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 131 章
太子殿下亲自到城门外相迎, 长公主夫妇丶诸位皇子公主丶明檀与李弥在京城的好友丶同僚……能来的全都来了。
明檀抱着西陵皇太女从马车走下,太子下马相迎。
西陵的皇太女虽是婴儿,且是质子, 大梁的应尽的礼数却丝毫不少。众人向太子行礼后,又向皇太女行礼。
礼毕, 明檀将皇太女交给宫中内侍,他们会将皇太女带进宫中,如大梁太子一般教养。
明檀和李弥一起对太子行礼道:“明檀丶李弥幸不辱命。”
太子忙将二人扶起, 赞道:“你们很了不起, 西陵百姓和大梁百姓都会记住你们的。”
长公主已经泣不成声,本来早就该下马车与明檀相见, 却因哭得太过, 实在难以维持,只能暂时留在马车上,驸马也只能陪着她, 怕她情绪过于激动而晕厥。
明檀未见母亲,也只能朝自家马车看看,接着和太子一起进宫面圣。
这次, 明檀和李弥一起去的是崇华殿, 皇上和百官都在等他们。
二人肩并肩踏进崇华殿那一刻,明檀心竟是意外的平静。
倒是皇帝看到明檀那一刻, 激动地差点从龙椅上站起来。
“臣明檀丶李弥叩见皇上。”两人一同行礼。
“免礼!”皇帝声音显然带着激动。
两人起身后, 各自从袖中掏出一份厚厚的奏折, 一份是西陵朝贡的礼单, 另一份是二人此次出使西陵的述职文书。
“快呈上来。”
内室将二人手中奏折呈上, 皇帝看后,豪爽地大笑:“好!好!好!两位爱卿做得好!来, 把这两份折子读给众位爱卿们都听听!”
内侍应了声,接过折子开始诵读。
大臣们知道明檀二人竟在西陵做出这么大的功绩,一时也都忍不住发出赞叹。听说还有万民伞,这可是许多人当官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两封折子读了足足半个时辰,明檀和李弥的功绩也印在每个大臣的心里。在偏殿偷听的长公主终于平静下来,心里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为她的女儿和未来的女婿骄傲,不愧是她的女儿!
奏折读完,皇帝又连连说了几个好,当朝册封明檀为镇国郡主,封李弥为定西侯!
长公主捂着心口,镇国郡主,这封号她满意了,不枉檀儿在外这么久!李弥也凭自己的本事得了爵位。
明檀和李弥沈着谢恩,朝上一片贺喜声。
末了,皇上宣布,要为镇国郡主和定西侯举办宫宴!
明檀与李弥对视一眼,其实他们更想回去歇歇,与亲友团聚……但这是皇恩,只能笑纳。
终于下朝,明檀和李弥被留下。明檀终于在崇华殿的偏殿看到了长公主和驸马。
母女俩抱头痛哭,以解长久分离之苦。
皇帝见他们母女俩哭太久了,上前劝道:“你们母女俩收着些,快去见太后吧,不知怎么巴望呢。”
长公主瞪了皇上一眼,但也放开明檀,又拿帕子为她拭泪。
“咱们去见外祖母。”长公主道。
到了太后处,长公主和明檀便不敢再哭了,怕惹太后也跟着哭。皇上和皇后,太子和几位皇子公主也都聚在这儿,济济一堂,热闹得仿佛过节,一时只有久别重覆的喜悦。
与明檀丶李弥相熟的皇子公主们缠着问他们在西陵的见闻,明檀两人却故作神秘,闭口不谈。等把他们的胃口都吊足了,明檀才笑道:“我们决定把此次出使的始末写成书,到时候,你们自己掏银子买书看!”
皇上听闻此言赞道:“你们这个想法甚好!”
这是明檀和李弥在回京途中一起决定的,他们都相信,这会让两国百姓之间有更深的了解。
明檀道:“舅舅可不准干涉我们,我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皇上自然满口应下,他相信檀儿他们不会乱写的。
明檀在宫中待到傍晚才与长公主夫妇丶李弥一起回府。
回府途中,明檀一开始还可长公主说话,没一会儿就靠在她肩头睡着了。
长公主哽咽道:“真把孩子累坏了。”
驸马看着一旁的李弥,忽然小声道:“却之要是累,也靠着我肩休息会儿吧。”
李弥喉头有些发紧,竟真的靠在驸马肩上,缓缓闭上眼。
长公主和驸马相视一笑。
马车到长公主府,明檀和李弥都清醒了。
明檀见李弥靠着父亲的肩睡了,冲他柔柔一笑,李弥也回之以笑。
回京后的明檀与李弥依然很忙,但与西陵的忙碌却不一样。
宫宴足足开了三日,之后又是各家的邀请,拜帖像雪片一样涌向长公主府。虽说大部分可以推掉,但要参加的也不少,徐家的丶林家的丶成王府丶忠勇侯府……明檀几乎每日都在各家赴宴。
在外面忙着赴宴,回府则忙着她与李弥的婚礼。婚礼要在皇上新赏的宅子里进行,少不得要布置一番。
明檀和李弥的婚期定在六月二十八,就在眼前了。
临近婚期,明檀才终于彻底闲下来,在府中待嫁,顺便写西陵见闻录。她与李弥暂时不得见,便由李佩每日为两人传递稿子。
离婚期还有三日,李佩来送李弥的稿子时,兴奋地对明檀道:“姐姐,先生把他那副画送给你和哥哥做贺礼了!”
“是先生从西陵开始一直画的那幅?”明檀也颇为激动。
李佩直点头:“没错!就是那幅!姐姐,那定然是能名垂千古的画!你和哥哥一定要好好收藏,当做传家宝!”
明檀道:“我还没看过呢!先生之前藏得太紧了。”
“嘻嘻,还有三日不就可以看到了嘛!”李佩笑嘻嘻道,说完她眼珠一转,小声道,“要不姐姐这会儿跟我一起回去,偷偷看一眼?”
“这不好吧?”明檀心下是想去的,但是规矩好像不允许。
“去吧去吧,先生也在呢,偷偷去,偷偷回。”李佩怂恿道。
明檀心动了,主要是她太想看看清一先生的新画了。
明檀的侍女在旁互相使眼色,但是都不敢吭声,郡主在西陵当了两年多官,越来越有威严了,她们害怕。
明檀到底和李佩一起偷偷溜出去了。等长公主知道的时候,明檀已经快到他们新宅子了,也只好由着她。
李弥一见明檀,眼睛都亮了几分:“怎么这会儿来了。”
“来看画。”明檀笑道。
“原来不是看我。”李弥故作神伤,“我正想与你商议,咱们成亲时这画摆哪儿呢,咱们先去瞧瞧。”
“先生呢?”明檀问。
李弥笑道:“先生刚走,他还有样贺礼给我们呢。”
“还有贺礼!我猜猜,一定是酒!”明檀笑道。
“猜对了!”李弥说着领着明檀到书房。
书案前,李弥缓缓地展开画轴。
看着画轴展开,明檀呼吸都要停了。这幅画不仅仅是明檀先前提议的西行图,而是先生这些年游历各方,所见山水人文风貌的集大成之作。远处是山峦叠嶂,大河奔涌,点缀着城池与关隘;近处是小桥流水,杨柳依依,各色路人行中其中……
“难怪佩儿说这画要名垂千古!”明檀赞叹道。
“这也是先生自己迄今为止最满意的画作。”李弥道,“檀儿觉得这画是我们私藏着好,还是与人共赏?”
明檀想了想道:“我藏不住,我还是想告诉全天下的人,先生的大才。”
李弥笑道:“那就在我们成亲的时候,摆在正堂可好?”
明檀同意了,又道:“或许我们将来的书里,可以选取一部分,临了做插图。”
“檀儿与我不谋而合。”
两人相视一笑,又将画仔细地观摩了许久。
跟着来的怜月,终于忍不住小声催促了一声:“郡主,咱们该回了。”
明檀也不敢再留,叮嘱李弥要讲画保护好,带着怜月溜回长公主府。
明檀才一回去,就被长公主和明驸马给捉住了。
“娘,爹,你们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偷跑去的。”明檀拉着长公主的手撒娇,“先生送了我们一幅画,我太想看了,是去看画的,不是看李弥。”
“画?”明驸马一时也好奇。
“爹,您要是见了,保管走不动路!”明檀道。
明驸马被她说的也想去看,被长公主瞪了一眼:“不许去!像什么话!就这几日都等不及了?”
明檀和驸马都缩了缩脖子,明檀忙保证再也不偷跑,长公主才放过她。
六月二十八,宜嫁娶,镇国郡主与定西侯大婚。
足足一百二十八擡嫁妆,从长公主府擡出,浩浩荡荡往定西侯府。
定西侯府离长公主府不算远,但明檀被擡着在京城绕了好久好久,好让全京城的人都沾沾镇国郡主和定西侯的福气。
喜乐声里,明檀偶尔能听到外头有人唤她和李弥:“镇国郡主!定西侯!”“镇国郡主,定西侯,恭喜!”
明檀坐在花轿里,心中想着前世今生总总过往,唇边含着淡淡笑意,她不知自己被哪路神仙眷顾得以重生,但她应该没有辜负祂吧。
花轿前的李弥,骑在马上,心绪一刻也不得平静。他昨晚竟又做了先前昏迷时那个梦,但又有了些许不同,这次他和梦里的自己说上话了,他告诉他,在另一方天地里,他的大仇得报,就要迎娶郡主了。梦里那个自己对他笑,接着梦便消散了。
花轿绕了许久,在吉时赶到了定西侯府。爆竹喜乐声里,花轿停稳。
“新郎官踢轿门,迎新娘咯!”喜官高声唱喊,围观人一片欢呼。
明檀只听轿门被踢开,李弥温润的声音传来:“檀儿,手给我。”
明檀伸出纤手,李弥将其握住,被他搀扶下轿,只听又是一阵欢呼,爆竹声再次响起。
定西侯府正堂,清一居士坐在高堂位,等候两位新人,他身后的条台上,陈设着他为明檀二人所画的贺礼。
新人进正堂,喜官唱祝词,三拜礼成,送入洞房。
明檀被扶着坐在床边,心跳忽地加快,她双手紧握,叠放在膝上,等着李弥为她揭开盖头。
李弥在喜娘的唱祝声中,手持玉如意,缓缓将明檀的喜盖揭开。
两人四目相对,明明时常相见,也曾日日相伴,但这一刻,两人的眼神却与以往都不一样。他们深深凝望彼此,想要铭记此刻彼此的模样。
喜娘继续唱祝,让二人饮合卺酒。
酒一入喉,明檀便知,这是清一先生赠予他们的贺礼之二,两人相视一笑。
喜娘欢喜道:“礼成!”
“皇上驾到!”
喜宴上,忽然一阵喧哗,竟是皇上来了。
李弥暂时离开喜房,回到喜宴上,皇上一身便装,脸上瞧着也极欢喜。见到李弥后,也并未多言,只是道喜。
皇上只吃了李弥敬的酒便离开了,他得去长公主府呢。
路过正堂时,皇上又看了一眼条台上的画,心里盘算着,到时候拿什么和外甥女换好呢?他过来参加二人的婚宴,多少有点奔着这画而来。他今日一早就听说清一居士给二人送了幅画当贺礼,这画画得是如何如何好,千古难得云云……
皇上来时看了一眼,这一眼便让他觉得,这画怎么也该他这个皇帝拥有才对啊!就怕这立了大功的外甥女不肯给呀!到底什么才能打动他们呢?
喜宴热热闹闹继续,李弥敬过一圈酒后,便回了新房。倒也没人闹他丶留他。毕竟李弥和郡主也算是历尽磨难,这都二十多了,才入洞房,谁忍心呐!
“回来了。”明檀见他回来,一时有些脸红,说了句没意义的话。
“嗯。”李弥也脸红,应了一声,明明没有醉,却有些走不动路的感觉。
两人又对视一眼,明明都再熟悉不过,这时却都莫名地羞涩起来。
李弥擡了擡头,示意伺候的人都出去,房中剩下他们二人。
“饿了吧,我陪你吃些。”李弥走到明檀跟前,干巴巴地道。
“好。”明檀干巴巴地应下。
两人到桌案前,上头还放着他们先前吃合卺酒的瓠瓜。
李弥默默地为明檀倒了杯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两人也不知一起用过多少次膳,吃了多少次酒,哪怕是最初,也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拘谨。
两人闷不吭声把酒给吃了,放下酒盅,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都笑了出来。
明檀先开口道:“先生这酒确实佳酿,十分难得!”
“嗯,确实极好。”李弥又问明檀斟酒。
吃了几杯酒,两人才渐渐不再拘谨羞涩,看向彼此的眼神也越发火热。
红烛烧得正旺,外头酒宴上的欢笑声也渐渐平息,新房中的两人面庞上都爬上酡红色。
李弥终于放下玉箸道:“就寝吧。”
明檀嗯了一声,唤人进来伺候卸妆沐浴。
明檀卸妆时,李弥先去净房沐浴,时不时地水声传来,明檀的脸越发红了几分,心下想着,也不知道他身上的疤消退了没有……
李弥一身寝衣从净房出来,明檀已经卸好妆,两人对视一眼,明檀垂着头进了净房。
李弥坐在床边,听着隔壁净房传来的水声,心下一片火热,只觉得檀儿沐浴的时间实在太长!
见明檀迟迟不肯从浴桶起来,怜月小声在明檀耳边道:“郡主,侯爷要等不急了,您再不出去,他要冲进来了。”
明檀拍了一下水面道:“不许胡说。”
不过明檀还是从浴桶起身,叫人来给她擦身。
李弥看着从净房出来的明檀,呼吸一滞,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且把伺候的侍女都赶走了。
李弥将明檀放在床上,擡手下了喜帐,将二人锁在偌大的喜床。
明檀对上李弥火辣的目光,双手将脸捂起。
李弥便俯身轻轻吻在她雪白的颈上,明檀身子和心都一颤,手从脸上滑落,双唇便被人掠走,舌尖滑了进来……
期待了太久,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有无尽的情意和连绵的欢爱……李弥在床上话不多,只会儿在情到深处,欲到颠覆时轻哼出声,唤几声檀儿。
……
明檀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的,只记得朦朦胧胧间,李弥为她擦身。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情到深处,她整个人被汗水打湿,她嘟哝了一句:热,难受……李弥取了湿水的帕子为她擦汗。
两人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家中无长辈,也无亲戚要认,明檀正好可以赖着不用起。李弥将她揽在怀里,抚着她身后散落的发。
“真的养好了呢。”明檀在李弥胸膛画着圈道。
李弥低笑:“昨夜看你几次瞧我,原来是在找我身上的伤,都说了洞房的时候,肯定完好如初。不过,这会儿添了些新伤呢。”
心伤是昨夜被明檀咬的,明檀从前没发现自己竟喜欢咬人呢……
被李弥说了,明檀又用牙尖在李弥心口咬了一下,李弥胸前肌肉一动,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明檀只喊热,李弥命人准备了水,抱她去沐浴。两人在浴中也不安生,闹到明檀喊饿,两人才从净房出来。
用过膳,两人互相为对方拧头发,两人落下来的发被李弥缠在一起,塞进了袖兜。
“你藏什么?”明檀问。
李弥笑:“结发夫妻。”
明檀也笑:“那你可要藏好了。”
李弥道:“娘子可能不知,比起断案丶打仗丶制作鲁班锁这些,我顶擅长的其实是藏东西。”
“哦?那夫君可藏了什么好东西,给为妻长长见识?”明檀一边帮李弥梳头,一边将梳下来的发塞进李弥手中。
“等下去书房给你瞧。”李弥道。
两人都梳好头,李弥牵着明檀去书房。李弥从书架上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匣子上了锁,李弥不知什么时候把钥匙藏在袖兜了了,掏出钥匙开了锁。
只见里头是些书和废纸和乱七八糟的杂物。
就这么些东西,也至于藏着,也至于上锁?明檀不由得心里想道。但想着成婚第一日,不好扫夫君的面子,忍住了没说。
李弥从里头拿出几张废纸递给明檀,明檀看完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不是当年他们在鸿胪寺当差的时候,她写的一些废公文吗?他把这收着干什么?
明檀看着李弥:“看样子我对夫君的了解确实欠缺,竟不知道夫君有如此异于常人的爱好。”
李弥只笑,翻开一本书,从里头取出一片花瓣。
明檀接过来,瞧着觉得像是姚黄牡丹,她神色覆杂的看向李弥:“这该不会是我簪过的?”
李弥得意点头:“正是!”
“你……”明檀失语,新婚第一日,她见识到了夫君不为人知的一面。
李弥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花瓣,你肯定已经忘了,当时我们擦身而过,正好一阵风,将这片花瓣,吹到我的心口……”
明檀真的完全不记得了,但这事肯定发生在好几年前,因为西陵可没有姚黄。
明檀翻了翻着匣子里的东西,基本都是类似,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的东西,但她知道,李弥收藏它们肯定是有理由的!
“这都是以前的吧,后来怎么不搜集了?”明檀问。
李弥看着明檀,笃定地道:“因为后来我相信,我一定会娶到你。”
明檀哼了一声,将匣子合上,娇嗔道:“知道夫君你对我痴心已久了,快把你的宝贝藏起来吧!”
李弥还当真把这些东西又收回去,上了锁。
新婚头两日,明檀和李弥一直黏在一处,李佩呢,说自己为了哥嫂的婚礼累着了,一直在自己院子里不出来。
直到第三日,明檀回门,李佩才出现,跟着兄嫂一起去长公主府。
李佩还不愿意和李弥他们一个马车,说不想妨碍他们。
明檀直接道:“不到一炷香功夫,你妨碍不了什么。”说着把她拉上马车了。
短短三日,长公主的心就没安定过。明明之前分开过很久,这次只三日,但心情却是截然不同,她不止一次对明驸马说,早知道还是招婿,反正李弥也无父无母……
长公主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了明檀他们的马车。
看着闺女喜笑颜颜,长公主心又落了回去。
明檀心中并无多大感慨,毕竟她觉得就一炷香的功夫,她随时可以回来,长公主也随时可以过去。她以后想回来住,就回来住,成亲对她来说,只是多了个夫君,别的没有什么变化。
一家人进了正堂,行礼吃茶后,明驸马就带着李弥去了书房,李佩回了自己先前在长公主府的院子,留母女二人说梯己话。
长公主还未说些煽情的话,只听明檀神秘兮兮地道:“娘,你可不知道,却之有个异于常人的爱好。”
长公主呼吸一滞,以为是那方面了,脸色都变了,紧张问道:“他,他怎么了。”
“他以前,偷偷收藏我用过的东西。比如,我头上簪过的花,我玩过的小玩意儿,甚至我写废了的文书……”
长公主语塞,原来是这个,她还以为……不是就好。
长公主道:“那他以前性子怕也带着邪性呢,和佩儿似的,到底两兄妹。”
明檀一楞,她还没想到这处呢,听长公主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李弥的行为其实是有点可怕的。
“不过,他们兄妹,现在都好得很。”长公主又道。
明檀跟着点头:“嗯,这个娘可以放心,女儿看在眼里呢。”
本来长公主心里好多话想说,被明檀这么一岔,情绪也变了,便也没说成。
“对了,檀儿,你舅舅怕是看上你那幅画了!”长公主忽然道。
“我才不给他。”明檀道。
“婚礼那天,从你们那儿过来后,他就透露了一点口风,估计是想让我探探你的想法,想要什么才肯换。”长公主道。
“什么都不换,我要留着当传家宝呢!”明檀道,“叫他歇了这心思吧。”
长公主笑道:“你不肯给,他也不会强求的,明日你们进宫估计他就会问你。”
“问也不给,给什么都不换。”明檀笃定道,不过她眼珠一转道,“他还不如求先生呢!看先生想要什么,说不定先生愿意为他再画一幅呢。”
长公主笑道:“那明日进宫,他若提起,你亲自与他说。”
明檀三人一直在长公主府用过晚膳才回去。
长公主心里还有些不舍,只听明檀道:“娘,明日从宫里回来,我们过来用膳。”
长公主心里又开心了。
回府的马车上,李弥道:“不如我们回长公主府住吧,瞧岳父岳母都不舍得你。”
“先住着吧,我们多回来便是。”明檀道。
李弥便没有再多言,总归他都听檀儿的。
翌日,明檀两人进宫。
明檀二人给皇上行过礼,皇上说了些劝诫的话之后,便故作无意地提到那幅画。
“那日在你们府上,看到正堂条台上的画,倒是极好的。”皇上道。
明檀笑眯眯:“那是自然,清一先生画了许久,专程送给我们的新婚贺礼呢。”
皇上听出明檀话里的意思,她宝贝着呢,不想给他。
“檀儿觉得侯府如何,住着可习惯,觉得不好的话,舅舅给你再换个大的。”
“再大就逾矩了。”明檀道。
皇上笑得苦哈哈,他心里痒得很,就想要那画,那画上是他的江山,他怎么能不想要呢!
“那檀儿有别的想要的吗?”皇上又道。
明檀见皇上这模样,不想跟他多费唇舌,便道:“皇上,舅舅,您想要那幅画,肯定不成。但是,您可以请先生再画一幅。当然您是否能请动先生就未可知了。”
听明檀这么一说,皇上还转了心思:“你们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明檀道:“先生是随性之人,不是凡物能打动的。他若是不肯,舅舅也别怪罪才好。”
“但凡天才,都有怪癖,朕知道。好了,不为难你们,你们去奉仪宫吧。”皇上有了新方向,便不拘着明檀和李弥了。
两人到奉仪宫就热闹了,太后丶皇后丶皇子丶皇妃丶公主……一一见礼。其中两位皇妃还是在他们长公主府选出来的呢。
太后看着一对璧人,对自己保的这媒十分满意。瞧瞧,这么多人,好几对小夫妻,就他们看着最登对,最好看。
太后把两人叫到身边说话,道:“你们两个,往后可不许离京了!”
明檀笑道:“只要舅舅不派我们出去,我们就不去。”
“哼,他敢!”太后道。
其实明檀心里还是想出去的,经过这几年在外,尤其是在西陵的两年多,她觉得自己变了,她想要去更多的地方,见识更多的人和事,再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好不负镇国郡主的封号,只是这话,她还藏在心里,没与任何人说。
李弥看了一眼明檀,两人对视间,明檀觉得李弥好像看透她似的,相视一笑。
明檀二人在宫中用过膳,又陪着太后玩了会儿叶子牌才回去。
回府后,换了衣裳,带着李佩,又到长公主府去了。
之后一段日子,明檀和李弥白天在府上写西陵见闻录,傍晚带着稿子到长公主府用晚膳,晚膳后和长公主夫妇一起讨论白天写的稿子。日子过得充实又惬意,两人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不过李弥也算是体会到了当初晓玲珑皇夫的那种尴尬,他真的很努力了啊,但檀儿一直没有身孕。
李弥还偷偷找了蒋太医,担心是否因着自己先前受伤,身子还有隐疾,但是蒋太医说他身子好得很,完全没有隐疾,李弥这才放了心。
但蒋太医为了宽李弥的心,也是促狭作怪,给他开了补药。
本来不吃补药,明檀都被李弥缠得不行,吃过补药后,明檀才觉得,自己对李弥的了解,还是不够彻底,这人的斯文守礼外表下,还有那样一面。
明檀算是怕了他,晚上索性赖在长公主府不回去。
但他们如今是夫妻,明檀赖着不走是没有用的,第一天还好,第二天李弥也赖着不走了……
好在李弥还要脸,在长公主府到底收敛了些。
年前,明檀诊出身孕,她松了口气,往后总算要消停一些日子。
明檀一诊出身孕,长公主便命令二人搬回长公主府住,她好照顾明檀。
有孕后,明檀外出得更少,有了更多的时间写西陵见闻录,李弥领了个闲职,主要的差事便是陪明檀,以及写书。
明檀怀相很好,除了贪吃了些,几乎没有别的反应,等她五六个月显怀的时候,人丰腴了不少,越发显得雍容华贵。
又是一年牡丹开,明檀正在书房写书,李弥从外头进来,背后藏着什么,等她走到明檀身后,才从身后拿出一支带着朝露的姚黄,簪在明檀发髻。
名花配美人,如今的明檀越发与姚黄相得益彰,她只要往那一坐,便是活脱脱的侍女图。
明檀搁下笔,抚了抚发间的花,摘下一片花瓣来,贴在李弥的心口。
李弥双眸含笑,将她手捉住,温声道:“写半个多时辰了,我扶你出去走走。”
“好。”明檀站起身。
桌案上,西陵见闻录的手稿已经有厚厚一叠。
明檀的肚子越来越大,书案上的手稿也越来越厚。明檀快足月了,手稿也终于完成。
看着写完的手稿,明檀抚着肚子对李弥道:“人说箸书如怀孕,我这书写成了,孩子也要生了。”
李弥笑道:“这是双喜临门。”
十月中,明檀顺利生下一女,皇上赐名李瑾宜,封县主。
李瑾宜百日这天,京城皇家书坊开售镇国郡主与定西侯夫妇合着的《西陵见闻录》。
书一面市,就收到疯抢,一时洛阳纸贵。
小瑾宜一出生便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宫里太后喜欢得紧,恨不得叫明檀带着孩子住进宫里,但长公主不乐意了,她最好孙女时刻在她眼前……
随着小瑾宜一天天长大,渐渐会走了,能说话了,明檀的心思也活络了,她想出去走走。
明檀与李弥一说,李弥自然是同意的。他如今仍是闲职,皇上有意让他回大理寺,但他说要照顾妻女,怕大理寺血腥气太重,冲撞了两人。皇上一听,觉得有理,再也没有提过。
长公主也没有反对,但是有一条,他们可以走,天南海北,随便他们去哪儿,孩子得留在京城。她可舍不得宝贝孙女跟着他们吃苦!
明檀当然不能把女儿留下,长公主头一次对明檀发了火,连带着李弥也被发作一通,还跑进宫跟太后告了一状,并且严重警告皇上,不许派二人离京出公差。
长公主这么一圈闹下来,明檀和李弥被太后叫进宫训了一顿,两人只好暂时歇了心思。
皇上想着太后年纪大了,暂时也不敢让明檀他们出去,但他心思也活络起来了。其实他一直想派人去各地暗中察访官场政务丶民俗民风丶宗教信奉等等,但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想想,明檀和李弥倒是最合适的。
皇上派人叫了明檀和李弥过去,明面上是把他们训了一顿,暗地里则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二人。
“你们意下如何?”皇上问道。
明檀和李弥对视一眼,皆颔首道:“臣愿意。”
皇上满意笑笑:“不过,眼下还是不成。你们可以先多看些各地的书,再到京城各地的会馆里走走,做足准备。”
明檀两人应下,皇上又道:“现在孩子也确实太小了,带出去,朕也不放心,你们也再等等。”
两人这一等,就是五年。
一年前,太后薨了。明檀为太后守孝一年,才除了孝。
太后走后,长公主消沈了好一段日子,明檀带着女儿日夜陪伴,过了大半年,长公主才缓过来。
除孝后,一日母女俩陪长公主说话,长公主突然主动问明檀,还想不想出去了。
明檀一开始担心母亲,说暂时不想,但长公主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知道女儿的心很大,如今这么说,也是顾念自己。檀儿也不年轻了,她该放手了。
“《西陵见闻录》已经卖了好几年,最近都卖不动,你们也该写些新书了。”长公主缓缓道。
“娘~”明檀顿时眼眶红了。
长公主抚着明檀的手道:“去吧,镇国郡主。”
“那瑾宜……”明檀哽咽着道。
“也带走。”长公主又摸摸孙女的脑袋。
“我们会常回来的,一开始也只会去周边。”明檀道。
听着他们都计划好了,长公主笑笑应了声好。
长公主一松口,皇上那儿很快便行动了。明檀和李弥被暗中封为巡察御史,代天巡视天下。
在一个风和日暖的上午,明檀和李弥带着女儿悄悄地离开了京城。当然离开的不止他们,皇上暗中派了许多高手保护。他们三任何一个除了差池,长公主可不会饶了他。
他们是悄悄走的,提前告知了一些好友,只说他们出门游历。离开得突然,并没有谁来相送。长公主夫妇怕神伤,没有送。李佩早就跟着清一先生游历去了。三年前,皇上终于打动了清一先生,让先生为他作一副大梁江山图,之后清一先生便带着李佩离开,如今不知身在哪片山川,也不知道他们途中会不会相遇。
“娘,爹,我们这是去江南吗?”李瑾宜最近才去了江南会馆,对那里很是喜欢,对江南更加神往,当时明檀说以后有机会带她去,她便记在心上了。
“不是,这次不去,但我们以后会去。”明檀温声对女儿道。
“那一言为定哦!”李瑾宜道。
“一言为定!”明檀笑着应下。
此后,明檀和李弥在多地巡察,他们抓过贪官,遇过匪徒,赏遍名山大川,留下许多诗文,他们的诗文书集,与他们二人的故事,一起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