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 127 章
自从知道琅琊被收覆, 明檀的心就一日比一日雀跃，李弥总算要回来了。她和李佩也终于从宫中回府。她上次在宫中住这么久，还是小时候。
回到长公主府, 每次有人进府回话传话，明檀总要派人问一声, 只想早点知道李弥的归期。听说他立了几次大功，也不知是否受伤？明檀又觉得一天天的，比从前没有消息时还要难熬。
明檀先前想着, 总得赶回来过中秋吧, 后来后想着总得赶回来过年吧。
天一日冷过一日，也偶有边关的消息传来, 直到某天, 长公主面色凝重地对明檀道：“檀儿，大军要还朝了。”
明檀觉得这是值得欢欣的事，但母亲的神情显然不对, 她心一紧，忙问：“李弥怎么了？”
“他受伤了。”长公主道，“三皇子虽落败而逃, 却在琅琊城内留下杀手, 专门刺杀李弥。”
明檀顿时脸都白了几分：“那，那他伤得如何？”
长公主道：“不容乐观, 来信时, 还在昏迷。他要留在琅琊, 暂时不能和大军一起回来。”
“我去找他！”明檀坚定道, “我一定要去, 娘你别拦我，我要去接他回来。”
长公主见明檀没有哭闹, 虽红了眼眶，眼神却坚定。
“琅琊还有危险，说不定还有三皇子留下的刺客。”长公主劝道。
“那我更要去了。”明檀道，“让我去吧娘，我去接他回来。”
“你舅舅和外祖母不会同意的。”长公主为难道，扪心自问，若是驸马在外地受了伤，她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一见的。
“那娘想办法帮我瞒着他们吧，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的。”明檀一想到李弥如今可能生死未卜，心就无限焦急，恨不得即刻出发。
长公主本想说她派人去接，看到明檀的神色，到底同意了。
“你若去，可要好好准备，已经立冬，去时还好，只怕今年未必能赶回来。”长公主叹道。
明檀双手握住长公主的手道：“娘，您就由着女儿这次吧。”
长公主到底是同意了，她也怕李弥有个万一，若是檀儿连他最后一眼都没能看到，说不定要抱憾终身。
“那佩儿呢？”长公主想着，既然去了，没道理不让李弥唯一的血亲跟着去。
“我带她去，正好先前答应过她的。”明檀道。
长公主知道明檀势在必行，没有再劝阻，只道：“娘去为你准备，既然要去就趁早。”
明檀去找李佩，将李弥受伤的事与她说了，问她愿意不愿意同她一起去琅琊。李佩自然是焦急应下。
长公主用两天为明檀准备好了路上的一切，又进宫去求了一份公文，好让明檀这一路更加畅通无阻，在驿站也能得到更好的补给。除此之外，长公主还求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与她们一同前去。
准备好一切，明檀跪别爹娘，带着李佩上路了。
明檀再去琅琊，与上次截然不同，她无心一路的风景，不在意饮食住宿，只想每日多行几里路，好早日见到李弥。
一路上，明檀与李佩两人很少说话，偶尔说起，也都是互相安慰，说李弥一定不是有事。
日夜兼程，风雨不歇，十日后，明檀和李佩到了琅琊。
明檀和李佩乔等人装进了琅琊城，幸好她们有公文，一切都很顺利。
“你们是李将军的家人啊，你们来了，说不定李将军就能醒了。还有太医大人，肯定能治好李将军的。”接应明檀和李佩的小将军对两人道。
明檀心一沈，这就说明，李弥仍在昏迷！
李弥如今住的，正是当年的裴昂的府邸，他们曾经在这儿住过一段日子。
明檀终于来到李弥的房门外，她竟有点不敢进去。
跟在她们身后的太医道：“快进去吧，早些见到病人才是。”
明檀紧握李佩的手，与她一同踏进了李弥的房门。
守在李弥床边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兵，显然之前已经有人跟他说过，看到明檀几人后，就从床边让开。
明檀缓缓地走到李弥床边，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
他瘦了太多。
“蒋太医，您快给他看看吧。”明檀道。
蒋太医坐在床边，从被褥中拿出李弥的手臂，手搭在他腕上。
明檀和李佩看着太医的手，两人屏住呼吸，生怕从太医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太医将李弥的两只手都把过脉，又扒开他眼睛看了看，末了道：“李将军暂无性命之忧。”
明檀和李佩都松了口气，只听蒋太医又道：“但，他这会儿应当已经清醒才是，这种未知的昏迷，结果很难预料。”
明檀和李佩才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蒋太医看着明檀二人道：“正如刚才那位将军所以，你们是他最重要的人，有你们在旁照料，他或许很快就会清醒，我再给他施针试试。”
明檀颔首应声好。
“我得休息一下，养足精神。”蒋太医道。
立马有人带蒋太医下去休息。
明檀和李佩则不肯去休息，两人守在床边，看着李弥。
将军府的人也理解二人的心情，都没有劝说，只由着她们。
李佩到底身子弱，一路上也吃了苦头，明檀见她有些撑不住了，便道：“佩儿，你先去歇着，等你歇好了，来换我。你哥哥若是醒了，我便去叫你。”
李佩想着自己不能倒下，便听了明檀的话去休息了。
明檀守在李弥床边，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明檀手伸进被子里，握住李弥的手，喃喃道：“却之，我来接你回家了，你快醒来。”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明檀一遍遍地轻唤着李弥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她又开始小声讲他们从前的事。
李弥此时正身在梦境。
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或者说，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年岁还小，已经知道母亲亡故的真相，想要找证据却处处碰壁。每次他就要找到证据了，都会被人捷足先登，证据也被消除。
他明明记得那个贪官早就被砍了头，在梦里，不知怎么竟然活得好好的，还和护国公狼狈为奸，为他销毁了最重要的证据。他明明记得有个证人活得好好的，而梦里那个自己找到他的住处时，却被告知他在去年的雪灾里死了。雪灾，雪灾不是钦天监预测出，皇上提前将人撤离，没有死人吗？怎么还有人死在雪灾里？
李弥眼睁睁地看着梦里那个稚嫩的自己处处碰壁，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一边守着圣人教诲，要守君子之操，一边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杀掉国公府的两个人……梦里那个自己受的煎熬，李弥感同身受，然而梦里那个自己却看不到任何希望，他没有找到一点证据。
梦里那个他也遇见明檀郡主了。
事实上，他们很小的时候就遇见过。但是她是如此耀眼动人，是世上最美丽无暇的花，是他远远看着都觉得心会被灼伤的人……
他怎么配得上她？护国公府怎么配让她踏足一步？他是随时要弑父的人，怎么能污了这朵最娇贵的花？
他拒绝了太后的赐婚，他留有一点点的私心，没有说自己配不上她，而说护国公府不配……
郡主恼了，太后也生气，皇上觉得他不识好歹……他越发煎熬，却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仍在寻找证据，依旧一无所获。
妹妹的身子越来越弱，与他也越来越生分，李弦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他。他们预谋要让李弦代替他，他知道了。
杀了他们把，把这儿都烧了吧，他每天都这么想着……却迟迟没能动手。
直到某天，他突然听说：郡主死了，在宫里被人毒死了。
郡主怎么能死呢！李弥感觉痛不欲生，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弑父，他还想给自己留有馀地，因为郡主一直还没嫁人呢……
他是大理寺少卿，他要为郡主报仇。
原来竟是五皇子，五皇子想要娶郡主不成，便杀了她，他本想随郡主一起死，最后却怕了。
皇上竟然想要留五皇子一条命，他不允许，他要五皇子给郡主偿命。
他杀了五皇子。
他杀了护国公，挖了他的心。
他杀了郑氏，剥了她的脸皮。
他杀了李弦。
他放了一把火烧了护国公府，与李佩一起葬身火海。
无尽的大火焚烧，他置身火海，醒不过来。
……
“他怎么好像出汗了？”明檀问过来送饭菜的先前伺候李弥的小兵。
“是这样的，但不能给将军掀开被子，大夫说他不是真的热，不能叫他着凉了。”小兵道。
明檀颔首，拿帕子轻轻擦拭李弥的额头。
“经常这样吗？”明檀问道。
“嗯，好像过两天会这样一次。”
明檀看着昏睡得安详的李弥，想着，他是不是做噩梦了？在梦里他很热？
李弥看着梦里的大火烧了两天两夜，然后他看梦里的自己竟又回到的儿时，一起又重新开始了。梦里那个自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处处碰壁，还是没能找到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