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独家
“啧啧啧。”穆迩唏嘘不已,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还以为他对你来说是特殊的。”
“哪来的错觉。”
“你们是查到了什么吗?”穆迩挥挥手上的资料,“从这上面看, 他似乎是新来的, 也许还没参与皮克斯的恶行。”
穆迩悠悠揶揄道:“你说不定是他第一个男人呢。”
顾承砚蹩眉,有些不耐烦, “别有用心的一丘之貉罢了,既然要清理垃圾, 就一口气清干净,难道还要留一两个漏网之鱼在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添点后患吗?”
场面静谧了片刻, 穆迩着实被顾承砚不同寻常的态度惊到了,卫海觉得气氛有些僵硬, 连忙对穆迩解释,“陛下, 是这样的, 我们查到一个消息……”
经他一解释, 穆迩了然道:“狂鲨果然藏着培养间谍的业务。皮克斯不是想跟你合作, 他还是想掌控你, 离间你我。”
穆迩喃喃道:“居然只是用一个Beta……”
顾上将闭了闭眼, 一句轻不可闻的话落入穆迩耳中。
“……可真有本事。”
穆迩眼皮一颤,非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你真的准备把他一起杀了?”
须臾,像是松了口气,穆迩重重靠在椅背上, “既然这样, 那我就放心了。”
顾承砚转头看去,不明所以, “什么?”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给你说的。”穆迩打了个响指,办公室内的窗帘尽数落下,屋内漆黑一片,他的光脑雷特缓缓升起在半空,发射出蓝光,把墙壁当作屏幕开始投影。
上面出现了一份尸检报告。
顾承砚瞳孔微震,“这是……”
“是的,冯启龙死了。”那位裴斯曼帝国银行冯行长。
“前日他在监守过程中突然暴毙,经过尸检,我们在他体内检测到一种病毒,”穆迩两腿交叠,双手交叉撑在膝上,“我们姑且将其称为病毒。”
屏幕上放大了一段分子式,“你看,他的基因几乎被改写,我不知道这样是否还能称之为‘人类’,我的研究员告诉我,这绝不是属于人类的DNA结构。”
顾承砚嗤道:“难不成还变异成外星人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顾上将。”穆迩示意他继续看,“虽然你看不懂,我也看不懂,这是我家洛洛的专长,用一个浅显易懂的类比来解释……知道铁线虫吗?”
“你是说冯启龙就像是被铁线虫操纵的螳螂?”
“可以这么理解,更可怕的是,这种未知的病毒能够改写人的基因,让人像被寄生的螳螂一样任由其操控。”
顾承砚问了一个问题,“那么'铁线虫'在哪?”
“就是那个把冯行长迷得神魂颠倒的Omega,我们已经抓到他了。从他体内查出了一种相似的物质,但并不完全一样。非常可怕的是,在他靠近冯启龙的时候,停尸台上的冯启龙甚至还会有反应。”
“两小时后,那个Omega也暴毙身亡,我们怀疑他的一切行为也是受操控的。”穆迩认真地说,“然而以帝国目前的科学发展水平,并不能研究出这种病毒以及他们掌控与被掌控的原理。”
顾承砚思忖道:“你说从他们体内查出的病毒相似却不完全一致,有没有可能差异源自性别。”
“是有这种可能,T1和T2的区别,在Omega身上种下T1,让他在目标身上感染T2。”穆迩意味深长地送去一个眼神:“有人针对ABO研制出不同药物,通过操控Omega来操控Alpha。”
“也就是说我们要追根溯源查到原始T0病毒在谁手里。”顾承砚对上皇帝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些奇怪,反应了一下,心中有了个怪异的猜测。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穆迩笑得高深莫测,顾承砚的脸色却蓦然沈了下来。
卫海不明所以,问:“什么意思?是我们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吗?”
穆迩竖起手指摇了摇,示意稍安勿躁,用最简单的话语解释道:“如果按照你们调查的,皮克斯在为贵族们输送听话的禁.脔,而接近顾上将的那个Beta服务生又没有这样的迹象……那么极有可能,这个Beta正是这种用处。”
卫海猛然警醒,急切看向顾承砚,面露担忧。
他们始终认为那个Beta刻意接近顾上将却一直没有动作,但会不会他早就有了动作,只是他们没有察觉到。
否则……从来不让外人近身的顾上将怎么会唯独对他特殊?
“做个检查吧,顾上将。”穆迩说。
皇帝的光脑雷特收起投影激光,召唤医疗仪,屋内的窗帘纷纷拉开,恢覆明亮,顾承砚卷起袖子,把胳膊伸进医疗仪。
卫海额前已经浮出细密的汗珠,穆迩陛下也不轻松,病毒暴露得太晚,他们都很担心幕后黑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向顾承砚。而他们现在还没有任何把握扭转被病毒入侵的人体。
反倒顾承砚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检测过程很快,五分钟后结果就出来了,卫海第一个冲上前查看检测报告。
结果是——并无异常。
卫海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随后把报告递给皇帝,穆迩看过也安心不少,“顾上将,看看?”
顾承砚只瞥了一眼,没有接过,“没必要。”这个结果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内。
“至少说明,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穆迩故作轻松道,“我们查到了同一个方向,一切还来得及,趁早斩草除根。”
“只不过我很纳闷,为什么是Beta?”穆迩百思不得其解,“Omega有信息素加持,应该会更容易实施。”
卫海说:“也许是外界传闻上将从不让Omega近身,也许是当日上将把一个试图献身的Omega脑袋砸漏了。”
顾承砚冷哼一声,“他们反应倒快。”
这就完全解释了最初的不合理情况。
“皮克斯说,要在晚宴上为我送上一份大礼。”顾承砚捋平袖口,动作缓慢优雅,语气淡漠,他回过头,勾起唇角,眼底却透着不易察觉的冰冷寒意,“你说,会是讨好贵族的乖巧玩宠,还是心怀叵测的T1呢?”
“我挺期待。”
显然顾上将此刻心情不妙,穆迩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雷特及时上报:“陛下,闻澜侯爵和苏芒伯爵带着一众贵族正往政务殿走来。”
穆迩“啧”了声,算了算时间,起身绕过桌子,擡腿把顾承砚身边的椅子一脚踹飞,发出巨大的“咣当”声,卫海觉得这声响恐怕在楼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皇帝陛下开始怒吼:“顾承砚!你别蹬鼻子上脸!我告诉你,我赋予你权力,不是让你为所欲为的,你现在翅膀硬了,不把我的话当命令了是吗……”
顾承砚全程抱着双臂看他表演。
不多时,乌泱泱的一众人上到二楼,穆迩像是刚发现他们到来,半句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顷刻间变了脸色和语气,分外和善地冲着门口:“哟,闻澜伯爵,稀客呀,哎哟喂,来了这么多人,大家快进来,怎么也没让人通报一声。雷特,快把椅子挪开,别挡了客人们的路。”
雷特飞到门口,探出机械臂,把横在门前的椅子挪到墙角。
卫海机灵地站到顾承砚身后,对穆迩陛下这出精湛的表演叹为观止。
除了为首的闻澜和苏芒,其他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贵族们,平时嫌少有机会入宫,但每次进宫都要抓住机会倚老卖老,但皇帝的这一番操作让气势汹汹的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气焰一时哑了火。
闻澜侯爵视线不动声色地流转在皇帝和顾上将之间,意味不明地“哼”了声,把顾承砚当成空气。先是对皇帝大张旗鼓翻修皇宫的行径指摘一通,谴责陛下铺张浪费,殊不知和这群贵族平日的挥霍比起来,这点动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穆迩殷切地附和认错,窝囊劲十足,随后又装模作样地解释这一切都是皇后的骄矜作祟,说要是不同意翻修,就要动用自己的嫁妆什么的……
没想到此话一出,闻澜侯爵语气明显弱了许多,但接着,他便转入主题,这也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他目光沈沈地盯着顾承砚,森然开口:“莱特侯爵尸骨未寒,杀人凶手倒是活得肆意。”
数不清的视线齐齐落在顾承砚身上,他们面露憎恨,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苏芒伯爵借着闻澜侯爵的杆往上爬,忧心忡忡地对陛下说:“陛下,您怎么能单独接见这个人,多危险啊。这厮到底是出身底层的贱民,不过是侥幸打了几场胜仗,翻身成了人上人,便无法无天了!请您褫夺他的上将军衔,现在裴斯曼帝国和平又安宁,已经没有这个贱民的用武之地了,您至少要把他送上军事法庭,否则他今天敢杀贵族,明天就敢……”
穆迩听他一口一个贱民十分不爽,刚要开口,谁料顾承砚突然冷笑一声。
“莱特侯爵还真是有一群忠心的狗,没想到头七都过了,还有人给他哭丧。”顾承砚环顾一周,眼底闪过一道漆黑的阴霾,勾唇阴冷道:“谁要是想见他,我不介意施以援手。”
众人无端打了个寒颤。
施以援手,怎么施以援手?言下之意不就是谁再揪住不放,他就一起杀了送去陪莱特侯爵?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几人心中有气,却也不敢真的和顾承砚对峙,这人是个孑然一身的野性子,做事没有原则规矩可言,要是真把他激怒了,说不准真敢当着皇帝陛下的面让他们血溅三尺。
“啊。”顾承砚佯装思考,悠悠掐指算了算,“再过几天,兴许莱特侯爵都要投胎了吧,诸位有谁家里最近有备孕意向吗?”
他点兵点将般在人群中抓了几个典型,“听说裴颂子爵家的小儿子刚结婚,有要小孩的打算吗?哦,对了,闻澜侯爵,听说你养在外面的Omega怀孕了?恭喜啊,要不要我找人来做场法事,你知道的,这种下九流的渠道我最清楚,若是能让你几个月后与莱特侯爵重逢,也算一场幸事。”
顾上将一改往日的冷漠寡言,毕恭毕敬地提出建设性意见,听得人毛骨悚然,尤其是闻澜侯爵,一想到几个月后重生转世的莱特侯爵管他叫爸爸,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闻澜伯爵气得手指都在抖。
他们只是想打着莱特侯爵的幌子让顾承砚受到惩罚,可不想真的把莱特那老家夥迎到自己家。
顾承砚懒得和他们废话,目不斜视地走到门口,骇人的威势让这些贵族不自觉为他敞开一条道,顾上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看不见了,这些人才像刚回过神,刚才退让的举动让他们有些恼羞成怒,纷纷高声叫嚣着要对顾承砚严惩不贷。
“好好好,诸位先冷静一下。”穆迩陛下开始充当和事佬,他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个被自己一手提拔的上将踩在头顶丶又挣脱不开将他当作傀儡的这群贵族的无能皇帝,他平生最大的主见现在已经挣脱了缰绳,他们来之前也听到了,无能狂怒的皇帝陛下现在只能窝囊地和稀泥。
“各位,我知道大家很生气,但是当时的情况无数人目睹了,顾上将和莱特侯爵在中心大道上决斗,很不幸,莱特侯爵一时失招。大家知道的,帝国素来不禁止决斗,我很遗憾莱特侯爵的殒命。”
穆迩装模作样擦了滴眼泪,招呼众人进屋坐下,“这是个伟大的悲剧,我也感到无比心痛,请各位放心,我已经在着手草拟新的法案,在不远的将来,帝国将禁止私人决斗。”
“我还命人在深鲸广场前为莱特侯爵建造一座金色雕像,帝国的子民将永远怀念他。”
苏芒顿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穆迩无比庆幸地说:“还好莱特侯爵曾留下一个深海基金,听说是专门为对帝国有突出贡献的人们塑立雕像的,要不然国库空虚,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支出这笔钱。”
“……”
闻澜侯爵脸色很不好,而苏芒伯爵保养得当的脸近乎抽搐。
只不过他们一个是对给莱特建雕像而不爽,一个是心痛那个掩人耳目的基金被拿去干这破事。
关键苏芒还不能说出来,这件事是私下进行的,里面都是他借着莱特侯爵的名义洗的黑钱,本想等过段时间悄悄取走,没想到被这个蠢蛋皇帝一锅端了。
苏芒很快冷静下来,换了个思路,“陛下,您也看到了,就算我们都把这当成一场意外,可顾承砚呢?他一点反思悔过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威胁我们!”
“关于这点,我可能要解释一下,”穆迩眉角下落,有些无奈的模样,“这是个误会。”
“误会?”苏芒伯爵尖叫起来。
“是的,他刚刚只是心情不好,理解一下,我们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计较呢。”
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能掩盖他的无理举止了?
难道杀了莱特侯爵也是因为心情不好?
这种解释无异于说黄鼠狼吃鸡都是被逼无奈,当然他们不会认为自己是鸡,更不会承认顾承砚是黄鼠狼。
实在太过荒谬,苏芒觉得穆迩在耍他们。
于是穆迩只好进一步解释:“大家都是Alpha,我想这很好理解,当一个Alpha的权威受到挑战时,可顾不得什么体面,不把怒火发泄在旁人身上就算好的了,没办法,Alpha嘛……”
苏芒不忿道:“陛下,您是在含沙射影我们吗?”
原来你知道啊。
“当然不是,亲爱的伯爵,我们不是在说顾上将吗?”穆迩陛下一脸无辜,“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刚刚,顾上将得知他的心上人想杀他。”
“你知道的,作为一个Alpha,面对这种情况是不可能保持冷静的。”
众贵族面面相觑,顾承砚哪里蹦出来的心上人?
穆迩陛下耸耸肩,给了几秒消化时间,随后带着歉意重覆道:“他刚刚心情不好,理解一下。”
·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48小时,耿诺蠢蠢欲动的心迟迟消停不下来,哼着小曲儿趴在床上数银河法钞,两只小脚丫招摇得晃来晃去。
尽管他已经数了不下十遍,但失而覆得的213张银河法钞实在意义非凡,要不是……咳,这些钞票进过不该进的地方,耿诺甚至想狠狠亲上一口。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晚宴那天到来。
在晚宴之前,顾上将应该不会回来,正好他可以保存体力,还能独享豪华总统套房,皮克斯忙得脚不沾地,估计根本想不起来还有他这么个人。
很好,一切都在安稳地推进。
倏地,耿诺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手速飞快地把钱收进包里往床底一扔,整套动作从善如流甚至不超过三秒。
做完这些之后还维持趴在床上无所事事地晃脚的姿势。
他装作听到声响无意回头,看到来人却明显惊诧住。
“顾丶顾上将?”还未及思考顾承砚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耿诺眼中甚至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喜。
不管怎么说,顾承砚帮他讨回213张银河法钞,冥冥在他心底,顾上将已经是顶顶的大好人,至于那些惶恐不安的心绪,早就被他抛到脑后。
只可惜,耿诺这幅惊喜的模样落在顾承砚眼中,就是另一种含义了。
耿诺坐起来,想要下床,却被顾承砚的大掌按住肩膀,动弹不得,他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应。
顾承砚的目光久久落在他的身上,看不出情绪,半晌,他开口问:“皮克斯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不顾一切地献身?”磁性地嗓音带着迷雾般的蛊惑感,耿诺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消化他的问题。
可等他消化完还是没明白顾承砚的意思。
“算了。”顾承砚似乎不想听到他的回答,手上用了些力气,一阵天旋地转,耿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推倒在床上。
他微微撑起身,对上顾承砚的视线,那是居高临下,冷漠,却又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目光,覆杂又淡漠。
顾承砚凝视着他,眉头微微蹙起,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说:“就这样吧。”
最后道个别。
耿诺:“?”
“等丶等等……”耿诺手肘贴着床面向后挪,直觉自己陷入了什么惊天大危机中。可惜还是敌不过身强体壮的顾上将抓住他脚踝轻轻一拽,之前的躲避瞬间前功尽弃。
顾承砚半躬身,两人几乎平视彼此,可顾上将的眼神实在太有压迫感,不消片刻,耿诺便忍不住侧过脸移开视线,随即,又被顾承砚捏着下巴掰回来。
耿诺怯生生地觑他脸色,最后的时刻,他不想出现任何意外,实际上,能给他带来意外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Alpha。
“你要做什么……唔!”话还没说完,顾承砚炽热的气息便堵了上来,唇舌紧紧相贴,恨不得攫尽他口中的空气。
气势太过横行霸道,耿诺稍稍动弹下胳膊,甚至还没来及推搡他,就被顾承砚钳制住手腕举到头顶,狠狠压制在身下。
这和之前很不一样。
顾承砚之前没有这么疯狂过,动作比第一次还粗鲁,浑身上下散发着猛兽的气息,恨不得将耿诺吞噬殆尽。
耿诺有些害怕,他还有点疼。
这不是亲吻,他在撕咬他的嘴唇,耿诺吃痛,也在顾承砚唇上咬了一口,两人唇舌分开些许,耿诺以为得救了,可下一秒,顾承砚又贴上来,却不再拘泥于他的嘴唇,而是一路向下,从下巴到颈侧,一路绽开粉色的吻痕齿印。
真疼。
“嘶啦。”布料破碎的声音。
比起之前那种风骚的半身制服,这身包裹严实的黑色小燕尾显然更能引起顾承砚的侵毁欲。
夜深了,耿诺嗓子都快哭哑了,嘴皮子也破了,只要他一开口求饶顾承砚就咬他的嘴,除了哭声,什么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毫不夸张地讲,耿诺怀疑他今晚会死在床上。
顾承砚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耿诺趴在床上,想回头,身体艰难地挪动两下,却被误会为挣扎,顾承砚很快单手擒住耿诺两只手腕,摁在背后。
他动弹不得,被眼泪和汗水沁湿的黑发贴在床单和额角,稍稍拧过些脸,泪眼婆娑地望向顾承砚,寻觅能否有一丁点的怜悯。
可惜并没有。
粗沈的气息喷在颈侧,黑暗中的一双墨眸闪着幽光,耿诺觉得他此刻被一只发.情中的野兽钉在床上。
发.情?
难道顾承砚在发.情期?
耿诺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也无法辨别此刻的顾承砚是否正处在发.情期。
他对Alpha的这些习性知之甚少。
可顾承砚如果真的在发.情期,应该去找Omega啊!来折磨他干什么?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顾承砚俯身靠近,在他后颈吮咬。
那里并没有腺体,但顾承砚不厌其烦地啃嗜那块皮肉。
耿诺心都凉了。
一个得不到Omeg息素安抚的发.情期Alpha会怎样疯狂呢?
“顾丶顾上将……”耿诺颤抖着发出破碎的声音,“你……请你清醒一点,我不是Omega,呃!”
顾承砚从背后猛地靠近他,低声贴在他耳畔,“这件事,第一天不就知道了吗?”
随即炽热的嘴唇又滑落在后颈处,鼻息轻嗅,他诱导道:“叫我名字,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
耿诺抓着床单,身体在颤抖,顾承砚却惬意地笑了下,声音从喉咙里含混钻出:“你该庆幸你没有任何气味……”
耿诺发出轻轻的呜咽,声音似乎刺激到了顾承砚,动作顿了顿,和他拉开些距离。
少顷,顾承砚又靠了过来,补完了后半句——
“……也不能被标记。”
他像是很满意,对于一个以卵击石的Beta,他的生理特性给不了任何助力,而顾承砚理所应当地不会受影响。
说完,顾承砚低下头,朝着那块干净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啊!”
耿诺发出惨叫,拼命挣扎,额头冒出冷汗,身体甚至忍不住痉挛,即使感知不到信息素,这样不加掩饰的直接注入也会对其造成影响。
他被死死固在Alpha的怀中,压抑的哭腔让身后的野兽情绪愈发高涨。很快整个房间都充斥着Alpha的气息。
“顾承砚,你放开我!放开!”
耿诺什么都闻不到,却能感受到一种陌生的压制,好像整个天都在这一刻塌了下来,刚巧压在他的身上。那种设下天罗地网般的掌控从毛孔和血管钻入四肢百骸,耿诺死死咬着牙,简直目眦尽裂。
疼痛,和源自天性的压制感,让他无力抵抗。
“求你……放开我。”
顾承砚充耳不闻,良久之后,他松开口,看着耿诺脖子上的咬痕,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也不知道在满足什么。
耿诺趴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息,满身湿滑的汗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后颈一个新鲜夺目的齿印在满身爱痕中格外醒目。
等他哭声渐小,顾承砚毫不留恋地起身坐在床边,用视线描摹少年每一寸肌肤。
那里处处是他的烙印。
这个人到死都是属于自己的。顾承砚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
即使他是带着不怀好意接近自己的,即使他甘愿以自身为饵,谋划把他变成冯启龙那样的疯癫傀儡。
可惜了。顾承砚想,你跟皮克斯的谋划要功亏一篑了。
“为什么?”耿诺趴在床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什么?”顾承砚被这声如蚊蝇的质问唤回神。
“我是Beta,帮不了你。”耿诺闭上眼,看上去很疲惫,这种疲惫不是经历一番情事后身体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想从口头上发泄心中的怒火又不敢太大声,生怕这个凶残的帝国上将一个不高兴真把他先奸后杀。
他有些难受地嘟囔:“发.情期不该去找Omega吗?我又没有信息素……”
顾承砚这才反应过来耿诺将自己今晚的异常表现理解为发.情了。
他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你以为对于我这种Alpha,发.情易感这种事情能随随便便操控我的情绪吗?”
耿诺眼皮动了动,没有挣开,看他那样,仿佛在说:不然呢?
“我要走了。”顾承砚对他道。床上的少年Beta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说着要走的顾上将也没有走,在床边坐了很久,耿诺一身狼狈,顾承砚却衣冠整洁,刚才的一系列沈沦欲望甚至没给他的衣服填几丝褶皱。
顾承砚低垂着眼,眸中有翻涌的晦灭闪光,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耿诺的呼吸渐平,睡得却不安稳,眼尾的泪痕在月光下微微反光,小腿肌肉时不时抽搐一下,带得眉头也轻轻皱起。
弗兰被悄无声息地叫到跟前,光脑总能不动声色地出现在任何地方,顾承砚没有下达指令,弗兰察言观色,“要给他治疗吗?”
顾承砚似乎要点头,但又否决,“先等等。”
他拿出终端,打开了拍照模式。
弗兰脑补了一系列恶趣味,没想到他的主人会这么无耻,都准备杀掉对方了,还要留下人家的艳照。
你是有多馋他身子。
不过它似乎想岔了。顾承砚小心翼翼把睡梦中的耿诺转过身,举起终端,“咔擦”几声,屏幕上显示出和床上如出一辙的面庞,眉心还蹙着,嘴唇也有些肿,甚至还有破皮的地方。尺度最大的也只到印着咬痕和吻痕的脖颈。
最后,他拍下那个宛如标记的齿印。
收起终端,顾承砚站起身,淡淡吩咐道:“给他治疗吧。”
绿色的光线徐徐将耿诺全身笼罩,即使是体内的浊液也瞬间被清洁干净,随后诸多痕迹缓缓消散,颈后的齿印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浑身洁白无瑕,没有一丁点欲望来过的痕迹。
好像今晚就是一场梦。
弗兰揶揄道:“上将,要不再拍几张,他现在眉头舒展多了。”
顾承砚似乎没有这个想法,看到耿诺的身体恢覆如初,便转身离开。
那个Beta身上一切痕迹都是他给予的,甚至蹙起的眉头也是因为他。
但恢覆如初后,他只是一个心怀不轨的奸细。
无需流连。
顾承砚这样说服自己,离开了狂鲨。
回去的路上,他久久盯着终端上的照片,少年的梦恐怕并不美好,但想必梦中有他,微张的嘴唇不是为了呼吸,也许只是诱惑的手段。
顾承砚想,今天不该去的,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回到上将宅邸,管家惊异于顾承砚什么时候出去了,明明从皇宫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家中,傍晚只有卫海离开。
“上将,您去哪儿了?”
“没什么。”顾承砚神色看不出一丝异常,顶着晨露进门,衣摆都沾了些水露,他脱下外套,阔步上了楼,“随便走走。”
耿诺醒来时真的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
清爽的身子和过往每一次跟顾承砚过夜后都不一样,他可不相信顾上将会好心到事后替他清理。
更何况晚宴在即,顾上将没有理由这几天到访,所以尽管身上有些酸痛,他还是把昨晚当成一场太过逼真的噩梦,有些细节他至今还能回想得一清二楚。
可能真是数钱数困了吧。
想到这,他忙不叠爬下床拿出装钱的黑包,细细将里面的钱又数了一遍才安心。
洗漱的时候觉得后颈有些疼,在镜子前脖子都扭酸了也没看到有什么异样,耿诺摸不着头脑地出去觅食了。
这几天他倒像个无事一身轻的闲人,一想到马上就能离开,耿诺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从这里剥离出来。他将不再和这里的人有半点牵扯,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做服务生,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被Alpha上过。离开这里之后,他仍然是一个清清白白的Beta,这里的一切都将消失在他往后馀生的记忆里……
耿诺这样轻盈地想着,去员工食堂叼了片面包,顾上将不在,当然也没有人一日三顿地往高级套房里送山珍海味。
很快他意识到不对劲。
从他进入员工食堂开始,其他人的眼神便很不对劲,门口Alpha守卫试图拦住他,却没能成功,直接半跪在地上,耿诺这时还有些莫名其妙,以为对方突发恶疾。但很快他发现不是这么回事。食堂里的Omega也开始躁动起来,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冲击,腿软站不住脚,离他最近的几个甚至当场发了情。
所有人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他,拼命捂住口鼻。
这下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么回事了,耿诺脸色难看地匆匆回了房间。
昨晚那根本不是梦。
不知道顾承砚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但那浓郁的Alpha气息倒是原原本本地留在了他身上。
耿诺是Beta,那些属于Alpha的信息素注入到他身上并不能形成标记的效果,但却会短暂地留在他身上。
如果Alpha标记Omega是一种宣示主权的示意,气息对旁人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冲击,而顾承砚倾注在耿诺身上的信息素,则像一股霸道的力量毫不掩饰地外张着,一瞬间耿诺几乎成了个拥有Alpha气息的Beta。
耿诺在心里骂骂咧咧,十分不解顾承砚这迷惑的行为,最后两天都不给个清净。
这下好了,他一下子又成了人群的焦点,数钱都数不痛快。
虽然旁人会因为他身上这个气息而不敢靠近他,但同样,这气息也让他的存在感无比鲜明。
显然这不利于他的逃跑。
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晚宴前夕。
灯红酒绿金碧辉煌,奢华气派的宴会厅里,无数服务生忙碌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这几天耿诺没有被安排任何工作,这会儿在众人的忙碌之中,也没人记得起他。他刻意往人群处靠近几次,发现顾承砚在他身上留下的气息可能已经消散丶或者说微乎其微,即使和Omega擦肩而过也引不起对方注意的程度。
耿诺安下心。
离开之前,他要做一件重要的事。
这件事和逃跑一样,都要趁着这个混乱时刻才好进行。
耿诺屏蔽了三楼的信号,这个举动有很大风险,所以他只留给自己十分钟。这十分钟里他要溜进皮克斯的办公室,找到自己的合同,然后销毁并离开。如果十分钟内没有恢覆信号,他就会暴露。
皮克斯的办公室十分宽敞豪华,肉眼可见的地方就有百十平米,还不清楚是否有暗门或隔间,墙上摆着狂鲨俱乐部来自上流社会各界的荣誉证书和奖杯,还有他珍爱的各式藏品。耿诺囫囵扫过,视线落到他的办公桌和背后的书架上。
在哪儿呢?
耿诺快速翻找,同时竖起一只耳朵注意外面的动静。外面几次出现动静,耿诺心都快跳出来了,还好只是经过而已。
没多会儿,还真让他找到了。
就在皮克斯桌上的文件盒里,似乎拿回来之后就这样随手一扔,没有刻意收拾。可能这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用处。
但这对耿诺可是巨大的威胁。
在皮克斯手里,这东西没什么用处,如果他被皮克斯搞死了,这玩意儿更不会发挥作用。但等他跑了,等皮克斯察觉到他跑了,这一纸合同可就有大用处了。
如果对方恼羞成怒,用这份合同坑害他,耿诺没有把握能一辈子逃过帝国法院的追寻。
虽然不太懂这里面具体道道,但白纸黑字按过手印的,耿诺想当然也能推测出法律可能会进行的制裁,他万一辩解不清,万一官商勾结沆瀣一气,他去哪儿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不能赌。
耿诺左右看看,在角落里发现一个碎纸机。
这是个好东西,耿诺把两份合同捋平塞进碎纸机,蹲在地上,歪头透过塑料窗口看合同被碎的全过程,他得确保这玩意被粉碎完成。
然后他发现了个问题。
这个碎纸机的运行原理非常原始,非常粗糙,仅仅把纸张竖向切割成半厘米左右的长条。耿诺看着被切割成这样的碎屑,或者称呼其为纸条,完全可以想象出把这纸条拼回去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不行。
这太没保障了,皮克斯完全可以让人把它拼起来,然后再拿来找他旧账。
不能留一丝把柄。
一不做二不休,耿诺掏出之前顾上将遗落在他这里的雪茄盒,里面有几根火柴,他把火柴擦出火光,扔到碎纸机里,静静地看着纸屑化为灰烬。
时间还剩一分钟,该走了。
“耿诺!”
呼吸一滞。
他缓缓扭过头,是何飞。
耿诺不动声色,“怎么了?”
还好此时他已经离开皮克斯办公室,关门前也确认过四下无人,直到三楼信号恢覆的那一刻,他都能保证自己天衣无缝。
他只是在佯装忙碌的途中偶遇何飞。
何飞似乎没察觉到任何异常,兴冲冲地过来拉住他的手,没头没尾地说:“快来!”
耿诺想抽回手,他现在可没工夫浪费时间。结果没想到何飞力气还挺大,一抽竟然没抽回手。
“去哪儿?我……我现在有急事,皮克斯老板安排我……”耿诺试图找借口把何飞打发了。
“天大的好事!”何飞执拗地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别管那些了,你猜我找到什么了?”
“什么?”耿诺并不感兴趣。
“好东西。”何飞狡黠一笑,“你以后出去肯定用得着。”
“什么?!”耿诺心中一惊,以为何飞察觉到了什么,随即他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被顾上将带回家”这个“出去”。
就是这一晃神,耿诺成功被何飞拉着走,为了不让他察觉到异样,只能催促道:“去哪儿,我真的很忙,万一耽误了时间被怪罪……”
“好了好了,耽误不了你几分钟。”
站在平房前——这平房他之前从台球室的窗户那儿看到过,当时隐约看到上方冒着白烟,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这会儿从外面看倒是安静得很。
从楼上看,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遮蔽下,这间平房显得很渺小。但此刻站在地面,耿诺才发现这间平房几乎有两层楼高,纵深甚至看不到尾。
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耿诺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心中急躁焦虑更甚,无暇多思。
“等我下。”何飞跑到门前开锁,耿诺随口问道:“你有这里的钥匙?”
何飞身形一顿,没有回头,语气如常道:“是啊。”
门锁迟迟没有打开,耿诺觉得有点不对劲,往前走了两步,“你到底带我来干什……”
“咔嚓。”锁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耿诺看清了何飞手里的东西——他拿来开锁的并不是钥匙,而是一截弯折的铁丝。
“……”
“你……”耿诺警觉后退一步,与此同时,何飞伸手一推,铁门发出吱呀的声音,门里黑黢黢一片,像一个深渊巨口,耿诺条件反射就要转身跑,结果一扭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有五六个人正在呈半圆形缓缓向他逼近。
在他转头的刹那,这些人一哄而上制住他强硬地推进门里。
速度之快耿诺来不及反应。
“哐当。”
铁门关闭,耿诺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胳膊被扭到身后,动弹不得。
“啪嗒。”灯开了。
耿诺下意识眯了下眼,何飞已经站到他面前。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周,除了何飞,一共有五个人站在他周围,两个人制着他的胳膊,一个人站在他身后,另外两个人则站在何飞侧前方。脸色都很凝重,好像对他颇为防备。
这五个人里面有三个人面孔很眼熟,就是上次把他骗出去打他的人。看来他们跟何飞是一夥的。
没想到是何飞一直在算计他。
这间平房更像是间厂房,何飞的身后是一排巨大的机器,现在都停止运转,像沈默的巨兽。之前耿诺从台球室看到的烟应该就是这些机器运作时产生的。
俱乐部里面怎么会有一个放置大型机械的厂房?这太不伦不类了。
压下心中各种疑问,耿诺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惊慌失措,何飞似乎有些遗憾。
“还以为你能像面对顾上将时那样好听地哭出来呢。”不过这并不重要,何飞很快笑了起来,像是追忆起往事般,“你知道吗?耿诺,你真是我的福星。”
耿诺:“……”
“幸运之神总是眷顾一些没脑子的傻X,两年了,我想尽办法也没能把袁冰清拉下来,偏偏他最受贵族待见,众星捧月似的,我只能捡他剩下的吃。没想到你一来,就把他搞下去了。”
“狂鲨有项不为人知的业务,这项业务是我们收入的绝大来源。莱特侯爵在时,我的业绩总是被袁冰清压着,现在终于轮到我翻身了。而你,耿诺,虽然我一眼就看出你很特别,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踩着袁冰清上位,得顾上将青眼。真让人惊喜呀。”
何飞愈发开怀,他等这一刻等了许久。
“从你闯进顾上将的包厢还能须尾俱全地活着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为……”
“我的业绩。”他笑着说。
耿诺一阵恶寒。
“其实,你原本的结局不是这样。”何飞用略带悲悯的眼神看向他,“你应该感谢我。”
“皮克斯原定的计划是让你去陪下周要来的波西男爵,他每次都带着一大帮人来,被选中的服务生非死即残,业绩末尾的服务生都很害怕会轮到自己。”
“巧的是,你来了。”
耿诺知道波西男爵这件事,他之前在走廊听到袁冰清说过。他注意到,何飞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旁边几个服务生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如果说自己是何飞的业绩的话,他没必要让其他几个服务生知道,很显然这几个人就是他口中的业绩末尾的人,他们帮他提业绩,他给他们当保护伞。
接下来他要怎么做?耿诺稍一思考,猜测他现在定然要用什么东西来控制自己,或许是药品,或许是针剂,不管是什么,一旦得逞,他可就真没活路了。
耿诺眼神不动声色地跟随何飞,只见他缓缓走到一个机器旁边,手轻轻拂过,眼神真挚得像看心爱之人似的,充满无限深情眷恋,耿诺注意到,他似乎从机器旁拿了什么东西,然后转身走回来。
耿诺警铃大作。
试着动了动胳膊,很快按住他手臂的人加重了力气。
这几个人也在时刻防备着他。
何飞并不在意他的小动作,信步走到他跟前五步远处,举起手,两指捏着什么东西,耿诺定睛一看,是枚红蓝相见的胶囊。
“虽然这东西最常用在Omega身上,但之前用在Alpha和Beta身上的效果也不错,不过嘛,老板还有别的东西来招待顾上将。”何飞侃侃而谈,“至于你嘛,乖乖吃下这枚药,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好日子?那你怎么不吃?”耿诺冷笑。
何飞微微一笑,“我想,我们没必要为这个问题争执。”
因为胜负已定。
耿诺心平气和地问:“那么在最后,能让我死明白点吗?”
何飞惊讶道:“亲爱的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你当然不会死的。”他嘴角勾起一个阴森的笑,“朋友一场,这样的小事我当然要满足你了。”
“放心,你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药效一小时内起作用,算算时间刚好宴会开始,顾上将会看到一个听话乖巧可人的玩具,从此你的一切喜怒哀乐全由你的主人做主,当然,你对此不会有任何感知的,这就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何飞耸耸肩,无辜的表情看起来很找打。
耿诺皮笑肉不笑地牵起嘴角,“这就是你们最捞钱的业务?看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或者离开这里的选项了。”
“唔……”何飞佯装思索,“这倒是真的。很可惜,就算你在顾上将的后院也没法凭他对你的怜惜长久活下去。”
何飞怜悯地看着他,“毕竟你只是一道前菜。”
耿诺紧锁眉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谁让你不是我们的人呢,还是个Beta,顾上将对老板来说有更大的用处,区区Beta怎么能担大任。不过等顾上将在你身上尝到鲜,却不满足的时候,就知道我们这些Omega的好了。”
何飞微笑着走到他面前,“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其实你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反正这药吃下去……”
“我就不会再有任何自我的意识了,对吧?”耿诺接过话茬。
“嗯哼。”何飞挑眉,对他的识相有些意外,但总体还是很满足的。
“好吧。”耿诺惨然一笑,有些低落地垂着头,失魂落魄的,仿佛已经认命,“其实我早有预料自己会落到这么个结局。”
他擡起头,有些可怜地问:“这个药吃下去,会很难受吗?”
不得不说,耿诺的这幅长相极具欺骗性,不管是对更强势的Alpha丶同性别的Beta而言,还是对Omega来说,看到他都会有种戳到心窝的感觉,即使难免心生嫉妒或滋生恶意,也会不自然地对他产生三分怜惜。
就比如现在,即将对他下狠手的何飞犹豫了半秒,拿着药的手都举到耿诺嘴边了,竟然顿了一下,说话的语气也软了半分。
“不会的,不会有任何感觉,你只要吃下去……”
耿诺垂着眼,目光落在那胶囊上,突然擡起头,锐利的眼神如破刃的利剑直直射向何飞,何飞楞了一下,然后他看到耿诺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极为挑衅的笑。
下一秒,耿诺猛地后仰,把自己的脑袋当成一条铁锤抡起来,狠狠撞向何飞。皮肉相贴的瞬间极为短暂,但头颅相撞的震感相当猛烈,电光石火间耿诺几乎以为自己脑仁要冲出来了。
只听惨叫一声,何飞摔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头,一缕红色从指缝中溢出。
“吃你大爷!”耿诺大喝一声,他觉得自己脑门也火辣辣的,不知道有没有血流出来,但管不了这么多,没有片刻犹豫,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耿诺如法炮制,脑袋向后猛砸。又是一声惨叫,摆脱了紧贴在他身后的那个人。这间隙剩下四个人也回过神了,耿诺挣扎太厉害,抓着他手臂的两个人已经有点制不住他了,剩下两人一齐冲上来,耿诺把左右两人当作支撑,原地跳起来给了这两人当胸一脚。
稳稳落地,他撇头看了眼还抓着他胳膊的丶最后两个人。
这两人就是上次把他引到无人处,结果反被耿诺揍了一顿的炮灰。
被耿诺这冷眼一扫,这两人瞬间怂了,手上的力撒了大半,耿诺很容易就挣开桎梏,他也毫不客气,抓着两人的后衣领,这俩货就像被耿诺提在手心的两只小鸡仔,当空猛地撞在一起,顷刻间晕了。
此刻,这间厂房里,只有耿诺一个人站着了。他喘着粗气,慢慢平覆剧烈的心跳,擡手抹了把额头,并没有血,而不远处的何飞半张脸都快让血淹透了。
他又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也没事,但身后被他砸中的那个人额头上已经肉眼可见地顶起一个大包。
“……靠,我头真尼玛硬!”
耿诺还有心思感慨一声,他环视一周,然后踱到何飞跟前,弯下腰打量对方惨状。
冷笑道:“老子不发威,你还真把我当成像你们一样娇弱的Omega啊?”
“上次两个人打不过我,这次增加了一倍难道就能打过我了?”
“做你大爷的春秋大梦!”
说到春秋大梦,耿诺视线一转,落到地上那颗胶囊上。何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似乎意识到他想干什么,顾不得脸上吓人的血,赶紧连滚带爬地要逃开。
耿诺哪会给他这个机会,擡脚一踩就把他摁在地上。
“老实点。”耿诺捡起胶囊,从后面薅住何飞的头发,让他被迫头向后仰起,“这场梦就留给你自己体验吧。”
“求你,求你,不要!饶了我,耿诺,求求你……唔!唔唔!”何飞惊恐万分地求饶,可惜耿诺不可能原谅他,刚才他可没有半分饶过自己的意图。
耿诺强硬地掰开他的嘴,“给我吃下去!”何飞绝望地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挣扎,都挣不开钳制,而掰着他的嘴往里面塞药的耿诺脸上甚至还挂着气定神闲的笑。
他后知后觉自己被这幅面孔欺骗得彻底,这分明是招惹了个煞神。
耿诺把胶囊塞进他嘴里,死死捂住他的口鼻,何飞胳膊腿不住扑腾,最终还是如耿诺所愿地吞了下去。
松开手地一瞬间,何飞拼命抠着嗓子眼想要吐出来,但这种药本就是特殊所制,裹着胶囊皮也不是为了等到胃或者肠道再消化,纯粹是为了美观。
所以在这胶囊进入何飞喉咙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溶解了。
无力回天。
耿诺办事很利索,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才不会给这些人反应和喘息的机会,一地横七竖八的手下败将还没缓过来,耿诺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边。
“不好意思,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在这之前,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吧……希望有人能及时发现你们。”说完,耿诺打开门一个侧身钻出去,里面的人着急忙慌飞奔过来,但耿诺还是先一步关上了门。
被何飞撬开的锁非常原始,很不幸,也完好无损。
“咔嚓。”耿诺从外面把门锁死了。
他甚至贴着门仔细听了一下,这间厂房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
耿诺并不怕这几个人失手的消息很快被知道,他猜测对于自己这块香饽饽鹿死谁手,皮克斯并不在意,不然他会给何飞安排更妥当些的,而不是来到这个秘密厂房还要撬锁才能进来。
他捡回一条命。
还来不及对劫后馀生感叹,耿诺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俱乐部大楼正在冒烟。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表情茫然,随即一声巨响,三楼一扇窗户的玻璃碎裂,一声震响,火光冲了出来,直往上窜。
耿诺吓了一跳,急忙蹲下捂住脑袋。一些隐约的尖叫和奔跑声从里面传出来,火光和烟雾在往各个楼层蔓延。
“……不是,”耿诺擡起头,难以置信道:“我就烧了个碎纸机!”
“我记得我把火灭了啊?”
他站起来,神情也有些慌张,直觉告诉他这正是一个趁乱逃跑的好机会,但是……但是他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靠!我的钱!!!”
钱还在宿舍里!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命没了可以,钱不能丢!
那是我拿命赚来的!!
二话不说,耿诺拼死往回跑,冒着浓烟和大火,就这么一头扎了进去。呛人的浓烟熏得他睁不开眼,耿诺躬着身子爬楼梯,还要回宿舍的路上没有什么火,他一脚踹开宿舍门,捞起床底的黑包和探测仪就往外跑。
现在屏蔽信号不知道还能不能起效,耿诺死马当作活马医,按下按钮,指示灯闪了几下,耿诺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透过走廊的窗户他看到外面的巡逻机突然齐齐坠落。
看来是起作用了。
之前既定的楼内路线已经没有用了,同样,监控对他也毫无威胁,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是在这片火海中找到一条出路。
这一路耿诺像是见证了人间地狱,他在阿鼻之火中行走,罪恶的人们被火焰裹挟着哀嚎碰撞,尖叫与惨叫此起彼伏,到处是被火舌吞噬的人,有守卫丶有服务生,还有早早来到的客人。
这种贵客出入的地方难道连一个完善的消防系统都没有吗?为什么没有人来救火。
耿诺跌跌撞撞地在火海里逃窜,下到二楼之后却始终原地打转,找不到一条能过人的出路。
在一个拐角处,他差点和一个“火人”迎面相撞,那人张牙舞爪的模样实在太恐怖了,耿诺依稀看到那人的脸已经快烧焦了,眼睑翻在外面。他尖叫一声,向后摔倒,手脚并用地往后挪。
炽热的蒸汽与浓烟吞噬了许多声音,耿诺带着哭腔嚎了好几声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捂住口鼻,哽咽两声,继续爬起来。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很不幸,刚刚那一摔把探测仪摔坏了,耿诺悻悻地把它扔掉,想了想,又捡起来,把外壳拆开,将里面的零件丶屏幕和线路统统拽出来,一把扔进火里,瞬间响起劈里啪啦的声音。
然后把用作外壳的雪茄盒随手一扔。
好在出了大楼的路线耿诺已经牢牢记在心里了,接下来不用这个东西也能跑出去。
呼吸有些困难,耿诺继续寻找出路。
绕了一圈,还是在原地打转,他已经在思考从二楼跳下去的可行性了……
倏地,耿诺看到远处有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似乎无惧火海,烟雾将他环绕,嚣张的火舌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两手插兜缓缓走来,沈稳坚实的脚步声穿透火中各种杂音,一声一声地落在耿诺心头。
是顾承砚。
耿诺呆站在原地,他可不认为顾上将是来救自己的。透过呛人的烟雾,他分明从顾承砚冷峻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意。
一时不察,黑烟呛入口鼻,耿诺侧过头拼命咳嗽起来,不知是不是烟雾太呛人,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垂着脑袋,看到一滴晶莹的水珠啪嗒坠在地板上,刹那间被周围火焰的热气烤干。
这里的空气已经这么热了吗?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耽搁了,连汗珠滴落都会被瞬间蒸发,人在这种情境下撑不了多久的。
下一秒,耿诺擡起头,另一滴水珠从眼尾沿着脸颊滑落,他伸手抹了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似乎是眼泪。
……哭了?
我为什么要哭?是烟熏的吗?
心底的声音很快反驳了他,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哭呢?
难不成是因为委屈吗?
耿诺想,他就差一层楼了。
他马上就要逃出去了呀。
他就要带着这笔肮脏丶委屈丶来之不易的钱回去给父亲治病了。
他在这里吃了那么多苦,皮克斯给他的路没有活的选项,好不容易自己搏出一条生路,结果顾承砚当在了他面前。
耿诺把怀中的包抱紧了些,这会儿他只能隐约看到对面人的身形了,视线愈发模糊,他咬着下唇,不甘心地问:
“你是来杀我的吗?”
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但这句话同样穿过火海喧嚣清晰地落入顾承砚耳中。
对面的男人似乎动了动,耿诺看不清他的动作,耳畔是劈里啪啦火光炸开的声响,灼热的气息烘炽着鼻腔和肺管,窒息的火热中,耿诺听到顾承砚说:
“对。”
耿诺眨了眨眼,眼泪悄无声息滑下,他终于看清了对面的动作——顾承砚一条手臂平举着,手里的枪口正对准他。
“砰!”一道震响,世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