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李弥出了门, 细细交代手下人一番，佯装回班房，更换了夜行衣, 只身离开大理寺。
    李弥未走寻常走的大道，拐了几个弯, 进了长公主府的后巷，从小门进了长公主府。
    “劳烦通报长公主一声，在下有要事相商。”李弥客气地对守门的婆子道。
    “李大人请随老奴来。”
    婆子领了李弥直接去了长公主的书房, 通报过后, 被邀了进去。
    书房中，只有长公主夫妇两人, 长公主扫了李弥的装扮一眼, 眉头微蹙。
    李弥对两人行过礼，规矩地立在二人面前。
    “李大人深夜来访，可是案子有什么突发状况？”长公主问道。
    李弥颔首：“回长公主, 昨夜被下官一同带回大理寺的证人，在大理寺被人毒杀了，包括福安夫人的弟子和祝家千金。”
    明驸马低呼一声：“那檀儿呢！”
    “长公主和驸马请放心, 郡主无事。”李弥道。
    长公主眉头紧锁：“在大理寺里杀人？”
    “是, 四人悄无声息，死于中毒。”李弥道。
    “看守之人呢？死了吗？”长公主问。
    “没有, 看守之人, 被放倒了, 都在昏迷中。”李弥道。
    长公主沈思片刻, 看向李弥, 问道：“李大人来之前，见过檀儿吗？”
    李弥想起先前他与明檀的亲昵之事, 一时心下竟有些心虚，今日他对檀儿的所作所为可非君子德行。
    “见过。”李弥道。
    “檀儿怎么说？”长公主问道。
    李弥没开口，只朝皇宫方向看了看。
    长公主和驸马皆心知肚明，驸马紧张地看着长公主，抓住长公主的手臂。
    长公主拍了拍明驸马的手背，安抚道：“驸马别担心，有我呢。”
    “李大人也同意檀儿的想法吗？”长公主转头对李弥道。
    李弥颔首，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除了皇上，还有谁能，谁敢在大理寺杀人，且能精准地只杀那四人，大理寺的护卫一个都没死。
    “檀儿还有话要带给我们吗？”长公主问李弥。
    长公主话音刚落，李弥便拱手行礼，双膝跪地：“晚辈三生有幸，得郡主垂怜。”
    明驸马楞了一瞬，立马道：“你与檀儿，私定终身？”
    李弥虽心虚，但也连忙道：“未敢有逾矩之举。”
    明驸马看向长公主，长公主道：“这确定是檀儿要你告诉我们的？”
    “是。”李弥郑重颔首。
    “那你便该知道，这可能会惹怒皇上，不怕耽误你的前程？”长公主又问。
    李弥擡头目视长公主，正色道：“郡主才是晚辈的前程。”
    长公主见李弥一本正经说这话，一时有些想发笑，她给一旁的明驸马示意，明驸马有不情愿，但也上前两步，将李弥搀扶起来。
    李弥心头一松，知道他与檀儿的事，算是定下来了。只要定下来，此后便有千难万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檀儿，可还有交代？”长公主看着李弥，这个准女婿，她其实还是满意的，他与檀儿这一年，长公主也看在眼里，眼下也不是考女婿的时候，只说正事。
    李弥声音略低，道：“郡主疑心五皇子。”
    长公主显然是意外的，五皇子平日闷声不响，胆小怕事，不敢见人，长公主与他说话，都要小声些，恐怕吓到他……
    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爱叫，长公主冷下脸，还有那个皇弟，也叫人恼火，嘴上说着怕她拆崇华殿，结果还是三番五次打檀儿的主意。
    “你先回大理寺，我这就进宫去。”长公主狠狠道。
    李弥还是从后门离的长公主府，绕路回到大理寺，迅速更了衣。已经两天一夜没合过眼的李弥却丝毫睡意都没有，他回到案头，开始写奏折。
    天亮后，这大理寺，这皇城，不知道会有何变故。皇上此举，应当还有后手，一切就看今夜长公主所为了。
    李弥伏案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听到外头一阵骚动，李弥搁下笔，便有人进来禀告：“大人，福安夫人来了，说要见柏姑娘。”
    李弥道：“先请夫人进来。”
    很快，福安夫人便被人领了进来，深更半夜，她竟身着一身戎装铠甲，好似要奔赴战场。
    李弥上前给福安夫人行礼，福安夫人面色沈静：“李大人，我想见见我那逆徒。”
    “夫人稍安，请这边坐，下官正好有事请教。”李弥说着引福安夫人入座，又命人奉茶，他瞧福安夫人的神色，应当是不知道柏绮漱已经身亡。
    福安夫人知李弥为此案主审，便耐着性子落座，但并不吃茶。
    “李大人要问什么便问吧，我那徒儿最是乖巧懂事，大理寺怎么把她捉了进来，说是问话，竟问到半夜。”福安夫人道。
    李弥不接福安夫人的话，只问道：“夫人和裴家可有往来？”
    福安夫人面不改色道：“老身与京城各家皆有些往来。”
    李弥笑笑：“下官有一事想请教夫人，说历来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皇朝，夫人怎么看这话？”
    福安夫人看一眼李弥，尽管上了年纪，一双眼却并不浑浊：“李大人这是何意？我大梁必千秋万代。”
    “夫人，听说您虽无儿无女，只得柏绮漱这一个徒儿，但您娘家其实还有人在的？”李弥又转头说福安夫人的私事。
    福安夫人见李弥东一榔头西一棒，一时摸不清他到底想说什么，眼上带了狐疑。
    “李大人到底想说什么？”福安夫人语气有些恼怒。
    李弥神色坦然，叹息一声：“只不过想让夫人节哀罢了。”
    福安夫人扶案而起，但身上的铠甲似乎将她压得站不起身，她紧紧扶着身边案几：“你们对漱儿用刑，害死她了？”
    “不，我们并未对她用刑。”李弥说着，将先前准备呈给皇上的奏折取出，递给福安夫人，“夫人请过目。”
    福安夫人颤抖地接过奏折，上头写了柏绮漱和祝清悦收了裴家的好处，要在裴家做局陷害明檀郡主的时候，在旁助力。
    “这，可都有证据？”福安夫人道。
    “本来柏姑娘就是人证，但现在她被人灭口了。”李弥道。
    “是裴家！”福安夫人目眦欲裂，难怪李弥刚才说什么千年的世家，裴家连皇上的亲外甥女都敢陷害，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弥没有反对福安夫人的话，裴家想要害檀儿，皇上要接机整裴家，那他也只能顺水推舟。
    “夫人节哀，吴大人已经连夜进宫，向皇上禀告此事，皇上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李弥道。
    “带老身……去见见那孩子……”福安夫人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那一身威风凛凛的铠甲，此时也不能再助她半分威。
    李弥叹息一声，领着福安夫人去看柏绮漱的身体，福安夫人看着并排放着的两具尸体，双手颤颤巍巍指了指道：“祝家那个丫头，也没了？”
    “是。”李弥道。
    福安夫人身形一晃，被身后的婢女扶住，她来到柏绮漱的尸身前，只瞧了一眼，便昏死了过去。
    李弥忙叫人将福安夫人擡下去安置，又派人去请太医。
    长公主到宫门时，大理寺卿吴恒，竟然还在门口等着，未得传召。
    吴恒刚想上前求长公主带他进宫面圣，却被长公主冰冷的眼神给吓退了，也是，郡主还关在他们大理寺呢，长公主怎么可能给他好脸。
    只是长公主为什么这个时辰进宫，吴恒想着关在大理寺的明檀郡主，又想着那两个尸陈大理寺的贵女，额头沁出了汗。
    长公主进宫后，直接去见了太后。
    等皇上从新晋宠妃被擡走，他才得知吴恒在等候传召，而长公主进宫见了太后，还未出宫。
    “皇上，要宣吴大人面圣吗？”守夜的太监问道。
    片刻后，龙床上的皇上道：“叫他回去，再有两个时辰都上朝了，上朝再议。”
    吴恒为何进宫他心知肚明，吴恒的恩师是裴家出来的，这是皇上心头梗着的刺，这会儿自然不肯见。倒是长公主这个时候突然进宫，他心里有些没底，但这个时辰，他再召见她，也不合适，便作罢歇下。
    上朝前，宫女正在为皇上穿衣，皇上随口问道：“长公主出宫了没？”
    话音刚落，便有心腹太监上前禀告：“皇上，太后给明檀郡主与护国公世子赐婚了。”
    “懿旨已经下了？”皇上问。
    “是，懿旨已经送往长公主府和护国公府。”
    皇上难得在宫女太监们面前长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了。”
    皇姐深夜进宫，竟然是为檀儿的婚事，他这才走第一步，皇姐怎么就把他的路给堵死了。这真是……到底是长公主聪明，还是檀儿早有预知？
    檀儿趋吉避凶……趋吉避凶……他的皇宫，他的儿子，就那么凶么？罢了，罢了，是他的儿子们没这个福气。总归他不过杀了几个想害檀儿的人，再给裴家添点罪状，他可什么坏事都没做，希望皇姐和外甥女别恼他。
    皇上勾手叫心腹太监近身来，吩咐道：“叫他们用第一套说辞。”
    “是。”小太监得了吩咐便下去了。
    护国公府。
    太后突然而下的懿旨叫护国公夫妇十分意外。传旨的太监不等护国公上前询问，道了声“恭喜国公爷，恭喜国公夫人”便走了。
    “太后怎么突然下这懿旨？明檀郡主不是杀了人，被关在大理寺么？”眼看着太监走远了，护国公夫人才问身边的护国公。
    护国公捧着太后懿旨，面上仍带着和善的笑：“却之的婚事终于定了，明檀郡主与我们却之倒是相配。”
    站在护国公夫人身后的三姑娘李佩阴恻恻地道：“一点儿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