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第 71 章
    那边说话的三人, 见明檀走过来，便都看向她。福安夫人面容和蔼，柏绮漱神色淡然, 李弥在看见明檀的一刹是欢喜的，但紧接着, 他的目光恢覆幽暗。
    明檀走近，福安夫人带着柏绮漱迎了两步，上前与明檀见礼。
    “郡主安。”福安夫人笑道。
    “夫人安。”明檀回了个晚辈礼, 语气颇为平淡, 人也并未逗留，而是径直往前方继续走, 连柏绮漱的礼都没受。
    柏绮漱本想行礼, 见明檀走了，看了一眼福安夫人。
    福安夫人仍是面带浅笑，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明檀经过李弥身边时也没有看他, 但李弥自觉地跟了上去。此时李弥心里庆幸，他们还有差事在，他还能见到明檀。
    福安夫人与柏绮漱也跟在明檀与李弥身后, 另有一些鸿胪寺的官员们, 也都跟在明檀他们身后进了行宫。
    李弥本与明檀错开大约一尺的距离，进了院之后, 慢慢地又走到她身边, 与她并行。差事当前, 明檀并没有出言制止, 但也没有看他, 没与他说话。
    李弥心知自己是自作自受，也不敢多看明檀。只是一颗心, 好似被烈火灼烧，煎熬得难受。明檀昨晚的那句“我的错信你了”，在他耳边萦绕了一整夜。
    快到正院时，福安夫人与柏绮漱也跟了上来。
    进了正院，众人拜见季三皇子与七公主。三皇子与明檀和李弥寒暄两句，便问起福安夫人与柏绮漱。
    一听说这位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福安夫人，三皇子面露敬意。虽然福安夫人曾在战场上杀过不少西陵人，但对于强者，他还是抱有敬意。上了战场，为了的自己的家国，不是私人恩怨，三皇子心里明白得很。
    七公主年纪小，又被保护得很好，对福安夫人印象不深，倒是她身边的柏绮漱，眼睛一直往李弥身上瞄，叫她多看了两眼。
    几人略做寒暄，明檀便道：“殿下丶公主，趁着早凉，我们这就去文荟园吧。”
    七公主忙道：“郡主，我还坐你车。”
    三皇子这回倒是没说什么，两人应当是已经商议好了，不过他叫了李弥作陪。
    七公主上了明檀的马车，人一坐稳，车还没动，便问明檀：“今日我能见到晓玲珑……的眩术吗？”
    明檀看看七公主：“公主，今日的行程没有观赏眩术。”
    七公主肉眼可见地失望：“那我什么时候能再看一次呢，看点别的，他一定还有别的本事吧。”
    “西陵没有会变戏法的人吗？”明檀道。
    “有是有，但没有他那样好的。”七公主道。
    明檀心下叹气，七公主这定然是对晓玲珑上心了。对一个只看了他的眩术，其馀一无所知的人，上心了。
    “公主，若是在李大人与晓玲珑之间让你选一位，你会选谁？”明檀问道。
    “选一位做什么？”七公主问。
    明檀顿了两息，道：“选一位做情郎。”
    七公主难得脸涨红了，人也扭捏起来，不好意思看明檀，之后才小声道：“李大人是郡主的，我说了不跟你抢的。”
    “所以公主选晓玲珑？”明檀道。
    “那，那也没法子呀，我不能跟好姐妹抢男人嘛。”七公主道。
    明檀看看起公主，叹了口气：“公主，你还可以都不选的。”
    七公主原本害羞的脸上神情凝固了，她有些气恼地对明檀道：“你故意诓我。”
    “所以，公主并不是想要看晓玲珑的眩术，而是想要他做情郎吗？”明檀直接问。
    七公主知道自己被明檀识破了，也不藏着了，直接抓过明檀的手：“好姐姐，你帮帮我吧。”
    “如果我不和公主抢李大人呢，公主选谁？”明檀又问。
    “晓玲珑。”七公主毫不犹豫地道。
    明檀觉得实在稀奇，神情上也难掩不解：“公主不过见他一面，怎就如此？您甚至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
    七公主道：“我曾读你们大梁的书，学过一句话‘白首如新，倾盖如故’，郡主比我聪慧得多，怎么会不懂这话的意思呢。”
    七公主的这句话，倒是把明檀给说楞住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公主好才学。那先前公主对李世子，也是倾盖如故吗？”
    “那不一样！李世子，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而已。”七公主道，“但是那个晓玲珑，我一看见他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郡主也是过来人，应该懂我的吧。”
    “我不懂。”明檀道。
    七公主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才见一面的人，而且，你们一个是西陵公主，一个是大梁卖艺的，中间隔着万重山丶千丈壑，你们是不可能的，我也无法帮你。”明檀道。
    “你真不够朋友！”七公主嚷嚷道。
    明檀差点翻白眼，苦口婆心道：“我当公主是朋友才规劝公主的。公主只叫我帮你，公主见了他预备如何？向他诉衷肠，将他带回西陵，叫西陵的皇帝陛下，给你们赐婚？”
    明檀每说一句，七公主的脸色就灰败一分，她知道明檀说的对。别说带回西陵，她三哥知道她有这心思，哪怕是在大梁，他也要想法子把人给弄死。
    七公主沈默不语，明檀觉得她是听进去了。明檀觉得七公主得好好想想，便没有打扰她，她自己心里倒开始想七公主刚才说的话——
    过来人，她算过来人吗？她对李弥又到底算什么呢……明檀觉得，或许自己和七公主一样，也只是被他的皮囊暂时有那么一些吸引，再加上一点她对前世的一些不甘心。说不定将来会出现一个，让她一见便觉得不一般的人出现？
    倾盖如故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呢？
    明檀对京城十分熟悉，当靠听马车外的动静，就知道他们到哪儿了，快要到文荟园时，明檀问七公主道：“公主，晓玲珑到底哪里叫你一见倾心，倾盖如故了？那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七公主灰败的眼底闪现光芒：“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像是久别重逢的感觉，无端有种亲近感，觉得不管说什么，对方都能理解。冥冥之中我们注定要相遇。”
    “郡主就算不说那句话，他也会有自己的说辞，继续演下去的。”明檀道，以为七公主在说宫宴上的事，况且那还是她提议的呢……
    “不是不是，郡主还是没理解。”七公主急忙道。
    明檀确实不能理解，总归话已经说开，明檀也没顾忌，只道：“但是，这都是公主单方面这么想的吧。晓玲珑说不定，只是照常耍了眩术，这会儿已经回家，啊，说不定家里，妻妾成群呢……”
    七公主神色覆杂地看着明檀：“郡主，您怎么这样……”
    “我说过了，公主莫要见怪。”明檀道。
    七公主忽然道：“郡主，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我赌晓玲珑没有妻妾，赌他对我也一见倾心。”
    “不赌。”明檀立马否决。
    “郡主不是好奇那是一种什么情感吗？郡主是不是也为与李世子之间的感情感到烦恼，难道不想多了解一点吗？”七公主道。
    “比起这些，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考虑呢。公主就别想着这些不可能的事了，你心里应该知道，如果被三殿下知道，晓玲珑会是什么下场。”明檀道。
    “郡主不会与我三哥说的吧？”七公主当真有些怕。
    明檀摇头：“绝不会，你放心，他是我们大梁人。”
    明檀在七公主那套了些话，两人一时又沈默下来。明檀心下想着，明明是初见，却觉得久别重逢……她都活了两世了，见谁都像久别重逢……若说互相理解，他们倒是能做到。
    “冥冥之中注定相遇”……难道她重生就为了和李弥相好？明檀怎么想都觉得荒谬。根本就无法类比。
    马车停下，七公主又叮嘱明檀：“郡主你千万要保密哦。”
    “公主自己不要露馅才好。”明檀道。
    七公主想想也是，明檀郡主比她稳重成熟多了。但明檀郡主似乎对男女之事还没开窍，又或者，她生性凉薄，压根就不能体会，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热烈。所以她才完全不理解自己。
    七公主既庆幸，又失望。庆幸明檀郡主稳重薄情，不会陪她胡闹，不会铸成大错；失望的是，她失去了再见晓玲珑的可能。
    下马车后，文荟园门口已经停了许多马车。游园自然也要人多热闹，昨日宫宴的年轻人，几日来了大半，徐家丶林家自然在列。
    明檀想起徐蘅先前说的，几乎从未见护国公府的姑娘出府，便是护国公夫人，寻常也不见人。这里头，怕就藏着不少秘密呢。
    明檀下意识地朝李弥看了一眼，发现李弥也正看她。两人四目相对，明檀率先将视线移开。
    今日的行程简单，先逛园子，赏析历年影壁三甲的诗词，等日头上来，便去湖边的水榭设宴，边用膳，便观赏水戏。
    鸿胪寺的秦大人今日也来了，今日便由他领路逛园子。一行人，边走边逛。文荟园是照着南边的园林造的，有山有水，尤其是水景多，这在西陵是极少见的。七公主瞧得新鲜，一时把晓玲珑都忘了。
    众人一路逛着，到了张贴历年影壁三甲诗句的长廊。
    排在头一张的，便是李弥的诗。
    七公主小声对明檀道：“郡主，是你家李大人的诗呢。”
    “什么我家的！”明檀小声反驳。
    明檀再次看向李弥所作的五言绝句，她忽地想起，李弥作这首诗之前，他们曾在竹林相遇的。
    而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以她对李弥的了解，明檀突然觉得，李弥这首诗，是为她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