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傀儡
    “你把我引到这里, 是想借助这些水？”
    梅兰竹先开口了。
    她的声音被裹在北风中，显得轻飘飘的。
    白拂英站在水中，水面倒映出她的身影。但这道影子, 也很快被风吹皱了。
    她没有回答梅兰竹的问题。她和她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全部的灵力和浊气都倾巢而出, 形成一道冲天的巨浪。在呼号的风声中，巨浪猛然朝着梅兰竹的方向拍下，发出一声巨响。
    梅兰竹冷哼一声, 单手捏起法诀, 身体逐渐腾空，直至与浪头齐平。
    一道淡青色的灵光在她指尖闪烁, 瞬间就朝着前方冲去。
    两种光芒相撞, 在巨大的冲击下，天地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一片黑白。
    几息后, 光芒才渐渐平息。梅兰竹突然感知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不知何时，一道身影穿过黑白色的光芒, 来到了她的面前。
    白拂英双手持剑, 雪亮的剑身上映出她凌厉的双眼。剑锋已经接近了梅兰竹的脸，她甚至能闻到这把剑上传来的血腥味。
    也不知道, 这把剑究竟取过多少人的性命。
    梅兰竹用灵力架住剑, 后退几步卸力, 而后反手一掌朝着白拂英的腹部拍去。
    这一掌蕴含了她九成的力量, 完全是奔着取白拂英性命而去。
    白拂英神情不变, 擡掌还击。两人就在高空之上交手，短短几息间, 已经交手了近百个回合。
    实力弱些的人，甚至看不清两人的动作，只能看到雪雾之中黑色的残影。
    梅兰竹抓住机会，一掌拍在白拂英肩上。这一掌虽然没伤到要害，但也不轻松，足以对战局产生一定影响。
    肩膀处传来刺痛，梅兰竹的灵力附着在她的伤口上，想要钻开她的皮肉，侵蚀她的骨髓。
    白拂英面无表情，完全忽略了这痛感。她的动作依旧轻盈丶灵活，长剑越过飞雪，几乎在同一时间刺穿了梅兰竹的手臂。
    鲜血顺着伤口落在雪中，像是雪地上绽放的猩红梅花。
    白拂英转动剑柄，欺身而上。梅兰竹注意到，她肩膀上的伤口隐隐有了愈合的征兆。
    这么快？！
    梅兰竹心中惊骇。
    她是知道自己那一掌用了多少力的。虽然高阶修士伤势恢覆快，但愈合这么快，还是超出了她的认知。
    白拂英敏锐地察觉到了梅兰竹的惊讶，心头一动。看来这梅兰竹，不知道她浣灵道体的事。
    这件事在魔神山，还算是个机密？
    不过，这也都无所谓了。
    白拂英收敛心神，又和梅兰竹站在一处。
    两人交手产生的强大气流搅动了天上的乌云，整个秘境都因此而震颤起来。
    风雪愈重，白雾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将周围的一切都隐去。
    两道黑色的身影就这样隐藏在浓雾之中，警惕地应对着对方的一招一式。
    白拂英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梅兰竹神色微变。她攥着刀，另一手保持着捏诀的姿势，警惕地向前走去。
    她知道白拂英还在。
    她只是藏起来了。
    也许现在，她就藏在雾中的某个角落，正用一双黑色的眼瞳紧紧盯着她。
    一旦发现她有一瞬间的松懈，白拂英就会立刻冲出来，抓住每一个破绽，取走她的性命。
    梅兰竹不敢怠慢。她探出神识，环视周围，心里忽然一动。
    白拂英想抓住她的破绽，那就让她抓住好了。
    想到这里，梅兰竹嘴角动了动，故意转过身，留出了一个破绽。
    果然，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她感觉瀑布下的一块石头上，传来一阵灵力波动，好像有一个人跃跃欲试想要攻击。
    那波动太微弱，若非她一直警惕地盯着附近，恐怕根本发现不了。
    就在那里！！
    梅兰竹眼神一狠，毫不迟疑地擡起手，猛然朝着灵力波动的方向拍去！
    她清楚白拂英伤口的恢覆能力，因此这一掌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手，几乎抽取了浑身全部的灵力和浊气，迅雷不及掩耳间，掌风就来到了那瀑布之下。
    砰！
    一声巨响掩盖了瀑布的声音。顷刻之间，土石崩裂，水珠飞溅，被她击中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大洞！
    梅兰竹站在飞扬的水珠之中，黑衣被潺潺溪水打湿。而在她的脑海中，仿佛有一根弦在那一瞬间绷紧了。
    她不在这里！
    中计了！
    这两句话一前一后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梅兰竹不再犹豫，转身想要逃离这条小溪。
    可就在下一刻，溪水和瀑布好像被什么人操控了一般，流动的速度陡然一慢。
    飞溅的水珠连成一片，连同飞雪一起，形成了银色的水幕。几道水幕结合在一起，逐渐向上攀爬，形成了扭曲的风暴形状。
    灵力穿梭在水中，将所有水都串联在一起，照亮了这个由水组成的漩涡。
    梅兰竹心道不妙。但她到底见多识广，见自己被困毫不犹豫，运转力量就拍向水幕。
    可她却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论是浊气还是灵力，只要一用出来，就会深深陷入漩涡。
    什么？
    梅兰竹后退一步，下一秒，她的掌心一阵刺痛。她擡起手，只见手掌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流出。
    是剑意。
    剑意悄然混杂在冰冷的水中。它没有形状，没有颜色，像是一团空气一样。
    可它一旦触碰到身体，就会化为最锋利的剑，将人划得遍体鳞伤。
    它不在任何地方，却又无处不在。这就是白拂英的剑域，由灵力和剑意构建而成的，她的世界。
    白拂英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也许是梅兰竹的，也许是她自己的。
    在刚刚的战斗中，她也受了不少伤，有几处甚至危及性命。
    但白拂英不在意。
    伤早晚会好的，只要它们没有立刻取走她的性命，那最后带给她的影响，无非就是那一点痛感。
    想到这里，她呼出一口气。
    剑意渐渐消散，水幕失去了剑意和灵力的支撑，也渐渐落了下来。
    而荒山上，已是一片狼藉。树木倒塌，山石崩裂，只有流水冲刷着地上的鲜血。
    梅兰竹……或者说梅兰竹的尸体倒在溪水中，鲜血一股一股地混入流水中。
    白拂英拎着剑走到她尸体前，用剑给她翻了个面，露出梅兰竹的脸。
    只见她颈部一道深深的伤口，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死了？
    总觉得有点太轻松了。
    而且……
    白拂英想到宗门联合大比时的梅兰竹。
    那时候她差点杀了谢眠玉，还是梅兰竹出手拦住她。
    当时白拂英实力太弱，无法探查出梅兰竹的实力，但现在一对比，总觉得面前这个梅兰竹弱了许多。
    这个是假的吗？
    白拂英看了尸体几息，还是摇了摇头。
    修士的确可以用灵力或者丹药丶秘法等方式伪装成另一个人。
    但无论是什么手段，在这个人死亡之后，都会失效，露出死者的本来样貌。
    梅兰竹的脸没变，说明她没有做过伪装。
    思索几息，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拂英索性不再多想。
    她将梅兰竹的尸体塞进自己的储物袋，又深深地看了眼两人打斗留下的痕迹，这才跳下高山，朝着另一个地方飞去。
    “怎么回事？”
    一名黑袍女修沈声问道。她脸上戴着面具，只是这面具的模样尤其不同——不是普通的白面具，也不是最常见的修罗恶鬼等面具。
    面具上画着的，是一只长着九只翅膀的魔鸟。
    此时，女子正站在谢眠玉的床头，垂头看着他。
    谢眠玉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在他身上，一个阵法的符文时隐时现。
    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则是有好几个人垂头丧气地站着，讷讷不敢言。
    “谢眠玉失控，也怪不到他们身上。”
    就在众人低头不敢说话的时候，一名男修推门而入，替众人解了围。
    “要怪，也只能怪这谢眠玉。”
    男修走到女修身边。
    “他比我们想象中更弱。这才一个祭器，他反应就大成这样，更别说控制那些力量了。”
    女修冷哼一声：“上面为什么要选这种废物？”
    男修笑了笑：“卦象显示，谢眠玉就是最好的人选。”
    “……我看是这卦象不太准。”
    “小菊，我知道你对这个结果心有不满，但也用不着对我撒气。毕竟，人又不是我选的。”
    说着，他的目光又移到谢眠玉身上，皱了皱眉，脸上多了几分厌恶和担忧。
    “我对这个人也相当不满。接下来还有两个祭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女修张了张嘴，正欲说话，身形突然一僵，眉头随即狠狠拧了起来。
    男修离她很近，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于是开口道：“怎么了？”
    女修神色变幻，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
    “她死了。”
    “谁？”
    男修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的傀儡死了？她不是……”
    女修点了点头：“她去追白拂英了。”
    这个名字一出，房间内又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