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第 57 章
    一直到酉时, 雨才停。明檀一整日，除了见三皇子与七公子两次，都在房中看话本子, 徐蘅给她准备的话本子，她全都看完了。
    怜月从外头进房来, 笑道：“郡主，雨停了，天上架起了美人虹, 好多人都瞧呢, 您要出去看看吗？”
    明檀在房中待了一整日，这会儿正想出去走走, 活动筋骨。
    “美人虹啊, 倒是许久未见了。”明檀坐直身子，怜月上前为她整衣。
    明檀来到院中，只见李弥在回廊的另一头正走过来。
    明檀心下暗道, 看了那么许多话本子，倒是没看过她和李弥这样的。
    两人打了照面，李弥给明檀问安, 明檀淡淡应了声, 脚步未停，继续朝外走去。李弥则一直站在廊檐下, 直到郡主走远。
    “世子, 您怎么不同郡主一起啊？”雪风在一旁嘀咕道, “这几日, 您瞧着都快蔫吧了。”
    李弥道：“她实在不愿, 我何必去讨嫌？”
    雪风本来垂着头，听了世子这话, 翻起眼皮看看他：“可是郡主不是一直对您这般吗？从前比如今还要过分得多呢，您不是也……”也在郡主身边纠缠了这么久。雪风话没说完，又垂下眼皮。他还是觉得世子前些日子，想法设法去讨郡主喜欢的时候人开心些。
    李弥没说话，只站在廊下，看着天边的美人虹。美人虹，不知什么样的美人才能化作美人虹……
    雪风见主子不说话，又找补了一句：“您可别忘了，长公主在为郡主议亲呢，您要是这会儿放弃了，说不定郡主回京就定亲了呢！”
    李弥仍是一言不发，好像没听见雪风的话。
    雪风只好叹了口气，他心里不太明白，郡主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们家主子，明明世子什么都好。而且，明明前些日子，两人眼见着要好了，郡主突然又不理世子了。
    明檀沿着驿站旁的官道走，护卫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时不时擡头看一眼天边的虹桥。
    “郡主，您还要往前走啊？”怜月见郡主一直朝前走，没有停下的意思，小声问道。
    明檀回身望了一眼，才发现她已经走得离驿站老远。
    “走了这么远了竟然。”明檀嘟哝一句。
    “郡主，您是有什么心事吗？”怜月小心问道。
    “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只想着快点回京，快点把这差事交了，然后与阿蘅和若瑜她们好生聚聚，找些乐子。”明檀笑道。
    “那……李世子呢，就这样了吗？”怜月问。
    “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明檀道。
    “奴婢多嘴，郡主恕罪。”怜月道。怜月心下是觉得郡主这几日瞧着不如先前开心，偶尔还会心事重重的，似乎并没有放下李世子。
    “回去吧。”明檀说了声便往回走，看着远处炊烟袅袅，叫明檀想起先前她和李弥去吃农家饭之事。
    回程比去的时候无趣多了，明檀想。
    “美人要飞走了。”明檀看着天边渐渐隐没在云层里的美人虹，轻轻说道。
    明檀不再朝天边看，缓缓地往回走。
    明檀回到驿站院中，只见李弥仍站在廊下，仍朝天边看着。
    两人擦身而过，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连见礼问安都没有。两位主子形同陌路，两位仆人则互相颔首，交换了眼神，也不说话。
    明檀回到房中，因着衣裳沾了泥水要更换，明檀索性叫怜月打了水来沐浴。
    沐浴后，明檀便又回到床上，背着身子躺着让怜月给她绞头发。
    怜月时不时地看一眼郡主，总觉得她有心事，且瞧着有些恹恹的。
    头发绞到半干不干的时候，明檀便在床上打了个滚，滚到最里头，闷声道：“就这样吧，我要歇下了。”
    “您还没用膳呢，头发湿着睡可要受凉的。”怜月急忙道。
    “无碍。”明檀道。
    怜月坐在床边不动身，她看着郡主的背影，总觉得郡主好像不开心。
    怜月坐了许久，想着郡主这会儿说不用膳，说不得夜里要饿，她得让竈上备下夜宵，好叫郡主随时可以用。
    放下纱帐，怜月便往竈间去，在竈房门口，她遇见了雪风。两人一打照面，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怜月看出雪风似乎有话与她说，犹豫片刻，在他的哀求的目光下，与他来到僻静处。
    雪风抢先开口道：“好姐姐，你好歹告诉我，郡主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不理我们世子了？”
    怜月道：“郡主不是一直待世子都如此么，我瞧着，比小时候，比先前可好得多。”怜月即便心下也觉得看不透郡主，也不会在外人面前乱说。
    雪风赔笑道：“姐姐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前些日子，世子与郡主可不是这样的。他们……他们明明都要好了。”
    “你莫要乱说。”怜月打断雪风的话。
    雪风急得直挠头：“我就不信怜月姑娘瞧不出来，莫非郡主她拿我们世子消遣不成？小时候就罢了，现在又这样，郡主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对我们世子，我们世子到底哪里不好了！”
    怜月被雪风这一连串话说得黑了脸：“念在一路上你也几次照应我，李大人也帮过郡主，我不与你计较。你再胡言乱语，我定会禀告郡主。”怜月说完转身便走。
    雪风气急败坏道冲着怜月的背影道：“你赶紧去禀告，我说的全都是实话。你们压根不知道世子他……算了，不说了，世子的一颗真心，全都白费！”
    怜月惹了一肚子气回到房中，早知道不理那小厮，竟然敢这么说郡主！他们世子对郡主做任何事，都是他自愿他，他自己贴上来的！我们郡主，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
    雪风气上头了说了糊涂话，回到房中到底一字不敢提。
    明檀和李弥都不知道怜月与雪风之间的话。
    第二日见面时，明檀与李弥脸上都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情绪。怜月与雪风两人倒是暗自互相瞪对方一眼。
    采彤照例被七公主接了去，明檀发现，这小东西这几日似乎习惯在七公主那了，对被七公主抱走这事，不再那么抗拒。
    简直就跟某些人一样，她就说这小东西和某些人相似吧！
    上车出发后，怜月道：“郡主，奴婢瞧着采彤好像不像前几日那么闹腾了，它不会到时候真的要跟七公主走吧？”
    明檀哼了一声：“那它就不是红狐，是小白眼狼。”
    怜月道：“它也不懂那么多，说不定觉得郡主不要它，才那样呢。而且，这几日它被送回来时，您也没有好生安抚它。”
    明檀眉头一竖：“倒成我的错了？”
    “不是，不是。”怜月忙道，“它到底是只狐狸，又不是真的懂人心，郡主莫要生它气。”
    明檀还当真有些生气，当初将采彤给七公主是为了转移她对李弥的注意，如今倒好，采彤被她笼络去了，她与李弥也走得近了。
    这叫什么，赔了世子又折狐？呸呸，李弥也不是她的谁……明檀心里呸了好几声。
    “你与李弥的小厮说什么了？”明檀突然问。
    怜月身子一僵：“郡……郡主瞧出来了？”
    “你们俩恨不得把对方给吃了，怎么瞧不出来？”明檀道。
    怜月见郡主发现了，只好一五一十地将实情说出。
    “郡主，我是怕您心烦才没告诉您。”怜月道。“您是郡主，您做什么都是对的！”
    明檀笑笑：“你不是也挺好奇的，不觉得他说的话可能有些道理？”
    怜月急忙道：“那怎么能一样！奴婢就算好奇，也不会这么想郡主的，郡主才不会拿自己的名声胡闹来消遣李世子，郡主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明檀笑笑没说话。
    另一边，李弥自然也瞧出来了，他冷着脸问雪风：“你与郡主的婢女说什么了？”
    雪风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李弥发狠要罚他月钱，他才嘟嘟哝哝地说了。
    李弥听了雪风的话，叹了口气：“你真能给我惹事。”
    雪风垂着头，还有些不服：“可是郡主确实有点过分……”
    “等到驿站，我带你去郡主面前谢罪。郡主要是罚你，我也保不了你。”李弥道。
    雪风这才紧张起来：“世子救我！我再也不敢胡说了！”
    李弥没吱声，雪风的心一直提着。
    难得天气阴凉，行程中途只歇了一小会儿，一路到了停靠的驿站。
    进驿站后一切照旧，各自回房。
    明檀歇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听到了敲门声。
    怜月以为是驿站的人，打开门一看，只见李世子领着耷拉着脑袋的雪风站在门口。
    “我带小仆来给郡主赔罪，请姑娘通传。”李弥对怜月道。
    怜月对雪风是有气的，但对这般温润客气的李世子，怜月实在无法生气。她屈膝道：“李大人稍等。”
    明檀在里间已经听到李弥的声音，她远远地对着铜镜迅速整了一下发鬓和衣襟。
    “郡主，李世子说带着雪风来给您赔罪。”怜月到明檀跟前道。
    “我知道了，我看他们主仆怎么个赔罪法。”明檀说着站起身，看似漫不经心地朝外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