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
第128章 第 128 章
徐端宜原本以为, 谢清崖离开后的日子,会很难熬,但其实也还好。
谢清崖离开之后, 她也还有不少事要忙碌。
当初跟玉田开通的那条线路, 已经开始正式运作起来了。
玉田当地有名,却销售不出去的东西,也已经开始由慈济堂接手运作起来了。
而其他几个县府,知晓此事后,也有样学样, 送来了不少东西。
希望慈济堂能帮帮他们。
这些事繁琐且覆杂, 徐端宜自然有的要忙。
何况如今谢清崖又上了战场, 物资也得筹集。
虽说如今梅雪征在户部。
边关的物资, 自有他监督着,一应派去的人,也都是他的心腹, 倒是无需担心这其中会再出什么纰漏。
但徐端宜还是派慈济堂运作, 筹集了不少物资。
尤其是棉衣鞋袜, 这些贴身用的东西。
如今天还冷, 尤其是冀州那块, 更是严寒无比。
若是穿得不够暖和, 到战场上,只怕挨不了多久就要受不住了。
慈济堂中, 养了一批绣娘。
这批绣娘,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女人,年龄参差不起, 老的老,小的小, 但都十分勤快能干。
徐端宜便把棉衣和鞋袜的任务,交给了她们。
除了她们,王府也在邓姑姑的带领下,做起了棉衣丶鞋袜,宫里在萧皇后的吩咐下,也有针工局和满宫的宫女帮忙。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徐端宜又恢覆成,当时玉田出事时的模样。
每日早出晚归。
有时间便去宫里探望昭裕太后。
只有夜里,一个人睡在临风阁的拔步床上时,她才会控制不住,想起谢清崖。
盼着他能早些回来。
她很想他。
对于谢清崖出征,意见最大的,反而是昭裕太后。
眼见徐端宜在他离开之后,又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昭裕太后对他的成见,自然也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人都走了。
这气再大,也没用了。
谢清崖走的时候,是一月下旬。
二月底的时候,刘诏也终于抵达了京城。
对于这位信王之子,京城不少老臣都认识他,见他那张与已故信王十分相似的脸,便再也没有怀疑了。
三月初。
刘协在百官的见证下,赐予刘诏属于他父亲的爵位和封地。
刘协的确在最开始知道的时候,有些生气,也有些担心和害怕,但他与刘诏年纪相仿。
从前兄弟里面,他们俩玩得最是要好。
他生母位分低,他在兄弟里面又是最不出挑的那个,除了太子哥哥和表哥之外,刘诏是对他最好的那个了。
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他。
如今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心里的那些气愤和担心,自然也被旧时年岁里的情意所取代。
他打算把诏儿先留在京中。
至于他以后的去处,还是等表哥回来之后再说吧。
如今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三兄弟了,不管诏儿以后究竟要去哪里,他希望他们兄弟三人,至少能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何况曹达还不知道藏在哪里,他也怕曹达对诏儿出手。
因此也不敢让人随意离开。
三月上旬。
边关递来的战报由危转安,隐有大破敌军的趋势。
满朝上下自然都十分高兴。
刘协也高兴。
这日,刘协在刘诏的陪伴下,多喝了两盏酒。
如今萧辛夷的月份大了,又兼之春天到了,孕期的反应开始出现,萧辛夷便开始变得有些嗜睡起来。
刘协怕这会过去,又折腾得人睡不好觉。
便打算在皇极殿中睡个午觉,从前他也经常留在皇极殿中睡觉。
没让小贵子陪侍。
刘协自己在内殿歇息,只让龙毅守着。
对于这点——
小贵子倒是没多想。
半梦半醒间,刘协忽然听到几声“咚咚”之声,最初刘协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这种情况又持续了一阵子。
想到什么,刘协忽然惊醒过来。
他忙坐了起来。
龙毅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床边。
“陛下。”
他压着嗓音与他说道:“密室。”
刘协这会的酒意和瞌睡,都被这个动静,折腾醒了。
早在龙毅开口的时候。
他的目光,就已经先落在了密室的方向。
没说话,他给龙毅打了个眼色,就起身朝密室走去。
他让龙毅待在外面,试图对曹达瓮中捉鼈,若能直接从曹达的手中拿到那本册子和相关的证据,自然再好不过了。
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杀了曹达。
以绝后患。
若是不能,也能给曹达一个下马威!免得他总是觉得他好拿捏,好欺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等他打开密室之后,里面却什么人都没有。
只有一张字条,静静地摆在上面。
——明日,我将会送陛下一份大礼。
刘协看着这张字条,神情难辨,他不知道曹达这个所谓的大礼,究竟是什么。
但以刘协对他多年的了解,他对此人只有警惕。
“他应该还没走远,卑职这就去追。”龙毅说着就要打开密道进去,被刘协中途拦住。
不知道这密道之内究竟有什么,他不能让龙毅这样去涉险。
龙毅是如今他身边,唯一一个,能令他全身心信任,还能保护他的人了。
要是龙毅出事,那他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曹达肯定还会出现,没必要涉险去追。
这一夜,刘协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觉,实在猜不到,曹达这个所谓的大礼究竟是什么。
萧辛夷询问他怎么了。
他也只是把脸埋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沈默不言。
直到翌日。
他终于知道了这份所谓的大礼。
自刘诏还活着的消息之后,京城之中又开始散播起一个谣言。
——先帝是被昭裕太后所杀。
这天一大早,就有人击登闻鼓,状告昭裕太后。
那人自称是鲁太医的孙子,说自己在祖父的屋中,发现一份多年前写下的罪己书。
罪己书中,这位鲁太医曾表明自己曾是先帝的蘌用太医,被当时还是皇后的昭裕太后威胁,迫不得己给先帝服用了慢性毒药。
昭裕太后势大。
他怕祸及家人,只能答应。
可他良心上实在过不去,因此写下罪己书,最终郁郁寡欢离世。
这言论一出,自是满朝哗然。
偏偏因为此事涉及的人,是寿康宫那位权倾天下的太后,众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此事。
可城中对此却议论纷纷。
尤其是一些士子丶书生,都喊着要彻查此事。
徐端宜知道此事的时候,消息也已经传至宫中。
待她匆匆抵达寿康宫的时候,昭裕太后已经发过一顿脾气了。
丹枫见她过来。
犹如见到了救星一般,忙朝徐端宜迎了过去。
“姨母如何?”
徐端宜先看了一眼里面,压着声音问她。
丹枫与她摇头,一脸苦色。
徐端宜便也未再多问,忙先进去了。
才进去,迎面就飞来一只花瓶,好在她及时躲了过去。
丹枫也及时出声:“太后,殿下来了。”
昭裕太后这才往门口看了过来。
待看见徐端宜的身影,以及她望着脚边花瓶松了口气的样子,昭裕太后脸色微变,一边训斥丹枫为何不及时禀告,一边快步朝徐端宜走去,担心问道:“没事吧?刚有没有砸到你?”
徐端宜的确被吓了一跳。
但还不至于如何。
此时见姨母满脸紧张,她笑着先与人摇了摇头:“姨母,我没事。”
昭裕太后见她的确无事,这才又沈着脸说她:“多事之秋,你来做什么?”
“我刚刚不是让人给你和你表哥递信,让你们别来吗?”
现在这种时候,与她牵扯越多,越危险。nbsp;nbsp;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她不希望昭昭因她出事。
徐端宜如何不知?可她如何能不来?今日出门知道这个谣言,她就立刻按捺不住,匆匆先进宫了。
“那人真是鲁家的子弟吗?”
徐端宜扶着昭裕太后重新坐下之后,又接过映雪递来的茶,放到姨母身边后才问道。
昭裕太后沈着脸,没说话。
丹枫倒是回答了她的话:“……奴婢先前去看过,是真的。”
徐端宜沈默了下来。
她其实也知道,当年先帝死得的确不算干净。
姨母那么恨先帝。
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没做?
甚至这事,许多人都知道。
但这种事,知道是一回事,散播出去,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什么罪己书?就鲁兆合那个贪生怕死丶有利就图的性子,能写得出罪己书这样的东西?还郁郁寡欢离世?还有,什么叫做我威胁他?当初可是曹达联系的人,动的手脚!”
昭裕太后沈着脸喝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把他们一家老小全都给处置了,省得现在给我添麻烦!”
她怒火当头。
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徐端宜虽知这里都是姨母的心腹,但还是先低声,提醒了她一声:“姨母……”
昭裕太后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勉强按捺了自己的情绪。
她沈着脸,一时没再说话。
丹枫却在一旁,担忧问道:“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徐端宜来的路上。
虽然着急,但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
越是着急的时候,越要冷静。
她道:“我刚才进宫的时候,让时雨去联系沈誉了,他是大理寺的人,又同我们没关系,最适合接管此事。”
“这事不管是真是假,除非有确凿证据,若不然,光靠一份不知真假的罪己书,是绝不能够的。”
姨母的手段,她是知道的。
便是她真做了什么,也绝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她又跟丹枫交待道:“姑姑让人快去联系表哥和舅舅,让他们千万别派人接近那个鲁家的子弟。”
“现在绝不能再让任何人抓住,对姨母不利的把柄了。”
这种时候,徐端宜的话显然很有用,她在一定程度上抚平了丹枫等人的担心。
丹枫这回,甚至都没过问昭裕太后,直接答应下来,就匆匆出去吩咐了。
昭裕太后心里的那点怒气,也在徐端宜的这番吩咐中,渐渐抚平了下来。
她看着徐端宜。
一时间,却像是透过她,看到了萧沅。
她想到曾经许多次,阿沅挡在她面前时的样子。
明明她们两姐妹,阿沅是弱势胆小的那一个,可每次发生事情的时候,她总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面前。
只是阿沅的迈步,更多的是孤烈,是置之死地,不顾自己的生命。
而昭昭,则更理智,也更周全。
眼见昭昭这会还在拧眉思索,似乎是怕哪里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昭裕太后的心里,忽然一软,不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不觉,她的昭昭,是真的长大了。
她已经长成了独当一面,甚至可以保护她的模样了。
再也不是那个,需要被她庇佑的小女孩了。
徐端宜原本还在沈思。
忽然被姨母握住手,不由惊讶朝姨母看去。
待瞧见姨母眼中的柔软。
徐端宜的心里,也不禁闪过一片柔软。
她握着姨母的手,蹲在她的面前,仰着头与她说道:“您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昭裕太后擡手揉了揉徐端宜的头,没再像先前那样,那么生气了。
刚想说话时,就见丹枫忽然惨白着脸,急匆匆跑进来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这个动静,徐端宜和昭裕太后齐齐朝人看去,待看到丹枫这一张脸,昭裕太后脸色微沈。
徐端宜则是心先沈了下去。
她站起身。
未等她问,就听丹枫先苍白着脸回道:“鲁能被舅老爷的人,强行带走了,死在了城门口,许多人都看到了。”
“杀死他的那两个护卫,想逃跑的时候,还说,说……”她迟疑着不敢说。
昭裕太后冷着脸,沈声问道:“说什么?”
眼见丹枫还犹犹豫豫,不敢说出口,昭裕太后沈着脸,再度怒斥道:“还不快说!”
丹枫无法,只能回道:“他们说,他们尽忠了……”
“什么?”
这下,就连徐端宜的脸,也彻底变了。
殿内一时寂静非常。
昭裕太后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沈默片刻之后,突然冷笑道:“这手伸得可真够长的,连哀家的人,他都敢碰。”
“不过哀家倒是想知道,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单纯为了泄愤?报覆?”
自是无人回答。
也没人回答得出。
昭裕太后也无需旁人回答,她冷着脸嗤道:“去,把寿康宫的门打开,哀家倒是要看看,他们敢对哀家做什么!”
“他们又能对哀家做什么!”
“太后……”
还未等丹枫出声相劝,昭裕太后便直接冷着脸,冲人先喝道:“去!”
丹枫不敢忤逆,却也不敢真这么去做。
她刚才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彻底乱了。
说什么的都有。
就连原本替太后说话的人,这会也都闭上嘴巴,不敢多言。
她一时六神无主,只能朝徐端宜看去。
徐端宜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她没想到,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但她并没有失去应有的冷静。
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跟丹枫说道:“你替姨母收拾东西,我去面见陛下。”
丹枫这会大脑浑噩,自然什么都听她的。
昭裕太后却皱着眉问:“收拾东西做什么?”
徐端宜看着她说:“我带您去皇恩寺住一段时间。”
“什么?”
昭裕太后一怔。
反应过来,她立刻皱了眉:“无缘无故,我去那做什么?你是想让我借赎罪的名,离开皇宫?”
说到这,昭裕太后已经彻底沈下脸了。
没等徐端宜说话,她就冷着脸,先愤愤而道:“我凭什么赎罪?”
“他跟那个贱人杀了我的儿子,还想杀我,我凭什么给他们赎罪?”
眼见姨母的情绪又开始变得激烈崩塌起来,徐端宜忙蹲在她的身前,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仰着头与她宽慰道:“姨母,我不是让您去赎罪。”
“您先冷静下来想想,这个幕后推手究竟想做什么?”
迎着姨母的注视,徐端宜未等人开口说什么,便继续就着之前的话,与人说道:“他明知道这点证据,不会让您真有什么,除了单纯恶心您,削弱萧家的势力之外,我猜想,他要是真想对您做什么的话,不日就会有人提议让您去祈福谢罪。”
昭裕太后瞪眼道:“他们敢!”
徐端宜仍看着她平静道:“一件事不行,那就两件事,这件事不行,那就再生出一些事来。”
“敌暗我明,日后无论什么地方,发生天灾人祸,他们都能把这些事归到您的身上。”
“甚至还能折腾出不少预言。”
“到时候闹得议论纷纷,所有人都会改变口风和风向,都会逼着您这么去做。”
“除非您真的什么都不管。”
昭裕太后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
徐端宜知道她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便继续与人说道:“与其最后由他们开口,不知道到时候有什么等着我们,不如我们先他们一步,直接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姨母——”
“皇恩寺的住持,跟王爷的关系很好,王爷走前,也曾叮嘱过我,若城中有什么,就让我带着人去皇恩寺暂住。”
“我会陪您一起。”
昭裕太后脸上的戾气,最终还是在她的话语之下,一点点消淡了下去。
她沈默地抿唇。
在徐端宜的注视之下,昭裕太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徐端宜见她松口,自是松了一大口气。
时间紧急,怕再有什么变故,她也没再耽搁,只叮嘱了映雪和丹枫几句,让他们快些准备东西,便立刻先行离开去皇极殿了。
而此时的皇极殿中,也正在商议这件事。
底下议论纷纷,高坐龙椅的刘协却始终未曾发表意见。
他没想到曹达说的大礼,竟然是这个。
茫然丶惊讶……
还有一些隐隐的激动,齐聚在刘协的心中。
只是激动过后,他又不由有些担心起来,若是母后知晓,他跟曹达有所联系,岂不是会让她以为,这事是他喊人做的?
母后原本就不喜欢他。
若知晓这个,恐怕会更加厌弃他,保不准会对他做什么……
刘协不由又有些害怕起来了。
刘协对昭裕太后的畏惧,实在太深了,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不是如今执掌大权,就能抵消的。
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害怕昭裕太后的小孩。
可另有一个想法,也在他的脑中,不住活跃着。
若是这次,母后真的会因为此事受牵连……
那以后是不是,就能少一个人管他了?是不是,他就可以终于让他的生母,享有应有的地位了?
他不需要母后真的出什么事,只要她以后,没有资格再做什么就好。
这样想着。
刘协的心中,不由又变得有些激动起来了。
明知道不该,但刘协还是由衷觉得,曹达这次送的这份礼物,十分合他的心意。
甚至称得上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
只是这些事,不用他来处理,那就更好了。
要不然总有隐患。
他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他也不想被表哥责怪。
“陛下,您觉得该怎么办?”底下又有人来征询他的意见了。
刘协如何能回答得出?
这事要真是由他做主,回头母后不管出不出事,表哥和宜姐姐那边,他都过不去。
他往底下看了一圈。
最后把这件事抛到了孙鸿德那边:“孙大人,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孙鸿德心里暗暗叫苦。
事关寿康宫那位,他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也朝身边问道:“太师觉得如何?”
屈博渊瞥他一眼,知道这老东西是不敢回答,才会故意让他开这个口,他倒是没什么不能回答的。
只是正想开口时。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止住了他的声音。
紧接着,有内侍匆匆进来禀道:“陛下,长公主来了。”
一时间。
朝堂哗然,刘协也微微有些愕然。
猜想到宜姐姐为什么来,刘协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紧攥了一下。
底下也跟着议论纷纷起来。
有人觉得这是早朝大殿,徐端宜不该过来,有失体统。
也有人觉得徐端宜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她匆匆过来,肯定是有话要说。
最后这个话题又抛到了屈博渊这边,问他的主意。
这次屈博渊倒是回得很快:“长公主以前也是我的学生,最是知礼,如今过来,肯定是有要事,陛下还是让人进来,先问下什么情况吧。”
他都这么说了。
刘协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让人进来。
待徐端宜穿过百官,至殿前,欲与刘协请安时,刘协忙与人先说道:“阿姐不必多礼,站着说话就是。”
徐端宜谢过人。
但还是弯腰与人欠了欠身,这才起身回道:“我是为鲁能的事来的。”
“可是母后有什么话要阿姐交待?”刘协还是温声问道,不敢露出多馀的表情。
“太后知道鲁能在宫门外死了,十分生气。”
“我堂堂大夏,天子脚下,竟然有此暴徒敢当众杀人。”
徐端宜铿锵一顿之后,忽然又话锋一转,说道:“但是陛下,我心中也有疑惑。”
“那两个人虽然打着护国公的名号,可我想问问陛下和诸位大臣,若太后真想杀人灭口,为何会打着护国公的旗号,还直接在宫门口,当着众位将士和百姓的面动手?”
“这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一些?”
“诸位大臣真的觉得,这是太后做的吗?”
在场众人虽然都领教过昭裕太后的本事,但也绝不可能,也不敢当着徐端宜的面,说昭裕太后就是如此胆大之人。
何况这事,也的确有些太张扬了。
虽说符合那位的性子。
但这么行事也太蠢了一些,也的确不太符合那位的手段。
“你觉得是有人在嫁祸太后?”屈博渊问她。
“老师。”
徐端宜先侧身与人问了个好,而后才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道:“我只是内宅一小妇人,不懂这些事情,这些事还需要诸位大人费心去查清。”
“我今日过来,也只是想向诸位大人,表下我心中的困惑。”
“这份罪己书,究竟是不是鲁太医所书,暂且不知,时间上也实在太巧合了一些,何故边关才引发大战,这份罪己书就出来了,不早不晚,偏偏是如今我们大夏正外患的时候。”
徐端宜没有一味地去阐述姨母不可能做这些事。
这种话,在这些大臣面前,行不通。
她直接把这事与国事,与大夏的安危牵扯到了一起。
她也未去看诸位大臣的反应,只继续垂着眼眸,表示道:“自去年开始,玉田丶辽东先后出事,年前边关战事又起,如今又有无端之人,无故散播谣言。”
“这人究竟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天下安定才不久,边关战事还未结束,京城不能再乱了。”
屈博渊听到最后一句,神色微变。
不错。
战事还未结束,京城不能再乱了,要不然外忧内患,迟早要出事!
“陛下。”
他主动先与刘协拱手说道:“微臣觉得长公主所言在理。”
萧家那一派的大臣,自然也纷纷跟着附和起来。
其馀大臣,见这阵仗,便也跟着附和起来了。
刘协那双无人看见的手,不知何时,又用力攥了起来,但也只是片刻光景,他便先行松开,表示道:“朕知晓母后今次受委屈了,朕一定会让人立刻查清此事,还母后一个清白和公道。”
徐端宜心里松了口气。
她未表于脸上,只继续与刘协说道:“我今日过来,还有一桩事要与陛下商量,太后心关社稷,为定人心,打算亲去皇恩寺礼佛祈福一阵子。”
“届时,我会随同。”
众人对于这一番话,倒是十分惊讶。
似乎没想到那位竟然肯舍得下身段,主动去外祈福。
对于这点,刘协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母后不在宫里,他也能松口气,便与人道:“那就劳宜姐姐好生照顾母后。”
他藏着心里的遗憾和惋惜,温声与人表示道:“等这里的事结束,朕亲自去皇恩寺接母后回来。”
徐端宜轻声答是。
她其实也想与陛下嘱咐几句,但如今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因此她也只能先欠身离开这边。
待到殿外。
徐端宜便立刻往寿康宫走去。
刚到那,就看见萧辛夷从里面出来。
两两相见,萧辛夷让身后伺候的宫人先行离开,而后与徐端宜说道:“我听母后说了,陛下同意了吗?”
徐端宜看着她点头。
萧辛夷如今已经是五个多月的身子了,小腹隆起了许多。
“我跟姨母不知何时才能回宫,娘娘在宫里,万事要小心,陛下那也是。”徐端宜与萧辛夷交待道。
说罢。
她又压着声音,与人说了一句:“针工局的乔衷与我有些渊源,若有什么事,娘娘可以遣人托他给我带话。”
萧辛夷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徐端宜还有不少事要做,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叮嘱完,便喊人过来扶着萧辛夷,准备先行离开了。
“表姐——”
徐端宜正准备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还是萧辛夷第一次这样称呼她,徐端宜惊讶地回过头。
萧辛夷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诸事小心。”
徐端宜不由笑了。
她柔声应好,又与萧辛夷说了一声道别,才转头离开。
萧辛夷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却迟迟未曾离开,直到身侧宫人喊她,萧辛夷这才收回视线。
她还是那副少言寡语的样子。
但今日。
她明显比平时还要沈默。
她想到昨日陛下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样子。
好似一早就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
还有她身后和宫里,忽然增多的宫人和守卫……
今日之事,是陛下做的吗?
萧辛夷不知道。
她只知道。
这事,不能让旁人知晓了。
但她也不希望,陛下再做这些事……
……
当天。
徐端宜带着昭裕太后离开了皇宫。
昭裕太后最初不想要她陪同,但徐端宜态度坚持,非要陪着她一道。
只在走前,她另去王府接走了长宁和平安兄妹,打算这阵子让他们也在皇恩寺待着,免得他们出什么事。
曹达的手都伸到姨母这边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带走长宁丶平安?
至于诏儿那边。
他如今作为王爷,身份敏感,徐端宜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人带走,但也给人写了信,又与梅雪征那边传了话,让人好生照料。
好在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之后一阵子,城中也没再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只是鲁能究竟是受谁人指使,那两个叛变的人,又究竟投靠了谁,拿了谁的好处……
这事始终还未有人查出来。
护国公萧长保,徐端宜的亲舅舅,也因此事受了牵连,虽然官职仍在,却需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
好在并未牵扯到萧元星那边。
但萧家,这阵子明显从上到下,都变得小心了许多,就连常氏也不似从前那般张扬了。
四月初。
京城终于再次迎来了好消息。
大战告捷,由谢清崖带领的部队,不仅击垮了北元可汗,还俘获了三万馀人,其中有上千人皆是皇室宗亲及其大臣家眷,另有牛羊辎重不计其数,算得上是大捷了。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京城因为此事,自是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刘协也十分高兴。
表哥不仅没事,还能大胜回来,他自然高兴。
徐端宜虽然身在皇恩寺中,但对于这些消息,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得知此事的时候,徐端宜自然高兴不已。
尤其想着清崖不日就能回来,徐端宜便更加高兴了。
她在来到皇恩寺的时候,就给谢清崖先寄了信,原本并不想打扰他,怕他在外担心,但更怕“有心之人”故意夸大其词,让清崖更加担心。
于是徐端宜最后,还是亲笔给人写了一封书信。
想让他别担心。
如今想想,他也该收到了。
头顶的阴霾,也因为时雨带回来的这个消息,重新拨云见日。
徐端宜很高兴,打算去与平安和长宁说一声,也免得他们一直担心着清崖的安危,放下不下来。
他们来到皇恩寺,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姨母在最开始的不适应后,如今已经逐渐变得适应了起来。
平安和长宁倒是随遇而安的性子,除了最开始有些害怕姨母,小心翼翼之外。
待熟悉之后,倒是都变得自如了许多。
如今长宁陪着姨母的时间,比她还要多。
平安则在郭叔的教导下,开始每日习武打拳,锻炼身体。
自姨母来到皇恩寺后,郭叔每日都会过来一趟,带来京中的消息,以及一些慈济堂中需要她做主的事。
不过今日这个消息,郭叔并不知道。
昨日雨急,他也在皇恩寺中留宿了。
徐端宜出去的时候,姨母正在长宁的陪伴下,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平安则在一旁,由郭叔教导着打拳。
很美好的一副画面。
徐端宜看着他们,想到不日就能回来的清崖,就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她笑着朝他们走了过去。
……
而此时,冀州大营。
日暮时分,谢清崖带着亲兵,终于回到了大营。
昌丰在外迎接的他们。
大战告捷之后,还有后续事情需要处理,谢清崖便留下收尾,让昌丰他们先回了大营休整。
这会总算回来了。
谢清崖边把手上的剑扔给昌丰,边解着身上的盔甲下马。
其馀将士见到他纷纷与他问好。
谢清崖一一点头。
路上,谢清崖一言不发,待进了大帐,直接灌了一壶水,便撕扯着沙哑的嗓子问道:“京城如何?”
本以为就家中护卫带来的消息,没想到昌丰却说:“王妃给您写信了。”
谢清崖一听到这话,便立刻皱起眉。
他也没多问,直接接过昌丰递来的信,就立刻看了起来。
昌丰事先也收到家中寄来的信了,知道城中是什么情况,只是不知道王妃写了什么,怕王爷担心,他先与人说道:“芙蓉他们都跟着,说王妃和三郎丶女郎一切都好。”
谢清崖看完信之后。
先前高悬的那颗心,便又重新放了下来。
松了口气。
他嗯了一声,说了句没事。
他说着把徐端宜的信,先重新妥帖收好,而后才又沈着嗓音问道:“娄高寒呢?”
昌丰未敢隐瞒:“前些时日,他的伤已经好了,这阵子在忙着安排鞑子的事,今早还问起您,知晓您今日回来,还说要来见您。”
谢清崖对这番话,不置可否。
他刚来大营的时候,见过娄高寒一面,还的确是受了重伤,躺在床上,看着一副差点没了半条命的样子。
不知道他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谢清崖当时也没心思管他,只跟人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召集人,先上战场去了。
如今倒是可以终于,好好会一会人了。
正准备喊昌丰去把人带来,没想到,他这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爷。”
营帐外头传来令吉的声音:“柴寿来了!”
冷不丁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谢清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跟昌丰对视一眼,发现他眼中也有惊讶。
谢清崖这才知晓,自己没听错。
虽然惊讶,但谢清崖还是忙让人进来了。
有人撩起帐子进来。
谢清崖越过打头的令吉,视线直接落在了柴寿的身上。
几月不见。
柴寿肉眼可见清减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
“王爷。”
他哑着嗓子,跟谢清崖打招呼。
谢清崖挑眉看他,既为他如今的模样,也为他不远千里跑来。
没与人寒暄。
谢清崖亲自给人倒了一盏茶。
柴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nbsp;nbsp;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谢清崖也没说话。
待柴寿道谢接过之后,他也没与人寒暄,直接看着人问道:“怎么回事?”
柴寿的确渴了。
多日跋涉,一直不敢停下,可这碗由谢清崖递给他的茶,却令他难以下咽。
明明事态紧急。
他此时却握着茶盏,慢慢喝着。
好一会,他才看着谢清崖吐出一句:“我知道曹达在哪里。”
这话一出,不仅是谢清崖目露惊讶,就连昌丰和令吉也睁大了眼睛。
两人刚要说话。
外头的帷帐,忽然被人大力掀了起来。
谢清崖循声看去。
眼见出现在营帐外的,竟然是娄高寒,不由皱眉。
而此时,娄高寒却未曾注意到谢清崖的表情变化,他正脸色骤变望着他这,惊喊出声:“清崖,小心!”
谢清崖似有所感。
果然发觉眼下有什么东西一闪。
几乎在柴寿刺过来的那一刻,谢清崖就先往旁边侧闪了一下,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令吉和昌丰,也纷纷上前,先把人拿了下来。
“姓柴的,你做什么!”
令吉拿下柴寿之后,先怒气冲冲问道。
他本来因为之前的缘故,对柴寿还算有些好感,因此刚才在营帐外看见柴寿,知晓他要见王爷,他立刻就带着人过来了。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来刺杀王爷的!
令吉气得直接高举起拳头,红着眼睛,想朝人砸去。
被谢清崖喊住。
“住手。”
“王爷!”
令吉看他。
谢清崖瞥了他一眼,等人闭嘴,才吩咐道:“先把人看押起来。”说着,他朝娄高寒看去。
看着娄高寒脸上明显松了口气,一副放下心来,并非作伪的模样,谢清崖眸光微沈,面上却未有什么表示。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冲动行事的谢家二郎了。
“娄叔。”
他主动走过去,与人打招呼:“刚才多谢娄叔提醒,若不是你,只怕我刚才躲不过去。”
娄高寒看着他,刚要说话。
就听谢清崖又问道:“不过娄叔怎么知道,他要伤我?”
娄高寒脸上的神情,忽然一顿。
但也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便又神色如常回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他手上动作不对,又想到他以前是曹达的人,便多警惕了一些。”
谢清崖点点头,并未怀疑:“原来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此人为何要伤我,娄叔可以留下来,与我一起审问?”
娄高寒摇头拒绝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如此,谢清崖便也没有再留他的打算,只与人拱了拱手:“那等娄叔忙好,我们叔侄再好好叙下旧。”
娄高寒听他这样说,神情倒是又变得柔和起来。
他笑着说好。
想同从前一样,擡手拍下他的肩膀,但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娄高寒这手最终还是没擡起。
“那我先出去,你——”
他说着看了柴寿一眼:“小心些。”
谢清崖与人点头。
待娄高寒告辞,谢清崖目送他离开之后,却未立刻进去。
他站在先前娄高寒站着的地方,喊了声昌丰。
昌丰会意,立刻站到先前柴寿所站的地方,试图重演先前柴寿的操作。
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昌丰回头问他:“王爷,怎么样?”
谢清崖与他摇了摇头。
昌丰知道,娄高寒刚才是撒谎了。
他撒谎,并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但他为何要突然匆匆过来,提醒王爷?
他跟曹达不是一夥的吗?
不仅昌丰不理解,谢清崖也一样,但他并未在这个时候表示什么,而是朝柴寿看去。
柴寿此时被五花大绑,被令吉看着,一动不动。
看着就跟行尸走肉一般。
眼见他看过去,令吉立刻愤愤而道:“王爷,这人怎么处置!”
谢清崖淡淡道:“松开吧。”
他这话一出,不仅令吉瞪大眼睛,就连被绑住之后,一言不发的柴寿,这会也不敢相信地擡起了头。
“王爷!”
令吉还是那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这人差点杀了你!”他喊道。
“你可以喊得再大声点。”谢清崖边淡淡瞥他一眼,边朝两人走去。
他手里拿着先前柴寿要刺杀他的匕首,如今倒是被他用来解除了对柴寿的束缚。
“柴指挥使使得一手好暗器,要真想杀我,刚才你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绳子已经掉了一地。
谢清崖看着柴寿问道:“说吧,曹达对你的家人做了什么?”
柴寿一听这话,神色更为震惊:“你怎么知道……”
谢清崖把手里的匕首,扔还给他。
令吉虽然吃惊于王爷刚才的话,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下意识想过去,怕柴寿故技重施,最后还是被谢清崖看了一眼,才不得不停下脚步,焦灼地站在一边。
“你要真是主动想杀我,刚就不会是那副死人样了。”
谢清崖说着,又看了人一眼:“你身上的毒也已经解了,曹达能威胁你的东西不多。”
柴寿听完之后,迟迟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下头,手捂着脸,颓废道:“曹达知道我背叛了他,抓了我的妻女,威胁我用你的命去换她们的。”
虽然事先已经猜到。
但谢清崖看着他此时的颓废模样,也变得沈默了下来。
柴寿平日做什么事都是看利益,可这样的人,心里却也有一片美好的净土。
他擡手拍了拍柴寿的肩膀:“知道了,我帮你。”
柴寿闻言,目露不解。
曹达是要他的命,这个,他怎么帮他?
谢清崖这时却没与他解释什么。
这天夜里,谢清崖如期请了娄高寒来营帐吃饭。
娄高寒一进来就问了:“刚才害你的那个人呢?”
谢清崖一边给人倒酒,一边说:“让人先看押起来了,打算到时候带回到京城,让陛下处置。”
娄高寒听罢,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人小心一些。
原本还想多说几句,又怕多说多错。
这夜,两人把酒言谈,场面十分和睦,直到月上柳梢,两人都喝得有些醉了,娄高寒这才起身告辞。
“昌丰,你丶你送娄叔出去。”
谢清崖醉眼朦胧,大着舌头跟昌丰交待。
昌丰刚要答是,去扶娄高寒,娄高寒就先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过去就是,你照顾清崖吧。”
娄高寒说着就摇摇晃晃出去了。
但娄高寒其实并未喝醉,他酒量好,故意喝醉,一来是无法面对谢清崖,二来也是想看看,清崖对他可有怀疑?
可今晚看下来,应该是没有。
看来清崖是真的信了,那些事是丁修做的。
想到丁修……
娄高寒心里又是一沈。
当日,若非丁修发现了不对,他也不会对他下手。
一步错,步步错。
他只希望,有些事,可以到此为止。
待冀州的事结束,他再去把曹达解决了,就可以真的安心了。
娄高寒一边想,一边继续往前走。
这会夜已经深了,营帐之内,只有巡逻的士兵。
直到快走到自己的营帐,娄高寒忽然觉得有股杀意朝他袭来。
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自然对这种事极度敏感。
他几乎是立刻就回过了头。
眼见三支短箭带着疾风朝他而来,娄高寒脸色骤变,以为又是曹达派来的人。
此时四周无人,他也不敢让人知道,他跟曹达有所牵扯。
想拿剑去挡,才发现自己随身佩戴的佩剑,此时并不在身边。
又见一黑衣人从侧方朝他过来。
娄高寒忙侧过身,想躲过那三支短箭,又以手去挡那黑衣人的攻击。
未想这黑衣人的武功也极高。
娄高寒与他打了几个回合,也没分出胜负,又见那黑衣人时不时使暗器,娄高寒几次未察就被暗器伤到。
“唔。”
娄高寒抱着受伤的胳膊,闷哼着倒退。
眼见那黑衣人如影随形,朝他飞来,娄高寒咬了咬牙,直接扔出几枚梅花镖。
眼见那梅花镖直接扎中那黑衣人。
娄高寒暗自松了口气,打算快些把此人解决,切记不能让人发现。
未想就在他准备朝人冲过去的时候。
四周的营帐都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同一时间,脚步阵阵,四面八方都围过来不少人。
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手拿武器。
这些人,都是他最为熟悉的人。
兄弟丶部下……
只是此时,他们望着他的目光,都十分覆杂。
而站在最中间,最前面的,则是他最为欣赏的子侄。
见他脸色淡淡,没有一丝醉意望着他的时候,娄高寒就知道,今晚这个黑衣人,并非是曹达派来的人。
而是他这位好侄儿,演给他的一场戏。
果然——
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个负伤的黑衣人,扯下面巾,被令吉和昌丰扶着往前走。
娄高寒看了一眼,发现那人竟是柴寿。
没想到。
意料之外。
本以为是曹达派来伤害他的人,原来竟早就成了他的人吗?
他这位好侄儿,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娄高寒扯唇想笑,却实在笑不出。
手中还有两枚没有扔出去的梅花镖,可被远处的青年看着,却像是最明晃的证据。
娄高寒其实可以装死,可以死不承认,但看着前方的青年,他忽然有些累了。
这么多年。
他早就累了。
手里的梅花镖,掉在地上,娄高寒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
连一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