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杀人搭档
温和的水属性灵力传导开来, 带起一阵凉意。
白拂英对灵力的控制力很强,灵力就如同涓涓细流,安抚着不受控制的风属性灵力。
瞿不知的灵力深厚且锋芒毕露, 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水属性灵力从他灵力间穿过,却引起了更大的反扑。
失控的风刃近距离刺向白拂英, 在她颈部留下一个细小的伤口。
眨眼间,那道伤口就愈合了,连一道伤疤也没留。
白拂英半蹲在瞿不知背后, 默默观察着他。
他倒是很信任她这个半路来的师侄, 居然敢让她探出灵力接近他的身体丶探查他的灵力状态。
要知道,从一个人的灵力中, 可是能得出许多信息的。
就比如现在, 经过短暂的探查,白拂英已经探明了瞿不知的身体状况。
简单来说,他的身体状态很差, 伤势也就比刚到太荒的白拂英好上那么一点儿。
禁制的反噬也伤到了他的根基。最要命的是,禁制所带来的灵力还滞留在他的体内。
禁制所带来的灵力时不时就会被激发,冲击着他的灵脉, 让他痛不欲生。也正因如此, 瞿不知才会灵力失控。
殿中烛火舞动,照亮白拂英半张面庞, 在她眼中映出几道摇曳的红芒。
现在瞿不知这么脆弱, 能否……直接杀了他?
不行。
她想了想, 很快就驱散了这种想法。
瞿不知虽脆弱, 却并不是灵力尽失了。
如果他不顾一切, 强行调动力量对付白拂英,那白拂英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白拂英垂下头, 敛下心中的杀意。
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瞿不知的体内,帮助他重新取得灵力的控制权。
很快,在她的压制下,瞿不知的灵力也逐渐稳定下来,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
瞿不知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风暴终于过去,禁制带来的灵力终于偃旗息鼓,渐渐平静下来。
而经过风刃的摧残,原本华美的宫殿已乱得不成样子,只剩一地狼藉。
瞿不知扔下手中的珠帘。
因攥得太紧,他的手掌被抠出几道血痕,骨节也因用力而泛白。
他将手擡到眼前,借着烛火的光看着鲜血淋漓的掌心,忽然扬声笑了起来。
清朗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
良久,他停下笑,擡眼看向白拂英:“师侄,这次多亏有你。”
他这个人喜怒无常,白拂英一时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瞿不知从一地花瓶碎片中站起身,拢了拢袖子。
当看到袖子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时,他不悦地皱了皱眉,施了个除尘诀。
脏兮兮的衣服瞬间变回一尘不染的模样。
瞿不知目光掠过白拂英的脸,在殿内扫视一周,找到了殿内仅存的一把完好的椅子。
“你知道我的伤是从何而来吗?”
他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她。还没等白拂英回答,他就当先说出一个答案。
“我想冲破太荒的禁制。”
白拂英倏然擡眼看向他。
她并不震惊这句话本身,而是惊讶于瞿不知愿意把这件事告诉她。
烛火下,瞿不知的那张脸的神色忽然变得柔和了几分。
“别这么看我。”瞿不知道,“你不想离开太荒吗?”
他忽地站起身,从白拂英的对面走向她,一直走到她身侧才停住脚步。
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你不恨玄云仙宗的人吗?不想报覆吗?”
说话时,他斜睇着白拂英的双眼,慢条斯理又轻柔地说道:“如果我们一直被囚禁在这为我们打造的鸟笼里,又何谈报覆?”
白拂英抿了抿唇。
瞿不知这句话倒没说错。
她也想出去,只不过不是现在。
因为他,也是她要杀死的目标。
瞿不知见她若有所思,还以为白拂英是被他唤起了仇恨,旋即轻笑一声。
“太荒的禁制并不是牢不可破。”
他平淡地叙述道:“这个禁制已经有几千年了,早在太荒山雾的侵蚀下有了破绽。”
不只是山雾的侵蚀。
瞿不知也想办法买通了几位负责在禁制外巡逻的中洲弟子。
这些弟子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看守,在自己的宗门中,本就是不受重视的透明人。
能拿到的弟子月例少得可怜,甚至不够支撑修炼所需。
他们时而会乘坐飞舟,越过群山押送犯人。瞿不知找准时机,买通了其中一部分人。
这些被买通的弟子倒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外协力,与瞿不知一同布下一个能加大禁制损耗的阵法就可以。
这样一来,原本强大的禁制多出了几个薄弱之处,瞿不知就是找了个薄弱处冲击,打算一举击溃禁制。
可惜,事情的发展并没有他预料到的那么顺利。
即使是变脆弱的禁制,也不是他能够击溃的。
“所以,师叔的意思是……”
“你与我同出玄云,现在又一起来到了太荒,本应是最值得我信赖的人。”
白拂英看着他。
“师侄何不与我一起冲击禁制?我们二人联手,定能离开太荒。”
听到瞿不知的话,白拂英不由得想起,前世瞿不知就是在她的帮助下,才离开太荒的。
而这次……
白拂英扬了扬嘴角。
“好。”她说道,“如果师叔需要,我一定会和师叔一起冲击禁制的。”
但活着出去的,只能有她一个。
瞿不知还是生生世世留在太荒比较好。
见她答应,瞿不知勾起唇,却并不意外她的回答。
能有多少身陷太荒的修士,能抵抗住“离开太荒”的诱惑呢?
不过……
“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瞿不知忽地看向她。他的眼中闪着幽幽的冷光,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一只紧盯着猎物的阴冷毒蛇。
“有一个人,我需要你去杀了他。”
铛!!
钟声划破天际,雾蒙蒙的天边透露出些许日光。
玄云仙宗的弟子已经聚集在各峰的练武场上,开始今日的早课。
身着白袍的女修穿过山路。她双目紧闭,动作却丝毫不迟滞,迅速而灵活地走在山路上。
穿过人群,神色冰冷的女修来到了十玉殿。
刚一进入殿中,就有人递给她一把剑。
比起平常的剑,这把剑略有些沈,剑柄上有着繁覆的雕刻。
时间久了,剑上的气息有些淡了,但熟悉的人仍旧可以通过气息分辨剑的主人。
这是裴景言的勿言剑。
女修紧闭的双眼动了动:“宗主,这剑……”
贺松子摸了把胡须。
说来也巧。
在太荒禁制外驻守的弟子,有时也会押送犯人到太荒。
昨日下午,几名弟子押人进太荒时,恰巧听到某地传来熟悉的剑鸣。
弟子们觉得熟悉,便上前去查看,结果在一家店铺内,发现了这把剑。
有人认出了这把剑。
于是弟子们采用了传送阵,紧急将剑送入宗门。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女修脸上闪过几丝黯然。
剑修大多是剑在人在丶剑亡人亡的。
一方面是因为剑修很少抛弃自己的佩剑;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剑没了,剑修失去了战斗的手段,很容易战死。
裴景言人没回来,剑却回来了,剑上的气息还那么弱,活着的可能性很低很低。
“裴景言三人是宗门砥柱,若不明不白死在太荒,门中弟子难免心中不安。”
贺松子看向她:“宁纯,你即刻前往太荒,调查裴景言三人的死因。”
当然,虽然说是为了安抚门内弟子才去调查,但实际上,是裴景言的家族向玄云施压,玄云不得不派人调查。
“不过如今太荒禁制不稳,你进入太荒后,将修为压制在筑基期,以免影响禁制。”
宁纯低声应是,那双紧闭的眼微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出后不久,太荒就飘起了绵绵雨丝。
天空中阴沈沈的,细小的雨丝斜斜地落下来,沾湿行人的衣角。
白拂英很早就醒来了。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便结束了打坐,披上外袍,拎上剑朝着外面走去。
她要去做瞿不知交给她的任务。
雨丝落在湖中,水面上泛起波澜。
白拂英离得远远的,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亭子里,时不时踮脚看着远处。
这人正是左茯苓。
看到白拂英过来,她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扯了扯嘴角。
也许是想到白拂英的实力,也许是顾忌着瞿不知,她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左茯苓就是白拂英这次的杀人搭档。
而她们两个要暗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瞿不知的死对头武寒光。
“偏偏这时候下雨,烦死了。”
左茯苓一边抱怨着,一边把通行令扔给城门处的守卫。
发现二人是奉瞿不知的命令出城,守卫也不敢阻拦,匆匆检查过,就让两人离开了。
也许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武寒光的洞府镜光山在太荒的另一头。
那里山脉连绵,距离太荒城很远。
即使白拂英两人都是修士,想要赶过去,也要花费几日时间。
“真不知道城主为什么让你和我一起来。”
白拂英望了眼远处:“我也想知道。”
得知瞿不知想派她去杀武寒光之时,白拂英也有一瞬间的呆楞。
虽然不知道武寒光的距离实力,但能与瞿不知相争多年,怎么也得是个金丹期。
而她刚踏入筑基期不久。
即使有些压箱底的手段,也很难在正面对抗的情况下,杀死一位金丹期。
至于左茯苓,更是不用提。她的修为还不错,但论作战能力,可能还不如她呢。
让她们两人去对付武寒光,与送死无异。
但随后,瞿不知又解释说,武寒光体内还存留着几年前他下的毒,现在顶多能发挥出金丹初期的实力。
白拂英对此不置可否。
幸好左茯苓虽然脾气差,脑子也不好使,但实力尚可。
赶了一天路,除了总是抱怨以外,她也没做出什么蠢事来。
“在这里先休息一夜吧。”
眼见着夜色降临,白拂英二人找了个地方,生了一堆火。
火焰燃烧着木材,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金红的火光把树叶也映得通红。
左茯苓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丹药瓶,拔开瓶塞。浅浅的丹药味弥漫开来。
白拂英正用一根木棍拨着火堆,试图让火烧得更旺些。
她敏锐地闻出了瓶中丹药的作用:“你受伤了?”
左茯苓顿了一下,冷笑:“不是你打的吗?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这一说,白拂英才想起来,距离自己打伤左茯苓,才过了不到两日。
当时她下了重手,左茯苓受的伤不是一时半会能养好的。
想了想,白拂英从储物袋里翻出一瓶丹药,扔给左茯苓。
左茯苓下意识接住,打开一看,皱起眉头:“伤药?”
她怀疑地看向白拂英:“你这么好心?别是下了毒吧?”
白拂英伸手:“不要就还给我。”
这药是从天明剑宗的人的储物袋里翻到的,品级很高,即使在中洲也不多见。
不过白拂英体质如此,再珍贵的疗伤药,对她来说都很鸡肋。
而且左茯苓要和她一起去对付武寒光,她状态好些,至少不会拖后腿。
左茯苓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收起自己原来的丹药瓶,倒出一颗白拂英给她的丹药服用了。
很快,她便感知到一股暖流流通五脏六腑,快速治愈着她前几日所受的伤。
这药……
“城主给你的?”
想到这里,左茯苓略有些心酸。
她擅自出手对付白拂英,虽然保下了命,却也触怒了瞿不知,这几日几乎成了弃子。
所以明知这次任务很危险,她也没有丝毫怨怼,一心想着好好完成任务,将功折罪。
白拂英盯着火堆,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我说是,你是要感谢我,还是感谢城主?”
左茯苓有些生气:“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白拂英淡淡道,“丹药是我杀了中州人后,从他们那里得来的。你放心好了。”
看了左茯苓一眼,她又拨弄着燃烧的木柴:“我从城主那里得到的,未必有你多。”
瞿不知这人,向来是嘴上说得好听。
实际上白拂英从他那里得到的,也只有最开始的两枚灵果罢了。
而白拂英自己,倒是忙前忙后,又为瞿不知杀人丶又为瞿不知找剑丶又帮他压制失控灵力的。
前世她倒是从瞿不知那里得到许多灵药。
只是那些灵药是为了给她养身体丶方便给瞿不知提供更多血液的。
就好像被养肥待宰的猪,总不能因为人给猪喂了吃食,就说是猪占了人的便宜吧?
左茯苓也罕见地沈默了。
她也回想了一下这些年从瞿不知那里得到过的东西,发现还真没有太多。
至少与她这些年干过的脏活累活是不匹配的。
哽了一瞬,左茯苓转移了话题:“呵,算你识相……说起来,你既然出身中洲,应该也知道中洲的事吧!”
“知道。”
“那那个玄云仙宗怎么样?”
“没什么好的。”
白拂英语气平常,听不出喜怒。
“没什么好的?怎么会呢?”左茯苓很没有眼色地刨根问底,“你和城主不都是出自玄云仙宗吗?”
白拂英凉凉道:“你难道还想着从我这个弃徒嘴里听到玄云仙宗的好话吗?”
她从小就被带到玄云,是在玄云仙宗长大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不少玄云弟子都与她不错,甚至有些称得上至交好友。
白拂英自问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到头来,落井下石者不少,为她鸣不平者一个没有。
前世她脱离太荒丶回到中洲后,也想尽办法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
但等来的,也只是包庇。
一直等到谢眠玉魔神血脉觉醒,白拂英才被推上战场,得到了所谓的“同情”与“认同”。
白拂英扯了扯嘴角,敛下眼眸。
左茯苓见她不高兴,也不说什么,只坐在一边盯着火堆,是不是往里边添点柴。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两人划分好守夜时间,左茯苓守上半夜,白拂英守下半夜。
虽说有左茯苓守夜,白拂英也不敢真的休息。
她保持打坐姿势,不断运转着体内的灵力。
许是被左茯苓的问题勾起了前世的回忆,今夜白拂英颇有些心神不宁,几次运转心法,都没能进入状态。
她索性放弃,睁开双眼站起身。
左茯苓道:“你去哪里?”
白拂英道:“透透气。”
左茯苓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她们两个现在就在山林里嘛,哪还需要出去透气。
白拂英不理她,走到附近一棵树旁,倚靠着树闭上双眼,缓慢地调整着呼吸。
见她又是一副冷酷不近人情的模样,左茯苓撇撇嘴,也不管她做什么。
山中越来越静,只有火堆燃烧发出的劈里啪啦响声。
白拂英默念了几次清心诀,终于觉得神志清明了几分。
她睁开双眼,走回火堆旁,忽然动作一停,看向左茯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左茯苓打了个哈欠:“气味?什么气味啊?我怎么没——”
正说着,她的话却猛然一停,显然也是闻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