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张管家原本是贵族出身, 但是他家是旁支中的旁支,用不了几代就落魄了。
但张管家始终不觉得自己沦为了普通人,在他小时候, 家里也曾拥有过一段富庶生活, 但很快,因为乔德纳大公带领的军队抵御力三次重要外侵, 给了无数平民跨越阶层的机会,落魄贵族最后留在上层的藤蔓就这么断了。
那时候张管家还很小, 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相反, 他很崇拜乔德纳大公,父辈们指责乔德纳大公身为贵族, 却甘愿成为蝼蚁的踏板,是罪无可赦的叛徒。
张管家却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世上最高尚的人莫过于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却甘愿为弱小的底层献出大义之人, 因为他所经历的艰难和阻碍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那些普通人所谓的抗争, 其实就是在仓皇无知中丢了性命, 历史不会记得愚昧者的姓名, 但或许, 会记录下身怀大义的贵族王公这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
这是一个完美的英雄形象, 是让上流贵族们俯首钦佩丶让底层人民欢呼爱戴的英雄。
张管家梦想着成为这样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拥有贵族血统,这似乎理应是他的命运。
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 乔德纳大公过世了, 他的名字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他曾经的丰功伟业也逐渐被贵族话语消磨殆尽。
乔德纳大公后继无人, 唯一的孩子还是个Omega。
Omega,张管家遗憾地想,这就意味着他存在的意义只在于某个Alpha的后院之中。
哪怕是最尊贵的皇后也没用。
没想到峰回路转,一个叫顾承砚的杀神横空出世,帝国没有他抵御不了的内乱和外侵,几载之后,他竟一跃成为帝国上将。
张管家从他身上看到了乔德纳大公的影子,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比如顾上将似乎没有那种博爱的想法。
毕竟是底层爬上来的,他想。但是没关系,那种一军统帅的强硬气质已经足以让张管家折服,他愿意倾注自己来做他的后盾和老师。
这些年张管家逐渐认清自己的资质,似乎并不适合做一个统领者,他逐渐就要忘记年少时的梦想,但是顾承砚的出现让他久违地感受到血脉喷张。
刚巧他顺利通过银河金钥匙考核,并且在同批人员中名列前茅,皇帝看过他们几个的材料,恰好选了他成为顾上将宅邸的管家。
多么光荣的时刻,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天命合该如此。
银河第一管家的辅助大业将从今日开始,记住此刻的感受,张管家对自己说,日后写自传和回忆录的时候,一定要用一整章的篇幅记录这一瞬间。
帝国英雄或许不会有我的名字,但英雄伯乐唯我一人。
一切都很顺利,顾上将一心都在事业上,他专心为他管理好宅邸,毕恭毕敬地辅佐在侧,见缝插针地用些深明大义的道理感化他。张管家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再往后就等着顾上将和一个家境优越的贵族Omega联姻,成为真正的贵族了。
直到顾上将抱回了个脏兮兮的Beta。
张管家想,出现了一个烦人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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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不饿了,那种饿过头以后身体机能的自我调节,起床后明显能感觉身体有点虚,耿诺有些担忧,该不会被Alpha日多了,身体素质也会变得像Omega一样弱吧?
他可是男子汉大Beta。
下楼刚巧遇到修杰,耿诺高兴地叫住他,请他帮自己认认路,修杰热情地答应了,闲谈中,耿诺知道现在已经过了顾宅佣人吃早饭的时间,耿诺大惊:“什么?已经吃过早饭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修杰一时语塞,他以为管家肯定安排了人送饭。
耿诺哀嚎:“我昨天就一天没吃!”
“什么?”修杰也惊到了,当即带着耿诺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剩馀没,结果就在他们踏进厨房的前一秒,厨师把剩下的食物倒进泔水桶交给机器人运走。
耿诺:“……”
他咽了口唾沫,要哭了。
人一旦察觉到自己在饿,那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饥饿难耐了,更何况他昨天就没吃东西。
最后在修杰的掩护下,耿诺在厨房偷了根没洗的萝卜。
两人躲在张管家不常走的一条走廊上,耿诺蹲在地上啃萝卜,修杰蹲在旁边看他啃萝卜。
耿诺一边啃一边流眼泪,修杰慌了,手忙脚乱要安慰他,结果耿诺一摆手,说:“没事,这是根辣萝卜。”
“丫的真辣。”耿诺抹了把眼泪,吸吸鼻子,十分后悔,“刚太紧张了没看清,我寻思一身泥是从地里挖出的红薯呢,早知道拿旁边的了,谁能想到这么厚的泥里裹着个萝卜。”
修杰说:“萝卜水大不顶饱,要不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再顺个红薯出来。”
耿诺连连摆手,谢绝他的好意,“没事,一会儿就到中午了,我午饭多吃点就行了。”
结果中午也没能吃上饭。
半路上张管家把耿诺叫走了,修杰以为早上偷萝卜被发现了,紧张不已。但张管家看都没看他一眼,挑剔的目光简直能把耿诺万箭穿心。
“跟我来,给你安排点工作。”张管家说,既然他一门心思想在顾宅当佣人,上将也同意了,那就好好听话,勤快点丶手脚利索点,不要闲着,很多工作不是智能机器能包揽的,该上人力的时候不能含糊。
耿诺听了“ 哦”一声,随后寻思不对啊,他不是什么高级私人助理吗?我们是还要归管家差遣。
耿诺诚恳发问,他是私人助理,不应该归顾上将直属管辖吗?
他都没好意思把“高级”二字加上,总感觉说出来黄黄的。
张管家凉凉地看他一眼,十分冷酷,“那你跟上将说去。”
耿诺:“……”
丫绝对拿准了他没有通讯设备!
张管家带他七拐八拐到了另一个库房,这边是存放日常消耗品的,张管家给了他一张单子,让他先盘点一遍库房存货,再按照另一张表上的数据分门别类地给各个屋子增补损耗。
这样的工作量通常至少要五个人一起完成,但管家明着欺负他,就让他一个人做。
耿诺笑脸目送张管家,心里一堆mmp。
当管家真爽啊,等我当上管家,让我每个月拿两万银河币我也愿意。
“哦对了,”张管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对他说:“这个库房的运输机坏了,麻烦你人工搬运到各个房间吧。”
等我下个月拿到十万银河币,甩你丫脸上!!!
让我干活?没问题,当然要干,等我摸清了上将宅邸管理每一个环节步骤,就是你被炒鱿鱼的时候,别以为你是Alpha就了不起,我们Beta天生牛马圣体,我注定要做顾宅的管家!
不生气不生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把你炒了,你丫N+1都别想要!
耿诺咬牙切齿地诅咒。
什么运输机坏了,都是借口,这屋就没有运输机,但是他昨天刚修好一个,耿诺先抱着一些东西去找那个运输机,然后用运输机推着挨个房间送。送完再回到库房,接下来一次能运送的数量就很多了,大大减少了工作时间。等全部送完之后再去盘点库存,清点数量也减少了。
给他干就不错了。
耿诺一边送东西一边哼小调,干活当然要动脑子,他可是聪明的Beta。
不过饶是如此,一切弄完也到了下午,完美地错过了午饭时间。
耿诺也知道张管家是在故意针对自己,但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力气跟他较劲。还好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他按照早上修杰给他指引的方向,找到了员工餐厅。
张管家说他是新来的,到最后面排着去,等他排到跟前,打饭的厨子一脸为难地跟他说,今天饭菜做少了,刚好到他盛完了。
彼时张管家已经吃完饭了,轻飘飘地从旁边路过,假惺惺地说:“哎呀,这么不巧啊。”
耿诺深吸一口气,无法无天!狂鲨都没饿我!他恨不得把桌子椅子囫囵扔张管家脑袋上。
还好修杰好心,偷偷把他的饭让给了耿诺。
“没事,我今天干活少。”修杰小声跟他说,“我中午看到你没来就知道你肯定又没吃上饭,所以我中午吃了很多,晚上不怎么饿,你都吃了吧。”
耿诺也没跟他客气,抱了个拳表示“大恩不言谢。”蹲在旁边就开始大口扒饭了。
接下来几天,耿诺跟张管家算是对着干起来了。两人势同水火,张管家安排的工作耿诺是一律不干的,不仅不干,他还要给管家添堵。
比如在管家鞋底抹油看他摔个狗啃屎啊,爬到树上把吃完的果核扔到路过的管家衣领里啊,把管家的洗手液换成胶水啊……
这种还算文雅一点,而且他很善良的,尽量不给其他人增加工作量,只针对张管家一人。
张管家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可惜别墅很大,庄园更大,耿诺又可以出别墅门了,跟个滑手的泥鳅似的,根本抓不着,最终只能将饿他的战略进行到底。
修杰被发现给耿诺东西吃之后也被罚了,耿诺不忍连累他,自己天天趁半夜去厨房偷萝卜红薯大白菜。
耿诺饿急眼了对张管家下手也不留情,据不完全统计,这些天张管家一共骨折过五次,骨裂三次,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断眉骨两次,掉水里差点淹死一次。
虽然每次其他佣人都大呼小叫对管家嘘寒问暖,但内心都在偷着乐,觉得很解气。平时张管家可不怎么把他们当人看。
耿诺却不解气,张管家受了这么多伤,却只需要在医疗舱里待几分钟就能恢覆如初,不痛不痒的。厨房偷偷给他留饭的胖大叔告诉他,别看他恢覆得快,高频率的细胞丶骨骼再生看起来再怎么完好无初,也说不得要折他几年寿。
后来胖大叔也被发现了,张管家要求每顿饭吃完后把所有剩菜剩饭必须在他眼皮子底下倒进泔水桶,谁也不许偷拿偷带出员工食堂。
他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顾家的皇帝。
这下,耿诺又只剩原材料能吃了。
其他佣人也偷摸着给耿诺塞点零嘴,大家都很小心,为了不被张管家发现,耿诺必须把东西通通藏起来。
顾宅有一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那就是顾承砚的卧室。
耿诺来到这之后就在主卧住着,这一点连管家也不敢随意置喙,所以耿诺就把偷来的东西和其他人支援的零食放到床底下。
床底真是个令人安心的存在,塞萝卜红薯的时候顺便摸一把包里的银河法钞,感觉人生又有了期待。
这几天给耿诺饿的,边生啃萝卜边安慰自己,他以前读过,那什么天酱酱酿酿大任于死人?不对,反正什么人,必须什么什么丶什么什么丶然后饿其体肤!
对,他就记得这句。
饿就饿点,以后他要干大事成大业的,从拿下这小小管家之位开始。
等着吧,等顾上将回来,我一定要把你挤走。
一周后。
耿诺已经生无可恋了。
他们家最穷的时候都没生啃过萝卜大白菜。
他照镜子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瘦了一圈,脸颊都有些凹陷了,整个人面如死灰。
我好惨。
我也太几把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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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砚刚进屋的时候在门口站了几秒,没看到想看的。管家恭敬地过来替他脱下外套,顾承砚不动声色地问:“这几天他在家听话吗?”
管家的脸有一瞬间扭曲,但他毕竟是个人精,从顾承砚的话中咂摸出一丝不满,连忙火上浇油。
“一切都好,就是……”他欲言又止,顾承砚皱眉看向他,让他有话直说。
“嗨,也没什么事。”张管家笑了笑,含糊道:“这……毕竟是外面的人,性子太野了,挺会闹腾的,别的地方也无所谓,我跟着收拾处理就好,主要是……这几天霸着您的卧室,也不让人收拾,都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了。”说完装模作样叹口气。
顾承砚听到这些倒有点意外。
他早就发现这小家夥还挺有脾气的,但没料到这么敢闹腾。
平时装得低眉顺眼的……
“他为什么闹腾?是想离开?有说想出去找什么人吗?”
“这个……”顾承砚一连串问题让谎报军情的管家一时答不上来,眼珠子转来转去,揣度顾上将是个什么心思,是听他闹着出去会生气,还是说不出去会生气?
他犹豫这会儿,顾承砚已经准备上楼了,“他在哪?还在卧室?”
“是的。”
顾承砚第一次觉得时间有些漫长,居然已经一周没回来了。
以前对这座上将宅邸也没什么归属感,只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忙起来哪里不能睡?
这一个礼拜居然第一次对繁重的工作有了不耐烦的感觉,起初他觉得是皇帝当甩手掌柜的缘故,后来他察觉到自己竟然有种赶紧结束工作回家的冲动。
他对自己会产生这种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仔细想想,似乎是因为那天一推开门,有个人欣喜若狂地跑过来,笑盈盈地对他说:“你回来了。”
忙碌中的片刻闲暇时,这一幕总在脑子挥之不去。
完成工作后,立刻指挥弗兰安排路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家。
他不想承认,但开门前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期待的。
可惜他期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甚至直到他徒步走到了卧室门口,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顾承砚让管家下去,独自推开门进了卧室。
开门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只听到一声闷响,像是撞到了什么,然后传来小声的“哎哟”,顾承砚微微皱眉,快走了几步来到主卧里间。
正好看见耿诺慌慌张张从床底爬出来。
“你在做什么?”看清他身影的那一刻,顾承砚眉心皱得更深了,沈默着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他敏锐地察觉到耿诺瘦了很多。
为什么会瘦这么多?在顾家还能比在狂鲨俱乐部过得更差吗?还是他又琢磨出了什么新的手段……为了让他心疼?
耿诺站在床边,显然一副试图掩盖什么的模样,顾承砚继续追问:“床底下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就是有了。
耿诺慌得要命,没人跟他说顾承砚今天回来啊。
床底都是他没来及收拾的萝卜皮红薯泥还有烂白菜叶子,他印象中顾承砚是有点洁癖的吧……不对,没洁癖看到这也得生气吧。
顾承砚边解开领带边向他走来,视线落脚处始终在床底,似乎要一探究竟。
耿诺迅速上前拦住他。
拦是当然拦不住的,所以确切地说耿诺是干脆利落地上前抱住了顾承砚。
顾上将的脚步果然停了。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剑眸向下轻瞥,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
耿诺两臂张开甚至拢不住顾承砚一圈,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螳臂当车丶蚍蜉撼大树。
不行,伟大的Beta领袖耿小诺永不认输!
“真丶真的什么都没有。”一开口气势就降了八个度,非常心虚地嘟囔:“您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啊……”
耿诺悄悄擡眼,发现顾承砚也在睨着他。
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赶紧又移开视线。
“你倒是适应新身份适应得很好。”顾承砚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耿诺露出迷茫的眼神。
啥?
顾承砚上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似笑非笑:“之前在俱乐部嫌我回来晚,现在又怨我出门不报备行程?”
“说你胆小,什么都敢干,说你胆大……”他微微倾身靠近了些,耿诺喉结动了动,屏住呼吸。
“你现在又在紧张什么?”
耿诺又咽了口口水。
他不是紧张。
他饿。
今天跟管家斗智斗勇一天,连水都没能喝一口,张管家可能猜到他在卧室藏了吃的,一旦等到他下楼就故意堵住他回去的路,耿诺一天都没吃东西,饿得头晕眼花,还是修杰给他打掩护走了顾上将的专属电梯才上来。
刚啃了两口萝卜就听到顾承砚推门进来的声音,头还被被床板撞了一下。
此刻幽怨的眼神落在顾承砚眼中又名为紧张。
耿诺“紧张”的小模样确实怪让人心痒的,顾承砚很是宽宏大量地决定不放过他。
摸了摸刚刚在他脸上捏出的红痕,“那你说说,刚才在干什么?”
好嘛,又绕回去了。
耿诺眼珠子滴溜转,小声说:“在打扫卫生。”
顾承砚挺意外,“打扫床底?”
“对!”耿诺像是终于找到方向,装成底气十足的样子,“顾上将您都不知道,您不在家的时候管家可糊弄了,他给其他佣人安排大量的工作,事无巨细,唯独把您的房间漏下。”
“我在这的几天,他一次都没来打扫过,也没换过床单什么的!”打小报告打得相当刻意。
顾承砚寻思这跟管家说得可截然相反,便顺着他的话,“那我看看你打扫得怎么样。”
说着就要低头去看床底。
“哎……顾上将!”耿诺急忙地扯住顾承砚的手臂,说话慌慌张张的,“干嘛非要看那里呀,看点别的地方不行吗?”
“我打扫得可干净了。”耿诺顿了顿,“别的地方。”
顾承砚深深看了他一眼。
耿诺以为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太过明显,惴惴不安思考如何打消对方怀疑。
实际上顾承砚觉得耿诺在撒娇。
怕他真发现什么,要罚他。
“行吧,”顾承砚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那就看看你说的‘别的地方’。”
耿诺松了口气,抿着唇也压制不住扬起的嘴角,不由分说推着顾承砚往门口赶,“来来顾上将,咱们从外往里看。”
势要远离床铺八万里!
顾承砚瞥了眼床底,又瞧向耿诺的唇角,默许了他的胡作非为。
接下来,耿诺热情洋溢地像顾承砚展示了自己的劳动成果。
“看看,这镜子,还有这花瓶,这一尘不染鋥光瓦亮的,顾上将您不知道,一般人都做不到这种地步。”耿诺站在门口的穿衣镜前指天画地侃侃而谈,暗戳戳给自己贴金,“细节决定成败,我这个人做事最注重细节。”
顾承砚顺着耿诺所指看过去,那是一个半臂高的蓝瞳花瓶。
蓝瞳花瓶的产地是迪侬星球,那里人烟稀少,经常有陨石坠落,不适合人类居住,但是矿产业却十分发达。用来制作蓝瞳花瓶的正是银河系一种游离在太空的陨石,经过特殊处理,消解了其中的辐射,做成各式各样昂贵的装饰物。
其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挂灰丶不染尘丶不沾水。
刚刚耿诺指的那面镜子的原材料其实也是这种陨石。
顾承砚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倒是没揭穿,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帕勒神像’吗?”
“啊?”话题转换太快,耿诺还没反应过来,很快他点点头,“知道啊。”
“知道?”顾承砚皱眉看向他。
“对啊。”耿诺茫然眨眨眼,“之前在俱乐部……嗯,那个台球室,皮克斯跟您说的那个?”脸上浮起薄红,声音逐渐变小,眼珠子也瞟向其他地方……
顾承砚想起来那天的事了。
说起这个,顾承砚勾起唇角,探究似的看向耿诺,“事后我听说那间台球室漏水漏电,差点引起火灾。”
“但是我印象中,那天的动静似乎没这么大吧?”
这话说得暧昧,耿诺眼前瞬间浮现起那天被压在台球桌上的情形,但他忍住了,一脸天真地反问:“难道不是狂鲨到处年久失修吗?不然也不会闹出这次举国震惊的起火爆炸悲剧。”
顾承砚轻笑一声,捏住了耿诺的另一侧脸颊,直到听见他“哎哟哎哟”,脸上浮起对称的红痕才松手。
耿诺捂着那半边脸,眼神哀怨。
但他又不愿放弃这大好良机,愈挫愈勇继续凑上去拉着顾承砚胳膊介绍自己多么能干。“进门的地方是最重要的,是主人推门进来的第一印象,回到家的好心情丶回到卧室的安心松弛,都靠这一眼奠定基调……”
顾承砚想起这几天皇帝告诉他,下面的人把莱特侯爵名下所有的庄园都翻了个遍,根本没有所谓的“帕勒神像”,这个神像本就疑似是虚构的,没人知道他的模样,但一点线索都没有,还是让人起疑。
不堪极刑的皮克斯在咽气前最后念叨的始终是这个“帕勒神”,最终,他们还是怀疑莱特侯爵肯定把培育间谍掌控高官的东西藏在这个雕像中,至少也是跟它有关的事物。
作为头号嫌疑人的耿诺,顾承砚本想看看他知不知道,现在看来不知道,但也有可能是在装傻……
顾承砚听他小嘴叭叭不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却被他这样兴冲冲地专注和自己说话的模样搞得有些意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熨帖。
他注意到耿诺嘴唇湿润润的,回想了下,好像从进门来就是这样。
耿诺话说到一半,顾承砚的脸突然放大出现在他眼前,耿诺呼吸漏了半拍,不自觉抿起嘴唇舔了舔。
“偷吃什么了?”顾承砚问。
耿诺汗毛起立,一口咬死:“没有。”
“没有?”
“真没有。”
“没有你紧张什么?”
“……”
“瘦了,”顾承砚捏着耿诺的下巴,左右瞧看,点评道,“我不在家这几天没好好吃饭?还是小孩子吗,吃饭都得让人监督着。听说你在家里很闹腾,嗯?”
明明是问责的话,却带着几丝狎呢的柔情,这真是太罕见了,但耿诺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份柔情,他心想肯定是张管家颠倒黑白了,是他不想吃吗?!
耿诺当即眉眼一竖就要告状,可这副生动的模样落在顾承砚眼中,像是一瞬间被人握住心脏,随后又用最柔软的羊绒毛刷轻轻扫过,痒痒的。他伸出拇指在耿诺唇上摩挲,眼神深沈地落在那刹那间添了血色的唇上,声音喑哑:“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先老实交代,刚刚在偷吃什么?”
他并不是真的想追究,其实还有点想听耿诺那张小嘴多叭叭些什么。
但他又听不进去。
那不如干脆寻个由头把他嘴堵上。
在耿诺开口之前,顾承砚已经先一步完成了审判——
“不说?那就吃点别的。”
吃点别的。
耿诺整个人僵在原地,几乎石化,他对这几个字有阴影。
上次顾承砚对他说“吃点别的”的时候……
发楞间顾承砚已经坐在床边,双腿自然微微岔开,中间刚好留出一个人跪伏的空间。
顾承砚虽然坐着,从他的角度,双眸甚至要微微上挑才能注视着耿诺,但深邃的目光却像无形的利爪将耿诺紧缚在掌心,低沈的嗓音不容置喙地命令:
“过来。”
其中含义已无需多言。
耿诺下意识向前一步,随即反应过来,又停下脚步。
“不……”
但这一步的靠近却已经足够让顾承砚拉着他的手腕强行把人拖过来,两手钳着腰,略微施力,耿诺便两腿一软,被迫跪在了地上。
“快点。”顾承砚曲起食指在他下巴上勾了勾,依然摸不到什么肉,不由得疑心,短短一个礼拜怎么会瘦这么多。
随着手掌沿着颌线划过喉结,感受着薄嫩细腻的皮肤和隐隐跳动的血管,只消将拇指稍稍抵在咽喉处,就能听到耿诺发出难受的“嗬嗬”,不受控地进行吞咽动作,而这一切细微的触感都在顾承砚的掌中呈现。
消瘦之后皮薄肉嫩,哪怕是纤细的喉咙,也意味着能轻而易举顶出形状。
想到这儿,顾承砚愈发意动,有些澎湃的欲望就要破胸而出。
“咳咳,我,那个……”耿诺还想挣扎一下,“您之前说过我技术差。”
“技术差就练。”顾上将和善地给出解决方案,这样的说话语气和行事作风和他工作时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带了点温柔,他像个循循善诱的师长,低声诱哄道:“我教你。”
谢谢,但我不想学。
眼前这局面显然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伸头一刀,缩头就再给一刀,耿诺别无选择,认命解开裤子拉链。
上方的顾承砚确实在教他该怎么做,每个动作每个步骤,但再详实也抵不过耿诺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根本不用心学,全然想象自己在啃一只酱大骨,一不留神尖牙利嘴还让顾上将陡然吃痛。
完了,他生气了,不会要打我吧?耿诺害怕地想。
……应该不会,命根子还在我嘴里呢,打我我就咬他。
耿诺没忍住又用牙尖磨了两下。
啊,酱大骨……不是那个口感也不是那个味道呜呜呜。
“你还用牙?!”上方传来顾承砚压抑着的严厉低吼。
却丝毫没有震慑到耿诺。
耿诺甚至在想:奇怪,明明是严厉的语气,怎么声音这么小?
听起来一点也不可怕。
耿诺转动他聪明的小脑瓜琢磨了一下,顾承砚应该也不敢太凶吧,嘿嘿,万一我冷不丁给他来一口。
“唔!”
猛然间,顾承砚拽住他的头发,耿诺游离的神思归位,陡然吃痛,脑袋被迫后仰,与“酱大骨”分离,分开的瞬间还发出了难舍的“啵~”声,他眼神迷离地看着顾承砚,嘴巴还未合拢。
嫩唇湿润,舌尖猩红,顾承砚眸色顿深,再次按着他的头压了下去。
“唔——”
耿诺的头被死死按住,只能重新卖力起来,思绪也在乱走。
Alpha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禽兽,一回来就急着干这事……刚刚说了管家小话,但是说得不多,能把他挤走吗……没能多展示点我的能力,太可惜了,我很擅长编简历的……他说话就不能大点声,还说要教我,精虫一上脑话都说不清……
唉人生好苦,几把更苦……
耿诺哀愁地想。
等等,几把为什么苦?
因为我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嘴里没味吗?
那也不对吧……
“耿诺,耿诺?”上方依稀传来顾承砚的呼唤,又远又近似的,听不分明。
喊我干嘛?吃着呢。
“耿诺,耿诺!”
好黑……天黑了吗,是我贴太近了还是我闭眼了?
耿诺眼皮子不住耷拉,整个人逐渐处于一种失控状态。
感觉有…点…困……
耿诺晕了。
嘴里含着手上抱着,就这样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