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第 48 章
    李弥离开东院, 在院门口遇上程将军，又嘱托了他几句。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去正院找裴昂, 而是先回了自己房中。到底还是给裴昂留些面子，叫他自己先审。
    将军府很快便有府兵跑动, 各个院子抓人。光抓人就抓了许久，李弥在西院听到好几声惨叫声。
    李弥站在廊下，看着廊檐下的雨帘, 过了许久缓缓道：“今日午膳怕是没着落了, 竈上的人肯定全都被抓了，裴将军怕也顾不上。”
    “世子要吃什么, 我这就去买回来。”雪风道。
    “罢了, 你怕是出不去，也不知该买些什么，我自己出去吧。”李弥说着, 已经拿起伞，撑起往外走。
    雪风追上前：“小的陪世子一起去。”
    “不，你在这守着, 若是有事, 你出了将军府，往东面找我便是。”李弥道。
    雪风忙应了声, 又跑了回去。
    李弥独自撑伞走到门口, 门口被裴昂的祝副将给守着, 只准进不准出, 李弥说是为郡主买东西, 才被放行。
    此时的正院里，雨地里乌泱泱跪了一地人。每个跪着的, 身边都站着一个手持军棍的琅琊军。而裴昂黑着脸，站在廊檐下。
    “郡主和李大人遭人谋害，此人就在你们之中。主谋者，主动认罪，留全尸；参与者，主动认罪，留性命；知情者，主动上报，从轻发落。”裴昂冷冷道。
    雨水冲刷着跪在院中的每一个人的脸，跪在最前头的是薛氏和管家。他们都在颤抖，雨水让他们清醒了过来，心知酿成大错。但是，认罪……认了也是死罪。
    “给你们一刻钟考虑，一刻钟后，没人认罪，所有人都要打五军棍，再不认，再打。”裴昂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过，他面无表情，看着这些人，如同看被他从战场上捉回来的俘虏。
    雨仍在下，而且似乎越下越大。院里的人，头皆埋得低低的，跪在最后面的互相用馀光瞥着身边的人，瞥着就杵在他们腿边的军棍，但一时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眼看着一刻钟要到了，裴昂忽然道：“知情不报者，与参与者同罪。”
    裴昂话音一落，便有薛氏身边的婢女撑不住了，她站起身道：“将军，我……我有事要禀告！”
    “好，你说。”裴昂道。
    “是……是薛姨娘！”婢女指着跪在最前头的薛氏道，“她怕将军会求娶郡主，所以要害郡主失身。”
    薛氏其实知道自己躲不过，她一句话都不说，只垂着头，眼泪混合着雨水往下流。她今日为什么突然就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动手的心呢，大概是因为这场雨。
    有一个人起了头，后面便陆续有薛氏身边的人站起来告发她。
    “薛氏，对郡主下药的可是你？”裴昂问道。
    薛氏这会儿终于擡起头，看向裴昂：“是我。将军只管处置我吧。”
    裴昂发现，到如今，跳出来的，都是指认薛姨娘的，指认管家的一个都没有。
    “你给郡主下了什么药，怎么下的，药从何处来，经了多少人之手。”裴昂问道。
    “催情之药，走访郎中处买的，叫人下在管家送往郡主他们的茶点里。”薛氏道。
    管家没想到薛氏竟然不哭不闹，也不像将军求情，竟然还冷冷静静地什么都招，心下也开始慌了。
    “你只下了催情之药，没下毒药？”裴昂又道。
    “没有！”薛氏忙大声道，这才有些慌张道，“我，我只是想让郡主和李世子好上，并不想害她性命！”薛氏说着，猛地转头看向管家，指着他道，“将军，肯定是他，他又下了毒药！他想栽赃我！”
    “我，我没有！”管家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出口否认。
    就在这会儿，给明檀他们送点心的婢女终于撑不住，站起来道：“将军，虽然我没亲眼看见管家下毒。但是管家曾换过我们一叠点心，从桃花酥换成了绿豆糕。”
    裴昂道：“你认罪吗？”
    管家瘫软在地：“认。”
    他今日完全是鬼迷心窍了，他安插在薛姨娘身边的婢女告诉他，薛姨娘给郡主和李世子下□□，要嫁祸他。不知怎么，他就想着，□□就算吃了又如何，说不定到时候，这事会被瞒下来呢！不如换成毒药。
    他一时只想着趁着这次机会搬到薛姨娘，旁的好像一下子全都忘了。这大概就是人背时背运，鬼迷心窍。
    两个互相陷害的主犯都认了罪，经手的从犯们也都认了。
    裴昂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想着当街要调戏郡主的豪强子弟，想着潜入将军府的西陵七公主，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琅琊关太久了，他已然是这里的土皇帝，他认为自己功高卓着……裴昂不敢往下想。
    裴昂叫人将犯事者全都收押，知情不报者，全都发卖。一时间，将军府少了一大半人。
    李弥这会儿，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食盒，慢悠悠地回了将军府。
    经过正院时，裴昂将李弥叫住。
    “李大人，请留步。”
    “将军请长话短说，下官还要去给郡主送午膳呢，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李弥道。
    裴昂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弥还有心思去给郡主买午膳，一时越发看不清这个年轻人。
    “好，犯人我已经查出来了，是鄙府的管家和小妾，这两人全凭两位处置。”裴昂道。
    “下官知道了，下官这就去给郡主送午膳，会顺便说此事的。”李弥道。
    裴昂朝李弥拱手：“今次多亏李大人，李大人请。”
    李弥微微颔首，提着食盒，继续往东院走去。
    先前李弥离开后，明檀心绪乱了许久，后来许是安神汤起了效，她便睡了会儿。这会儿才醒，肚子正好有些饿了，正与怜月说话。
    “今日将军府怕是没午膳吃了，他们送来的点心，我也不敢吃。”明檀叹道。
    “奴婢这就出去买。”怜月语气颇为自责。
    明檀笑道：“你也是分身乏术，不必如此。”
    见郡主如此体谅自己，怜月越发新生愧疚，觉得自己没能伺候好郡主。
    “郡主，李世子来了。”被新派来守门的小太监道。
    他又来！明檀心下便觉得烦躁。
    李弥听里头没动静，自己冲着里头道：“郡主，下官刚才出去买了些饭食……”
    怜月忙看向明檀。
    明檀轻轻叹了口气，还真是又被他拿捏住了！他怎么会想到早早出去买饭菜呢……
    “李大人，请进来吧。”明檀道。
    李弥推门进了房，怜月忙上前：“交给奴婢吧。”
    李弥没有将食盒给怜月，而是自己走到桌案半，将食盒打开，一样样从里头端出菜品来。
    明檀闻见香味，走到桌案边，发现几乎都是她喜欢的琅琊这边的菜品和点心。
    这人真是……他怎么知道的，又怎么记得住的。明檀心下难免触动，不由得去想，李弥喜欢吃什么呢？但她一样都想不来。
    “郡主请容许下官和您一同用膳吧，我这一路来回，饿得没力气回西院了。”李弥看着明檀，笑眯眯地说道。
    明檀纵使铁石心肠，这会儿也不好意思把李弥赶走，只道：“还得多谢李大人。”
    李弥道：“嗯，我总归是记挂着郡主，万事以郡主为先。”
    明檀没接话，落座用膳。
    两人用膳都极其规矩斯文，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明檀放下筷子后，李弥也即刻跟着放下筷子。
    怜月端来水，伺候两人漱口。伺候李弥时，她心下优点别扭，他又不是他们家姑爷，还叫她伺候！
    李弥用起怜月来倒是顺手，淑过口，又吃了口茶，对明檀道：“先前我出去买吃食回来时，碰见裴将军，他已经将那两人给审出来了，说要交给我们处置，郡主觉得如何？”
    明檀用帕子拭了拭唇角，道：“将军府的人，自然是他自己处置。”
    李弥颔首：“我也是这样想的。”
    “将军府能出这样的事，裴昂难辞其咎，琅琊这边，怕是要换人了。”明檀道。
    “郡主说的是。”李弥道，“祸福相依，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说不定倒能拔除一些毒瘤。”
    明檀看李弥：“祸福相依，不太像是李大人会说的话呢。”
    李弥眸光闪烁：“与我相知者，唯有郡主。”
    明檀瞥了李弥一眼：“谁与你相知了。”
    “那便是郡主知我。”李弥笑道。
    “李大人，还是快把本郡主的意思转告给裴将军去吧。”明檀不远与李弥耍嘴皮子，站起身道。
    “是。”李弥得了吩咐，倒是不含糊，也跟着站起身。
    但他没有直接走，而是在收拾桌案上的餐具。
    “你……你干什么？”明檀突然有些别扭地问道。
    “嗯？”李弥一边收拾，一边擡头看李弥，“这些都是人家酒楼的，我还得还回去呢。”
    “哦……哦……”明檀没再多言，躲远了。
    李弥看着明檀刚才慌慌张张的样子，唇角弯弯，郡主刚才想到哪里去了？莫非是觉得人要把她吃过的盘子也舔一便？
    他也不至于“疯”到那个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