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弱点
    身体还因为梦境而止不住微颤, 席牧也想松开楚非的手，他不想让楚非觉得他是一个因为荒谬之梦而深陷至此的人，可手再一次被紧握。
    哪怕焦急赶往外方, 楚非依然回过头朝他笑了笑，那是无声的安抚，是比各式各样的安慰更好的良药。
    只是在这险恶的环境中，温馨时刻仅仅只能维持几秒, 当所有人跑出山洞外看到那三只高等级异兽时，无人不震惊。
    那并非异兽，而是活生生的人。准确来说，就是第三研究所创造的“失败实验体”。
    “操。”凌潋骂了一声。即使眼前的实验体们早已面目全非, 没了人类的模样，但他们的躯体丶神情都让人为之动容。
    “如果他们的家人看到他们……”说到一半, 胡宝停下了。他也有正在寻找家人的同伴，或是已经找到的。看了眼关山雀和拂晨, 胡宝心中有些歉意。
    “所以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培养哨兵，却培养出了比S级等级更高的实验体。”顾凡时嘲讽般笑了笑, “没想到最后我们要和人类战斗。”
    太可笑了，作为哨兵的他们从未想过在所有战役背后竟是如此黑暗又疯狂的“人类肃清”。
    “所有人, 在后方做好战斗准备！”
    指挥长洪亮的声音传来, 众人停下脚步，看向前方情况。三位实验体攻击性并不高，从出现开始都没有发动攻击, 反而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看起来悲惨可怜。
    “他们应该是和群居异兽的血液融合了。”刘逢春观察片刻后道, “感觉像刺蚁蜥，不仅会伪装, 还会模仿。”
    重北有些惊讶地看向刘逢春，“没想到你挺懂的。”
    “啊？真的是刺蚁蜥？可是刺蚁蜥等级那么低，而且他们的样子也不像啊。”闫以叶不解，又再次看向那些实验体，“他们除了脸看上去变异了，身体好像还行？”
    “所以才说是伪装和模仿，你还是太年轻了。”重北像看傻子似的看了眼闫以叶，又再次看向刘逢春，“你是怎么发现的？”他很好奇。
    作为实验体，他自然接触过无数同为实验体的同期，对融合特征也略知一二，可刘逢春不是，为什么生来就为哨兵，受到敬重爱戴的人居然也对这些如此了解？
    “他们的表情。”模棱两可地说完后，刘逢春便抿起嘴。
    这些实验体的神情看似很痛苦，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区别。人类痛苦时面部肌肉的颤动是不自觉的，而他们却像是刻意摆出来的。
    伸出的双手像是在呼救，确实能引起大部分人的同情心，但终究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陷阱。
    当人类与异兽结合在一起，他们便会彼此利用，击破人类最柔软的弱点。
    “也就是说他们的动作也是伪装出来的？”楚非蹙起眉头，担忧地看向指挥长。
    “是啊，还是别太靠近比较好。”重北竟好好回答了楚非的问题，这让席牧也有些意外，意外过后便是警惕。
    “要是这么说，那我们不应该上去协助吗？万一……”
    “指挥长！”
    季澜话刚说一半便听到同伴们的惊呼，再一看，指挥长的手臂不知何时被前方的三个实验体划破。
    方才还四肢正常的实验体此刻竟长出与刺蚁蜥相似的身体，成为姿势怪异又扭曲的异类。
    “还真是装的！”看着实验体们快速地袭击动作，凌潋大喊道。
    “不要冲太前！他们的攻击距离很长，先退后！”楚非一边防御着一边和席牧也丶陆鸣一同冲到指挥长身边，将指挥长拉到后方。
    然而还没有弄清现状的哨兵一个比一个鲁莽，每个凑上前的哨兵总会停滞片刻，就像是被麻痹般，等回过神，身体便遭受了攻击。
    “他们会利用我们的同情心！切记不要被他们的表情欺骗！”刘逢春推测出了原因，立刻喊道。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说，当有人靠近，实验体便会立刻收起异兽的四肢，又转变为“人类”，只要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面前的哨兵便会有一瞬间停顿，无法对他们下手，而这一刻就是他们出击的最佳时刻。
    “那些研究员真他妈是畜牲。”刘逢春愤怒道，声音中也含一丝哽咽。他无法想象想要成为哨兵的孩子们竟变成这般模样，与异兽结合丶被操控用人类的意识欺骗人类，多恶毒。
    “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不要被迷惑！”陆鸣也大喊着开始攻击。
    “我去协助，牧也，你在这里替指挥长疏导一下，我马上回来。”说罢，楚非看了席牧也一眼，随后冲了出去。
    牧也？席牧也有些呆滞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楚非这样喊他。后知后觉的羞意上头，席牧也立刻抑制住，看向指挥长道：“我帮您疏导。”
    指挥长也没拒绝，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抚住指挥长的手腕，席牧也开始疏导起来。
    “S级向导确实不一样，很难相信你是从第三研究所出来的。”几秒后，指挥长突然道：“还有重北，如果不是你们，第三研究所不会至今还在做这类研究。”
    什么意思？席牧也觉得有些奇怪，刚想问些什么，指挥长再次开口：“你和楚非在一起是我没想到的，不过楚非也是个很优秀的哨兵，你们很般配。”
    “……谢谢。”
    席牧也和在C区塔中心的哨兵不一样，所有人都敬佩指挥长，可他作为新加入的外来人员却没觉得有什么，人与人都是一样的，是平等的。虽然他很想问指挥长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想到楚非是作为敬重指挥长的一员，他还是什么都没问。
    “指挥长，您怎么样了？”不一会儿，楚非便回来了。他跑到席牧也身边，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向导的头。
    “你的向导净化能力很不错。”指挥长淡笑道。
    楚非楞了楞，随后自豪道：“是的，他做净化的时候很认真，是真的在让自己和哨兵连结在一起。”
    “哥……”席牧也更羞了，耳尖通红地转移话题，“那三个实验体被歼灭了吗？”
    “还没有。”楚非摇了摇头，“他们太会伪装，要杀一个看起来是普通人的异兽太难了。”
    谁都不愿意去歼灭同类，所以一直周旋着。
    “我去吧。”这时，指挥长站起身，又恢覆严肃，“楚非，如果想做一个没有弱点的哨兵，就必须要学会舍弃一些东西。”
    楚非还没明白，指挥长便冲上前奋力将武器刺入其中一个实验体的身体。被席牧也净化后，他的行动更加迅猛，刺穿实验体的那一刻，尖锐叫声回响在整片空间裂缝。
    “看清楚了，他们不是人，不是哨兵，更不是我们的同伴！难道要留着他们伤害同胞吗？”指挥长将依然活着的实验体刺在地面中，“普通人遭到这样的攻击是无法存活的，但他们是异兽，是真正的异兽！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会是我们中的某一个，甚至多个。”
    听了这番话，迟迟未能出手的哨兵们都争先恐后地举起武器，开始歼灭另外两个实验体。歼灭部队没有上前，面前的画面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让他们有些不适。
    但指挥长说的并没有错，面前的高等级异兽确实不算人类了，他们早已攻击多位哨兵，理应被歼灭。
    或许他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没有弱点，真正强大的哨兵。楚非心想。
    “哥，你想的未必是错的，别人说的也未必都是对的。”席牧也牵住楚非的手轻声道。
    又被席牧也发现了吗？楚非看向身侧的向导。他还有很多没有问的，而他也深知一旦他知道了答案，他的心便会更加沈重。或许他正在逃避。
    不出半小时，三个实验体便倒地不起，地面鲜血横流。
    “你们指挥长也是挺疯狂的。”季澜也没有加入这场战斗，靠在一旁围观道。
    “必须有人开这个头，才能让人真正敢于面对黑暗的现实吧。”凌潋叹了口气，“无法下手对于哨兵来说就是一种束缚。”说罢，他走上前，站在“尸体”面前哀悼起来。
    阴冷的风再次席卷过耳畔，像是尖锐的笑声。在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时，凌潋已经被还剩一口气装死的实验体飞速拖动起来。
    “凌副队！”
    “凌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没有人能够及时反应，实验体冲刺的方向竟是那小湖泊。
    “糟了，如果他把凌潋拖下水缠住，凌潋就上不来了。”作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楚非说罢立刻冲向湖泊。
    他绝对不能再看到同伴牺牲在自己面前。
    凌潋明明是最讨厌裂缝中湖泊的人，可现在却被拉下水。平静的湖面在实验体和凌潋下水时泛出激烈涟漪和水泡，如今又恢覆平静。
    没有多想，楚非也跳入水中，在入水不到十秒后听到上方无数落水声。
    一定是歼灭一队全体。
    湖泊中的水并不干净，浑浊到只能看清自己周遭百米之处。楚非开始寻找凌潋，却兀地摸到柔软的肢体。
    不可能是水中异兽，水蚺已经被他们完全歼灭。想着，楚非松了口气。
    看来是哪位队友的胳膊或者腿。楚非测头眯起眼一看，面前的“人”让他头皮发麻，险些没憋住气。
    那是一具尸体，再具体些，是失败体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