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
    马车停在古井巷口, 明檀与李弥下车步行前往。
    夜幕低垂，巷子里一眼望去，未见行人, 只从院墙内传出些许声响。
    明檀想起去年，她曾在这儿偶遇李弥从清一先生府里出来。
    “你还记得……”
    “记得。”
    明檀刚开口想问李弥记得不记得, 去年他们曾经在这儿偶遇，话未问出口，李弥便抢白了。
    明檀抿唇浅笑, 道：“那你说, 你记得什么？”
    “记得去年，我们曾在这儿偶遇。”李弥温声道。
    两人缓缓走着, 身后的护卫们不远不近地跟着。
    明檀想, 那会儿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和李弥还有今日。
    “你和清一居士说起过我么？”明檀问道。
    “那是自然。”李弥道，“不如说, 我每次见他，总要说起你。”
    “说我什么？”明檀转头看李弥。
    李弥也看她，缓缓道：“说你如何好, 说我如何心仪你。”
    明檀别过脸去, 嘴角笑意难掩，嗔道：“怎不说我字写得好, 光说这些。”
    李弥笑道：“我给先生瞧过檀儿的字, 先前夸你字有风骨。”
    “你给先生看了什么？”明檀心说, 该不会是她写给李弥的信……
    “是先前在鸿胪寺的一些公文。”李弥说着声音轻了几分, “我偷偷把一些你废弃的草稿拿回去, 藏起来了。”
    明檀一时被他惊到，他当真从那个时候就心仪自己了？那会儿她可当真半点好脸色没给过他。他, 他到底图什么？
    明檀按下心头疑惑没有问，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宁府门口。
    李弥上前扣响门环，门很快就打开了，开门的是个十来岁的清秀小厮，一见李弥与明檀便笑道：“是郡主与公子来了，先生刚还念叨呢。”
    李弥牵着明檀进了门，明檀一时竟有些紧张起来，她这回来，既是见自己仰慕已久的书画大家，也是见李弥的长辈，双重紧张，让她不由得将李弥的手握得更紧。
    “先生很随和，且一直想见你，不用担心。”李弥小声对明檀道。
    明檀的紧张在见到清一先生后很快便消散了，正如李弥所言，清一先生非常随和，与外界的传言完全不一样。
    明檀跟着李弥给清一先生行了师徒礼，清一先生便笑道：“快快快，赶紧去膳堂，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说着清一先生便往膳堂走去。
    “先生最得意的可不是他的书画，而是厨艺。”李弥在明檀耳边道，说着便牵着明檀的手，一同往膳堂去。
    落座后，清一先生便打趣明檀：“听说郡主好美酒，今日尝尝老朽的亲酿的酒。”
    李弥小声道：“先生二十年前亲酿的，只得十坛，平日宝贝得紧，我今日可沾了檀儿的光。”
    明檀眼睛都亮了几分，看向清一先生，刚欲开口，便被他擡手打断，只因小厮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托盘上有一白瓷酒壶。
    小厮给几人倒了酒，清一先生对明檀做了个请的手势，明檀端起酒盅，浅抿一口，酒香顿时溢满口中，她又吃了一口，更难得的是香而不冲，回甘绵长。
    “如何？”清一先生得意问道。
    “好酒。”明檀颔首笑道，“世人不知先生有此手段，才只道先生书画双绝。”
    清一先生哈哈一笑，又邀明檀尝他的厨艺。
    明檀尝过几道菜，样样可口，且胜在别致，旁处不得见，她放下玉箸，郑重问道：“先生，您教却之的，该不会只琴棋书画吧？”
    清一先生与李弥皆是一楞，继而清一先生越发爽朗地大笑起来，看向李弥道：“却之，你怎么说？”
    李弥笑着起身，端着酒盅敬清一先生：“请先生教却之厨艺。”
    清一先生笑道：“好，琴棋书画都教了，厨艺也不能落下。”说罢看向明檀，朝他眨眼。
    明檀呷了口酒，笑弯了眼，李弥还真乖，叫他学厨艺就学。倒是不用他每日下厨，只是有这心，偶尔做些来哄她，她便开心。
    明檀本就是好吃喝，好交友的性子，与清一先生很快便熟稔起来，两人说说笑笑，倒是李弥一直在旁看着他们俩，偶尔搭一两句话。
    晚膳过后，清一先生带着二人去书房，当场赠了明檀一幅字画，明檀也叫人那来送给清一先生的礼物，一方端砚。没有文人不爱砚的，明檀出手的又是宫里出来的极品，清一先生爱不释手，与明檀玩笑道，一定会早些把李弥的厨艺给调丶教出来，叫他好伺候郡主。
    明檀临走前，清一居士还赠了她一小坛酒，将二人送至们外后，又叮嘱明檀无事多来探望他。
    晚上凉，又起了风，两人怕吃风，一直走到巷口都没有说话。
    两人上了马车，明檀一坐下，头便靠到李弥肩上。李弥身子一僵，扭头看她：“檀儿累了？”
    明檀闭目养神：“吃酒吃醉了。”
    李弥哼笑两声：“这点儿酒，还吃不醉我们檀儿。”
    “我就醉了。”明檀身子挪了挪，头也在李弥肩蹭了蹭。
    李弥从未见过明檀这般姿态，一时喉头有些发涩，喃喃道：“那我也吃醉了……”说罢，他便擡起明檀的下巴，吻上她嫣红的唇。
    明檀原是装醉和李弥闹着玩，但他吻来，唇舌纠缠，气息紊乱，便当真醉了。
    ……
    明檀身子发软，索性倒在李弥怀里，闭目养神。李弥揽着明檀，垂眸看她，细声唤道：“檀儿……”
    “嗯~”明檀声音轻软，与平日大不相同。
    “还醉着么？”李弥问。
    “醉……”
    “我也醉，但愿长醉。”
    马车停在长公主府门口，车夫对里头二人道：“郡主，世子，到了。”
    明檀坐直身子，整理衣襟发鬓，李弥望着她，在她唇上又啄了一口才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李弥将明檀交到长公主府的婢女手上，送她到了二门才离开。
    翌日，明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又梦见李弥了，梦里李弥已经从清一先生那学得厨艺，亲手为他做羹汤……
    明檀在床上扭了好一会儿，才叫婢女来伺候，这会儿，怜月支支吾吾道：“郡主，昨夜世子回府路上遇袭了……”
    明檀脸色大变：“他怎么样了？可受伤？”
    “受了轻伤。”怜月小声道。
    “伤在哪儿，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明檀站起身，忙有婢女忙着为她穿衣。
    怜月道：“伤在右臂，说是只划了个口子。世子吩咐说别惊扰郡主休息，说等您醒了，他说不定伤口都愈合了，叫奴婢们别叫醒您。”
    明檀瞪了怜月一眼：“不管受多大的伤，这是遇刺，在京城，坐的是我长公主府的马车！”
    明檀来到正院，一见长公主便问道：“李弥如何了？娘可派人去瞧过？”
    长公主招手叫明檀到身边坐，安慰道：“娘已经派御医去瞧过了，手臂上划了条两寸不到的口子，御医给上了顶好的金疮药，过几日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的，你放心吧。”
    明檀却并不放心，她原以为自己对李弥不过是，有些动心，再有些色心。这会儿听说他遇刺了，受伤了，她才害怕起来，害怕失去他，不愿他受半点伤，别说两寸了，半寸也不行，一个米粒大小的伤，她也不想见他受。
    “可查到刺客，就是冲他去，还是冲我们长公主府的马车？”明檀蹙眉问道。“李弥身手不低，能伤到他，怕不是等闲之辈……”明檀说着心一动，“该不会？”
    长公主忙道：“不会的，他虽有时糊涂，却是个爱才的，先前大理寺的官兵，他也一个都舍不得杀，何况世人皆说惊才绝艳的李弥。人逃了，大理寺和丶京兆尹丶御林军都在抓，应该很快就会抓到的。”
    明檀沈思片刻后道：“不知道会不会是他家里……”
    长公主也疑心，她觉得刺客是冲着李弥去的，而非长公主府的马车。
    “要不，把他接到长公主府来？”长公主道。
    “这得问问他吧，他不是要查家里的事么，还有他妹妹。”明檀眉头紧锁着，想即刻跑大理寺去看一眼李弥，总觉得不看一眼不放心。
    长公主见明檀这般，笑道：“娘瞧着，你对却之是真的上心了，原先娘还担心你呢。”
    明檀脸一热：“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趣我，况且我都要嫁他，自然是要上心。”说着，明檀顿了顿道，“要不，娘您还是派人去问问他吧……”
    长公主笑着吩咐人去大理寺，一边又问明檀早起可有用过早膳，听说她连口茶水都没喝，便又吩咐婢女去端茶点来。
    明檀心下担心李弥，一时竟有些食不下咽。这会儿，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话本上说的茶饭不思是什么滋味。
    京中出现刺客，一时人心惶惶，原本要去长公主府谢罪的徐家兄妹也被压着不让出门。
    明檀想去接李弥下值，也被长公主给拦住了。
    明檀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到了傍晚快下值的功夫，更是有些坐立不安，只盼着早些见到李弥，亲眼看看他的伤口，亲口问问他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