐进他怀中。
精心描绘的红唇被修长粗粝的手指擦去,头上华丽钗被拔去,那双高挑眼尾的眼睛泛出雾水。
叶绯用力推开他,
“不去了。”
元虞拉她重新坐到怀中,扣住她手指,手背放到唇边亲,
“换身衣服。”
叶绯烦躁,
“这样很没劲,我不去了。”
“得去。”
“我说了我不去!”
身上红裙已经被揉皱,元虞的指尖轻轻拂开她脸上乱碎发,
“绯,黄道宫的女主人可以美丽,但不能只有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