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两人并排不疾不徐地朝御书房去, 李弥忽地感觉有视线盯着他们，他回头一看，只看到一片衣角。
“怎么了？”明檀再顺着李弥的视线去看的时候, 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李弥小声道：“刚才有人在那个墙角偷看我们。”
明檀不用想便知那人是谁，她眉头轻蹙, 只缓缓点头，没有吱声。
到了御书房，二人行礼叩谢皇恩。
皇帝看着面前的两人, 心下叹气, 这李弥与檀儿确实是极相配的。眼下他就算再不甘心，也要顾忌太后和长公主。只怪檀儿过于机灵, 他先前的计划才开始, 就被她看穿了，教她来了个釜底抽薪。
明檀面对皇上时，心下不是没有气恼, 但经过上次一事，也叫她明白，那是皇上, 其次才是她的舅舅。因此, 面上并未显现半分，规矩地行礼谢恩。
皇帝也不知道是自己心虚还是怎么, 总觉得明檀与他生分了。免了二人的礼后, 招明檀二人到跟前说话, 彰显慈爱。
明檀从善如流, 好似渐渐放下芥蒂, 与皇上说话一如往常。但她和皇上其实都心知肚明，他们舅甥俩已经回不去过去那种亲昵了。
皇上留两人说了一炷香功夫的话, 便放他们离开了。
出了御书房，走出一段距离，李弥小声与明檀道：“皇上是真舍不得把你嫁我呢。”
明檀哼声道：“谁管他，他不舍得我也嫁。”说罢她听见李弥轻轻地哼笑声，顿时脸一红，她和李弥的亲事，倒是她先提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她自己选，总好过旁人给她选。她做决定，好过别人做决定。
再回到太后处，这儿就热闹了，皇子公主们都来了，五皇子也在列，他瞧着与往常一样，话很少，神态拘谨内敛。只是留心观察他就会发现，他时不时朝明檀或者李弥看一眼，偶尔还会看一眼太后，眼神叫人难以捉摸。
明檀和李弥都注意到五皇子的眼神，午膳过后，明檀与太后单独说话时，便提了此事。
“外祖母，檀儿瞧着五皇子眼神不太对，您要不要跟舅舅说一声？”明檀心里对五皇子已经不光是不满，她大有对其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太后拍拍明檀的手，安抚道：“外祖母心里有数，你放心。”
明檀想着自己前世可能是被五皇子毒死的，担心他会故技重施，面露为难之色。
太后以为明檀还在担心婚事，佯怒道：“檀儿怎么还不信任外祖母，哀家赐的婚，谁敢阻拦不成？”
明檀是故意露出难色叫太后瞧的，见太后这样说，她忙道：“檀儿不是担心这个。”说罢她声音放轻，道：“您知道，檀儿从小就有些不同常人的运道在，檀儿最近总觉得在近身丶入口之物上得多小心些。”
太后闻言，神色一变，她对檀儿如此宠爱，多少也因着先前檀儿趋吉避凶的事，这会儿听明檀这样一说，心下便格外重视，她拉过明檀的手，郑重道：“外祖母知道了，你放心。”
明檀见太后神情，知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下略略松了口气。
下午，明檀再与众人一处时，故意与李弥亲密许多，惹得五皇子几乎当场变了脸色。也就是他平日里本就不太正常，才叫别的皇子公主没瞧出来。
申时下，明檀与李弥行礼告退。
回府的马车上，李弥问明檀：“檀儿先前，与我多番言语举止亲昵，是为了激怒五皇子？”
明檀逗他：“就不能是我想与未来夫君亲近亲近？”
这话显然让李弥很受用，他看着明檀，唇角笑意难掩：“原来如此，那当真是再好不过，我也时常想与未来的夫人亲近。”
两人对视，很快都笑出声，明檀道：“对，我就是故意激怒他，看他还会做什么，所谓狗急跳墙，我要逼他一下。若他近期没有动作，咋们不妨多进宫，到他面前去唱唱戏。”
“那你自己得留心些，别把他逼急了，真来咬你。”李弥道。
“那是自然。”明檀颔首。
两人说着话，马车突然慢下来。
李弥掀开车帘，原来是遇上裴家人出城。裴家二房陷害明檀的罪魁祸首被收监，童家的帮凶也下了大狱，等着秋后问斩，裴家主主动献上诸多珍宝古籍，携全家回原籍养老。
“怎么了？”明檀问道。
“是裴家。”李弥放下车帘道。
“怎的这个时辰出城？”明檀也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到底是世家大族，马车足有十几驾，便是这些马，也是寻常人家拿出全部家底也养不起的。而这，定然还不是京城裴家的全部人丁和资产。
“许是算准了吉时。”李弥道。
明檀放下车帘不再看，裴家给明檀让了路，明檀的马车很快便走过。想到因这件事死去的几位女子，明檀轻叹了一声。
“怎么？”李弥见明檀叹气，忙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到这次案子里没了的那几个女子。”明檀道。
“檀儿，同情她们？”李弥问。
“不，她们想害我在先，我犯不着同情她们。”明檀道，“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之感。”
李弥沈默片刻后道：“我明白。”
“哦？我自己都不太明白，你倒是明白了，那你说说看。”明檀歪头看李弥。
李弥道：“檀儿心里还是怜她们有些许不得已。”
“或许吧。”明檀不承认也不否认。
马车到长公主府，李弥与明檀一同下车，两人去见长公主夫妇。
“宫里如何？”长公主问道。
“都好着。”明檀说着迅速地瞥了一眼李弥，道，“外祖母欢喜得很。”
长公主瞧见明檀的小动作，笑道：“那就好，你舅舅呢？”
“皇上也好着。”明檀面上笑意微收，“就是五皇子，瞧着像是钻进了死胡同，瞧人的时候，一双眼越发叫人捉摸不透。”
长公主道：“有你外祖母在呢，不必管他。”长公主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其实早就盘算着怎么整治五皇子。
一连几日，京城都在议论裴家之事，李弥遇刺这件事便没多少人提起，京城又恢覆了往日的平静。
护国公府依然没人去长公主府商议李弥与明檀的婚事，府上也全然看不出要准备大婚的样子。
李弥忙完裴家的案子便去查他外祖家的案子，以及护国公夫妇害死他母亲的证据。
这日，李弥从长公主府回来，天色已经擦黑。他才进门，只见两个婢女带着李佩在院中，一看便知是等他。
“大哥。”李佩迎上前来。
李弥驻足看她，他总觉得李佩的瞳孔比旁人要黑一些，若是她不笑，再直勾勾地看着人，便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晚上凉，早些回去歇息。”李弥道。
“我好几日没见大哥了。”李佩缓缓道，“大哥也不回来用膳，都是在长公主府用吗？”
“是。”李弥没有隐瞒，颔首应道。
“长公主府的饭菜好吃吗？”李佩问。
李弥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李佩会这么问，语气也柔和几分，道：“好吃。”
“是因为一起用膳的人吧，大哥在的时候，我也觉得咱们家的饭要好吃些。”李佩的声音带着落寞，原本直直看着李弥的眼睛也微微垂下。
李弥叹气，他刚想说些什么话来宽慰李佩，却见她眼眸又擡起，黑漆漆的眼珠子瞧着愈发深邃。
“哥哥，回头也多陪陪我用膳吧。”李佩道。
“嗯。”李弥应下，心想等家里的事了了，他们兄妹也能多相处些。
“我回去了，哥哥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你最近太忙了。”李佩深深看了一眼李弥，转身便走。
李弥看着李佩的背影，觉得她今日有些怪，说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光她看着怪，两个婢女也怪怪的，她们竟然没有阻止李佩与他说话，这会儿瞧着走路的姿势，倒像是有些怕李佩。
直到李佩转了弯，身影消失在李弥的视线，他才带着狐疑回到自己院中。
李弥一回院，便问雪风：“这几日府上如何？三姑娘有发生什么事吗？”
“府上表面瞧着很平静，就是过于平静了，一点儿都瞧不出要办喜事的样子。三姑娘那边倒是没听说什么，哦正院换了几个丫头。”雪风道。
虽然府里总是换丫头，但李弥觉得这次不太寻常，他心下忽然一突：那天，妹妹或许没有吃那药！
想到这，李弥心下有些自责，他应该找机会问清楚她才是。她一个小姑娘，若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怎么受得住。
李弥想着便站起身，想要去正院，再找机会与妹妹说上几句话。
李弥到正院门口，却没能进去，守门的婢女说公爷和夫人已经歇下，叫李弥明日再来。
当心打草惊蛇，李弥没有强闯，将拿来做掩饰的一罐川贝雪梨膏递了过去，叫她给李佩。
护国公夫妇自然是没歇下的，只是刚才李佩偷跑去找李弥被护国公夫人知道了，护国公夫人正在变着法儿的训她。
婢女拿了川贝雪梨膏，也没有直接给李佩，而是告诉了护国公夫人的贴身婢女，让她禀告上去。
李佩面色乖巧地听着训，过一会儿便打起哈欠来，说自己困了。
护国公夫人便叫人端药来，很快，婢女就端着一小碗黑漆漆的药过来，跟着药一起的还有一小罐川贝雪梨膏。
李佩端起药，刚要喝，便听屏风后头嘭得一声，好似花瓶之类的物件掉落了。
护国公夫人怒道：“又是哪个张狂的得不知轻重！拖过来！”
一个新来的婢女被几个护国公夫人身边的老人给拖了过来。
护国公夫人见那新婢女眉目清秀，竟也有一两分她堂姐的影子，一时怒火中烧，亲自上手把那婢女的脸给抓花了。发怒过后，她才想起，李佩这会儿还没睡，她猛地转头，只见李佩正好把药喝完，就像没瞧见没听见刚才的事一般。
护国公夫人给人使眼色，叫人把这婢女拖下去，又回到李佩身边，哄她入睡。
李佩的药，倒在刚才伺候她的婢女的袖子里了。她一滴也没喝进去，不一会儿，她便开始习惯地装睡，这几日，她可听到了许多许多秘密。可能大哥都没她知道的多呢~想到这，李佩翻了个身，嘴角的笑一闪而逝。
李佩装睡没多久，护国公便过来了。
护国公一来便道：“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护国公夫人本还带着气，这会儿面色一变，声音也娇娇柔柔：“什么好消息？”
“我的人寻到了鬼医的师兄，他本事不在鬼医之下！”护国公道。
“真的？”护国公夫人双手捂着脸颊道。
“嗯。”护国公笑道，“我的人正带着他往京城来，你就不用担心你的脸了！”
“嗯嗯！太好了。”护国公夫人笑道，说着她又道，“弦儿这次是不是……”
护国公嘶了一声道：“不行啊，弦儿和李弥差太远了，脸也不像，怕是弄不好。”
“问问呗。”护国公夫人道，“既然是师兄说不定比鬼医更厉害呢，说不定剥皮换皮都不在话下。你那好儿子，最近可天天在查郑家的案子，你也不想被亲子告发，人头落地吧？”
“等见了人再说。”护国公道。
“好好，都依公爷的。”护国公夫人娇声笑道。
隔间里正睡着的李佩，忽然睁开眼，直直坐起身，一双黑漆漆的眼朝护国公夫妇二人说话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