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地下暗河
    很快, 通道就到了尽头，那股臭味也越来越浓郁了。
    这处地下遗迹规模不大，前后只有一条路。众人走到尽头, 面前便出现了一扇残破的门。
    之所以说是残破的门，是因为它被蜈蚣的毒液腐蚀得很严重, 紧紧闭合的门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
    那臭味就是从洞的后面传来的，一阵一阵, 令人几欲作呕。
    修士们感官敏锐, 更是被这臭味呛得脸色发白，一个个都闭上了嘴, 生怕吸进臭气。
    白拂英皱了皱眉, 脚步不停。
    而一直安静跟在她身后的何满则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些自制的药丸，递给了白拂英。
    白拂英疑惑地看她一眼：“什么东西？”
    何满小声道：“这里味道太大，把人都熏晕了。这是我自己制作的醒神丹, 服用后就暂时闻不到臭味了。”
    白拂英想了想，还是接过了丹药，压低声音对她道了声谢。
    见状, 何满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 白拂英已经迈入了门中。
    这似乎是一个大殿。
    相比通道内，殿内十分阴暗, 不过凭借着修士的眼力, 还是能看清大殿模样。
    白拂英站在门口, 一眼扫去, 将殿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这大殿面积不小, 里面空荡荡的。也不知是从最开始就没有安排摆设，还是原本的摆设在漫长的时光中被破坏殆尽了。
    在大殿的正中央, 则是摆放着一个圆形的祭坛。
    但祭坛上半部分并未被密封，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大大的水池。
    众人所闻到的那股恶臭味，正是从祭坛中央传出来的。
    那恶臭就像是几千具腐烂的尸体被蒸煮过，又被放置千年所形成的味道。
    离得越近，味道越浓。这恐怕是修士们一生之中，闻到过的最难闻的味道了。
    白拂英服用了何满提供的醒神丹，倒觉得还好。
    她拎着剑，越过众人走到祭坛前，刚进前一步，就见一道黑影从祭坛中闪现，朝着她扑过来。
    白拂英眉目一凝，剑光一闪。
    下一瞬，那扑上来的黑影就被拦腰斩断，“啪”地掉在地上，只有密密麻麻的虫足还在奋力地挣扎着。
    原来这是一只躲在祭坛中的小蜈蚣。
    它不知道蜈蚣大军已经四散奔逃了，还窝在这个臭烘烘的祭坛里。
    感知到生人的气息，它就从里面窜了出来。却没想到被白拂英一剑斩杀。
    白拂英这一下并未收力。锋利的剑气与灵力四溢，让其他躲在暗处的蜈蚣也感到了危机。
    只见一波又一波的蜈蚣从祭坛中涌出，如同海浪般绕过白拂英所在，朝着四面八方逃去。
    众人被这些蜈蚣吓了一跳，有几人持着武器砍杀了几只蜈蚣。
    而后，众修士发现这些蜈蚣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想逃跑，就也收起了攻击，不想白费灵力。
    祭坛中隐藏的蜈蚣不少。蜈蚣潮持续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停止。
    何满细细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疑，飘如白拂英耳中。
    “咦？这祭坛里的东西，是不是对这些蜈蚣修炼有帮助啊？”
    白拂英闻言看向她。
    何满注意到她的目光，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详细地解释道：“我看这祭坛里面跑出来的，好像都是小蜈蚣。”
    这点白拂英也注意到了。
    这些小蜈蚣通常只有手臂长，以妖兽的大小来说，应该正处于幼儿期。
    “像是这类妖兽，一般会将卵产在灵气充足丶或是有助于幼虫成长的地方。”
    何满指着祭坛：“所以这里面应该有东西。”
    况且这祭坛里味道这么大，应该是放了什么东西的。
    从味道来看，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拂英将剑收入鞘中，走到祭坛边缘，俯身朝祭坛内望去。
    下一刻，她的目光就对上了祭坛内的一具腐尸。
    尸体皮肤已经尽数腐烂，体表还包裹着黑色的液体，身份乃至性别都无法判断。
    而这样的尸骨，祭坛中不止一具。
    所有的腐尸都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黑色黏稠的液体填满了整个祭坛。
    这些东西，就是臭味的源头了。
    白拂英垂眼望着这些腐尸，眉头忽地一动，神念朝着储物袋中探了过去。
    扫过储物袋中摆放整齐的丹药灵石，神念最终停留在一个玉盒上——这里面保存的不是别的，正是从吴家大宅中取得的霞光珠。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白拂英明显感觉到，原本安静躺在玉盒中的霞光珠毫无预兆地颤动起来。
    白拂英看了看祭坛里的恶心液体，又看了看霞光珠，目光微凝。
    这两种东西之间，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吧？
    但现在人多眼杂，她不方便拿出霞光珠试探，只能凭空猜测二者之间的关联。
    这时，何满忽然又开口了：“我听说上古时期有一种邪法，就是把活人通过特定的手段处理后封存起来，用以炼器。”
    白拂英眯了眯眼，朝她看过去。
    “这样炼出的法器吸收了人体内的血气，就会变得十分阴毒，防不胜防。”
    众修士听到她的话，皆是面面相觑。
    有人面露嫌恶地后退一步：“没想到在北地的地下，还有这么个阴毒的东西存在。”
    想了想，又道：“那些蜈蚣毒性远超普通毒虫，恐怕也是受了这些东西的影响。”
    当即有人附和她的话，众人议论纷纷。
    白拂英则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何满。
    结合霞光珠的异动，白拂英觉得，何满所说的很有可能就是实情。
    毕竟祭器这东西，谁也说不清它们到底是哪里来的丶又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了邪恶的祭器。
    说它们是被用这种邪法祭炼出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比起这个，更令白拂英在意的，是何满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些信息的。
    何满见她看过来，腼腆地笑了笑。
    白拂英收回目光。
    她在大殿中扫视了一圈，旋即注意到，大殿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
    白拂英走到那个角落，当看清角落情况时，眉头动了动。
    原来那是一个小小的暗门。
    暗门只有半人高，由黑铁制成，颜色不显，几乎与殿内的黑暗融为一体，是以众人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它。
    铁门牢牢地紧闭着，一丝缝隙也不留。门上连接着一条重重的锁链，而锁链的另一端则是嵌入墙中。
    因年久失修，锁链和铁门锈迹斑斑，但仍没有任何要断裂的迹象，足以见其坚固。
    白拂英抿着唇，一言不发。
    紧接着，只见银光一闪，铁链应声而断。
    白拂英拽住连接着门的锁链。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响，随即被她扯开。
    刹那间，凛凛寒风从门的另一端吹进来，令在场众人脊背发凉。
    只见门内赫然是一条地下暗河。
    河面上黑沈沈的，没有一点光线，入目所及之处，皆是漆黑与暗沈，只有偶尔，才能听到些许水声。
    水面似乎很深，水底一片死寂，不知是否有鱼存在。
    站在岸边放眼望去，更是看不清这条河究竟通往何方。
    谁也没想到，在荒芜的北地荒原之下，居然隐藏着这样一条宽阔的暗河。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小声猜测这河水通往什么地方。
    白拂英望着平静的水面，随即缓慢地闭上双眼。
    灵力从她身上逸散，缓慢地融入到河中，如同游鱼一般顺着河道向前游去。
    阴冷的丶蕴藏在地下河中的灵气瞬间将她释放的灵力包裹，白拂英能感觉到其中的阴寒。
    她眼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立刻收回灵力，而是任由它继续向前。
    然而这条河实在是太长了，好像无边无际一般。
    探查了良久，白拂英都没能找到它的尽头，只知道这地下暗河不是死水，应该有一个出口。
    她放出去探查情况的灵力，则是因为离身体太远而逐渐衰弱。
    过了一会儿，它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就毫无抵抗之力地消散了。
    白拂英缓缓睁开眼。
    见她睁开眼，其馀人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白道友？”
    “有没有什么东西？”
    白拂英沈吟片刻：“暗河太长，我没探查到它的尽头。”
    闻言，众人都有些失望。
    但他们也知道，若是让自己去探查，估计还不如白拂英能看到的多。
    “既然这地下遗迹除了那腌臜东西以外什么也没有，我们就先回去吧。”
    “是啊，先回去吧，他们应该也在地上等急了。”
    “只可惜这暗河不知流向，不然我们也能从暗河绕路，绕过那些强大的妖兽。”
    众人想法一致，白拂英也点点头。
    “那就回去吧。”
    说罢，她率先从众人间穿过，朝着外面走去。
    而何满则是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不敢有一刻远离。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向外走。
    其实众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点失落，毕竟他们下来，都是打着寻宝的主意。
    没想到折腾了一圈，这遗迹都被蜈蚣破坏得差不多了，根本没什么宝物。
    幸好虽然没有宝物，但也没有危险，这让众人稍显欣慰。
    白拂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大殿，走回那绘着精美图画的通道中。
    顺着通道一直走，就是众人进来的路口了。
    白拂英钻出破碎石柱搭出来的路口，就回到了由蜈蚣挖出来的深坑之中。
    其他修士跟在她身后，正要向前走，忽见白拂英脚步一停，擡手止住了他们向前的动作。
    而她自己，也没有爬上去的意思，而是仰着头，一直凝望着上方。
    众人被堵在通道的入口处，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白道友，前方可是有什么危险？”
    白拂英“嗯”了一声，顿了顿，身形向后一退，让开一条路。
    借此，众人也看清了上方的场景。
    原本就被黄土笼罩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在这个直上直下的洞中，映出了一个不祥的圆形。
    众修士悚然一惊，望着天空中那一片猩红，谁也说不出话来。
    算起来，众人下洞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
    怎么就在这短短一两个时辰内，上边就变天了呢？
    那留守在上边的人呢？他们又如何了？
    不安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众人盯着那片红，神情各异。
    过了一会儿，还是对北地了解最多的何满开口了。
    “这是红沙暴。”
    受混乱的灵气影响，北地中时而会吹起沙暴。大部分时候，沙暴是黄色的，但有时也会出现极为罕见的红色。
    比起普通沙暴，红沙暴更为狂乱。
    混乱的灵气凝结成气旋，将地面上的生灵卷入其中，放眼望去，尽是鲜血颜色。
    “遭遇了红沙暴，即使是金丹期也未必能幸存。”
    何满蹙起两道细眉，眉宇间也染上几分忧思。
    毕竟，她哥哥还留在上面，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听到她的话，众人神色也不好。
    “那上面的人岂不是……”
    “传讯符不能用，也没办法确认他们的安全呀。”
    “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上去吗？”
    “现在上去？你不要命了！”
    白拂英看向何满。何满虽然面带忧色，但却没有那么悲伤。
    “我哥哥比我厉害，他肯定能在红沙暴到来之前发现狂。”她轻轻说道，“说不定他发现情况不对，就带着其他人先走了。”
    但无论上面的人有没有脱离危险，白拂英等人却不能继续在原地逗留了。
    红沙暴持续时间不定，短则几个时辰，长则一两个月，众人总不能在下面干等。
    白拂英凝神思索一瞬，便做出了决定。
    “去暗河。”
    从方向来看，那条暗河正是南北流向的。
    虽然不知暗河到底有没有危险，但总比冒着危险进入红沙暴中，或者在原地干等要强。
    众人没有异议。
    于是，一行人再次穿过通道和满是臭味的大殿，来到了暗河前。
    正巧，七人中有一女修来自南部海域，随身储物袋里装着两艘小舟。
    小舟不大，但足以装下三四个人，七人在两叶小舟中，勉强能坐下。
    女修将小舟放入暗河中，众人分乘上船。
    白拂英同何满，以及提供小舟的女修祝沅同在第一条小舟上。
    而剩馀四名男修，则是坐在后面的小舟。
    为了方便观察环境，众人拿出了照明工具。
    各色照明石丶照明符纸放在小小的船上，冷光交织间，将漆黑的河道照得亮如白昼。
    白拂英站在小舟上，垂眸看着河面上泛起的波纹。
    波纹下，是漆黑一片的河底。
    何满坐在白拂英后面的位置，也瞧着水面，稍微有些紧张。
    “我没乘过船……”
    她身后的祝沅爽朗地笑道：“乘船有什么好怕的。放心好了，肯定不会翻的。”
    而在第二艘小舟上，四名男修也各自坐好。
    白拂英见众人都准备好了，便将灵力注入到小舟上。
    霎时间，小舟便如一片柳叶，轻盈而快速地顺着水流向前冲去。
    小舟顺利地驶入河道，在平静的水面上划出一道涟漪。
    白拂英坐在船头，保持着灵力的输出，闭目养神。
    她身后的何满和祝沅则是很快地熟络起来，轻声聊着些琐事。
    祝沅自称来自南部某座小岛，和何满讲了不少海上的事。
    虽然海上和河上还是有不小区别，但何满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插嘴问几个问题。
    后面那艘小舟的氛围就凝重许多了。
    两名男修也想闲聊几句熟络一下，但东方辉二人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让他们有些不悦。
    于是干脆闭口不言，各自闭目养神。
    有灵力加持，小舟行进十分迅速，比众人在陆地上赶路还要快上不少。
    没过多久，小舟就走了很长一段水路，前方愈发开阔起来。
    白拂英睁开眼，谨慎地扫视着周围。
    她之前曾探出一道灵力探查情况，但因为距离远消散了。
    这里，就是她灵力最后探查到的地方。
    冷冷的灵光照在河道两侧，只见周围岩壁上水汽遍布，偶尔有水滴从上方岩壁落到众人的身上，带来些许凉意。
    离入口远了，河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苔藓。
    这些苔藓安静地附在岩壁上，表面泛着各色微光，看上去煞是梦幻。
    祝沅虽然出生在海上，但也没见过这种会发光的苔藓。
    等小舟路过时，她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然而脑袋刚凑了过去，那些微光就如同受到了惊吓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原来那并不是苔藓本身的光，而是一些会发光的蜉蝣状小虫。
    这些小小的虫子落在苔藓上，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是苔藓在发光。
    幸好小虫子本身没什么危险。不过经此一事，祝沅也不敢乱动了。
    白拂英则是擡起眼，看向那些小虫子。
    它们被祝沅惊扰，无头苍蝇一般，在河道中到处乱飞。
    微光从黑暗中划过，好像星星一般闪耀。它们毫无秩序地飞着，想要在光滑的岩壁上，找到一片落脚之地。
    白拂英看着它们，眼眸微闪。
    她注意到，即使这些小飞虫十分慌乱地到处扑腾，也只肯在岩壁附近飞舞，不肯靠近水面。
    是怕水？
    还是……怕水里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