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12 章
第112章 第 112 章
临风阁中。
碧溪等人都守在了外面。
屋内除了徐端宜和邓姑姑之外, 便只剩下平安丶长宁这对兄妹。
这会屋内,被啜泣和哽咽声环绕着,是邓姑姑和长宁在哭。
谢平安虽然没哭。
但神情这会也呆怔着, 露出一副茫然的模样。
徐端宜已把当年的事, 都与他们说了,自然也包含着,谢清崖今日进宫,准备去做什么。
此时看着三人这副模样。
知道他们此刻心中肯定覆杂无比,徐端宜没再说什么, 给他们时间来平覆。
而她自己, 则起身往外走去。
清崖就这样去了宫里, 虽说他让她不必担心。
但徐端宜, 如何能不担心?曹达在宫内虎视眈眈,全方同又这样死了,那个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黑衣人, 还不知道在哪里窥探着, 会不会再对清崖动手……
她实在无法不为他担忧。
碧溪三人这会都守在外面, 这是为了以防有人过来, 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
但房门先前却并未关上。
因此脚步声才从里头传来, 婢子三人就都听到了。
回头看去。
待瞧见徐端宜朝这走来, 三人自是忙与她问了好。
“主子。”
徐端宜轻轻嗯了一声,她对着时雨说道:“你去找下表哥, 跟他说下全方同,还有我们昨晚碰到王爷的事。”
她是想着让表哥想想法子,帮下清崖。
免得回头曹达拿这件事, 逼问清崖昨日的情况,清崖一个人在朝中孤立无援, 反被曹达给陷害了。
时雨得了吩咐,当即就应声出去了。
徐端宜看着她离开,却未立刻回屋去。
她依旧站在屋外,望着皇城的方向,心里也仍为谢清崖而担忧着。
……
而此时宫内。
曹达也已经得到消息了。
柴寿一早去宫里跟他回的话,说了全方同的事,还有昨日碰到黑衣人的情况。
曹达听完,自是发了好一通脾气。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干不好!”桌边的茶盏,早砸在地上了,曹达坐在椅子上,瞪着眼睛,喘着气发着火。
他就是担心这事会有变故,这才让柴寿出面去解决全方同。
毕竟这些年,柴寿一直是他手里,用得最好的一把刀。
哪想到柴寿也没能解决……
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心浮气躁。
曹达心里对这个黑衣人的人选,已有数,但他还是看着柴寿沈声问道:“你既跟他交过手,可认出他的身份?”
柴寿早在来时,就已猜想过曹达会问什么。
这会也没有一味给谢清崖隐瞒。
此时听人询问,他故作沈思一番,便与人迟疑着回道:“那黑衣人看样子年纪不大,身量体型,倒是的确和南安王看着差不多。”
虽说早有猜想。
但曹达听到这一句,脸色还是立刻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你就没让人在南安王府盯着?我不是让你们派人盯着他吗!他做什么,去了哪里,你们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柴寿,你就是这么做事的?”说到后面,曹达的声音都带上了一股冷意。
“督公的吩咐,卑职怎么敢不听?”
柴寿连忙与人解释道:“南安王身边一直有人看着,昨日南安王散值后,便去了一处茶馆,我们的人怕暴露身份,不敢离得太近,因此也没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恐怕他早就发觉不对,故意把我们丢开。”柴寿拧着眉说,“这事的确是卑职失察,卑职回头就去领责!”
“至于南安王府门前,我们也是一直都有人看着的。”
“但毕竟王府内高手如云,咱们的人也进不去,只能在外头远远看着。”
“据底下人的回话,昨夜这南安王并未回去,倒是……”
“倒是什么?”
曹达立刻追问道。
柴寿低声答道:“昨夜,我们在追拿那黑衣人的路上,碰到了嘉顺长公主的马车。”
“徐家那丫头?”
曹达皱眉:“她去那做什么?”
“长公主的意思,是从侯府过来的。”未等人追问,柴寿便又接着说道,“当时我们的人冒犯了长公主的马车,直接被她身边的时雨姑娘拿马鞭挥了过来。”
“您之前让小陈公公提醒过我们,不要得罪那位,卑职当时就未敢上前搜查,但当时那黑衣人受了伤,卑职仔细上前闻过,并未闻到那马车里有什么血腥味。”
曹达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估计是谢清崖和徐家那丫头,早就合计好了,受伤后就被徐家那丫头,直接接回去了。
要不然大晚上,好端端的,她去侯府做什么?
又怎么会恰好路过那处地方?
千算万算,竟然没把徐家这丫头给算到计划内!曹达后悔不叠,火气也就更加大了。
他冲着柴寿,没好气骂道:“糊涂东西?徐家那丫头,自小就在宫里长大,又是寿康宫那位教养大的,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没有血腥味,你就不搜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眼见柴寿再度苍白着脸,伏跪在地上,求他宽恕。
曹达头疼难忍,但也知道昨夜那样的情况,就算柴寿真的查到不对,也不可能真的上去掀徐家那丫头的车帘。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图一时之快!”他拍着桌子,又开始后悔把徐端宜许配给谢清崖了。
本以为是一石二鸟的好计划。
哪想到这两人,竟然会看上眼?
若非如此,他如今也不至于处处受人掣肘。
早把谢清崖杀了,也就没现在这些糟心事了!
曹达气得胸口都在不住起伏,难以平息心中的怒气。
偏偏此时,先前出去守着的陈立,也进来回话了。
他亦苍白着脸。
“干爹,南安王进宫了,儿子听说,他今日是穿着孝服进宫的。”
曹达一听这话,脸色就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他沈着脸没说话。
陈立却在一旁,一脸担心说道:“干爹,怎么办?”
柴寿虽然没说话,但脸也擡着,紧张地看着曹达。
“慌什么?他又没证据证明是我做的,装模作样罢了!”曹达毕竟在宫中浸淫多年。
碰到这种事,生气愤怒有之,却还不至于慌得六神无主。
他很快就平覆下心情。
“去把陛下赐给我的蟒袍拿出来。”他沈吟片刻后,先跟陈立吩咐道。
陈立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见他如此镇定,心里的紧张便也平覆了许多。
他连忙应声去里间取衣裳。
柴寿仍跪在地上,见此,便小心询问道:“督公是准备这会过去?”
“这么大的热闹,我岂能不去看看?”曹达脸上似笑非笑,声音听起来却阴恻恻的。
“便是我不去,回头召见我的旨意,也会下来。”
“还不如直接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也好看看我们这位南安王跟小皇帝,今日到底要怎么演这出戏。”
“这些年,还真是被他们瞒过去了!”曹达说着说着,不由又有些来气了。
本以为只要盯着宫里,盯着皇帝的身边,不让他们往来就好了。
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搞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究竟都是怎么联系的。
曹达脸色阴鸷。
等这件事情结束,这宫里还真是要好好清扫一通了。
“你也收拾下,起来吧,真要问起全方同的事,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得去殿上回话。”
“正好去指认下,昨夜的黑衣人。”
最后几个字,曹达是看着柴寿说的。
这也是为什么,曹达刚才没发作柴寿的缘故。
除了昨夜在全家的那几波人,谁也不知道柴寿当时是去救全方同,还是去杀全方同的。
自然也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了。
谢清崖自觉万无一失。
但全方同已死,他想让柴寿指认谁,不还是一句话的事?
不管杀了全方同的黑衣人,究竟是谁,他今日都会让他变成谢清崖!
他倒是要看看。
一个杀了朝廷命官的人,谁还能保他?
就靠他们那个,没什么本事的小皇帝?还是寿康宫那位?只怕知晓昨夜的事,寿康宫那位的气,不会比他少多少。
这样想着。
曹达心里这口郁气,反倒平静了许多。
“先做好准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我教你吧?”他盯着柴寿说道。
柴寿知道他的意思,嘴上自是忙道:“卑职知道。”心里却也不禁为那南安王捏了一把冷汗。
他这几日,没跟谢清崖直接碰过面。
都是传递的消息。
他们都没想到,全方同竟然会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个杀了全方同的黑衣人,究竟是谁?就连柴寿也不知道。
他也不敢多问,怕曹达起疑。
现在……
柴寿也不知道,南安王究竟会怎么解决,也不知道,他这次究竟能不能扳倒曹达?
要是这次都不能……
柴寿不由攥了下拳头,心也彻底沈了下去。
“起来吧。”
前方传来曹达的声音,柴寿面不改色同人道完谢,撑了一把膝盖,借力站了起来。
跪了太久,膝盖有点疼。
柴寿不敢表露出来丝毫的不敬,他仍表现得很谦卑。
“那卑职先告退。”柴寿说着又跟曹达拱手一揖。
曹达却没让他立刻走。
他直勾勾看着柴寿,不知看了多久,才又漫不经心地喊了人一声:“柴寿。”
柴寿心下微惊,回答的,倒是毫不犹豫:“卑职在!”
曹达看着他,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当初是看中你的本事,才让你做到如今的位置。”
柴寿仍弓着身回道:“卑职知道,卑职一直都很感激督公,若非督公,也无卑职如今的地位!”
曹达看着眼前始终弓着身,看起来恭谦的男人,不置可否道:“你这几年一直都做得不错,也是因此,我这次不罚你。”
“但再有下回,你自己知道会有什么结局,明白了没?”曹达盯着人问。
眼见男人虽然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脸色却霎时变得苍白起来。
他盯着人的眼睛,未曾移开。
“……卑职明白。”
曹达又看了他一会,才懒洋洋发话道:“先下去,待会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我自会派人去叫你。”
又听柴寿应了声“是”。
曹达便没再理会他,只冲人挥了挥手,便让人先退下了。
等人离开。
曹达才擡手捏着眉心。
虽然不担心谢清崖那找到什么确凿的证据,但事情现在发展成这样,难免惹人不快。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干爹。”
陈立捧着蟒袍走了出来。
曹达嗯一声,他站起身,由人替他穿好衣裳,过了会,问道:“寿康宫那位知道这事没?”
陈立一边给人盘着扣,一边轻声回道:“听说那位最近头疾又犯了,如无大事,应该没人敢去吵她。”
话落,就见干爹眯着眼睛,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陈立被看得,后脖子几乎是立刻就冒起了鸡皮疙瘩,他立刻意会,埋头说道:“儿子知道了,儿子回头就遣个脸生的去报消息。”
曹达这才收回视线。
嘴里却仍冷嗤道:“当初我要动手,她不肯,现在好了,白白把人送到眼前,今日要是不能把这谢清崖给解决了,以后这朝中的风向就真的要变了……”
他眸光微沈。
陈立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儿子马上就派人去!”
曹达没再多说,只在走前,才又撂下一句:“茶馆那,你派人去看着些,别错过兆儿的消息。”
“全方同已死,他不可能再在这继续待着,估计就今日的事了。”
曹达心里也有些庆幸。
这次也亏得他在,要不然……昨夜就真的出了岔子了。
陈立知道他的意思,自是又立刻点了点头。
之后曹达去天子朝见百官的皇极殿,陈立则想法子,遣人去寿康宫传递消息。
……
皇极殿中。
今日恰是百官例行朝见天子的时候。
少帝虽然如今还未持掌大权,但他毕竟也已经做了七年的皇帝。
早年他年少的时候,昭裕太后还能垂帘听政,如今她虽握着大权不肯放,却也不好再明晃晃地做出垂帘听政的事了。
不过大事,最终还是得经过她的首肯,才能决断。
谢清崖今日来得有些晚了。
他到的时候,早朝已过大半,各部衙门也都已经说了近日发生以及要做的要事。
其中有两桩,便牵扯到谢清崖。
这头一桩,自然便是这次去玉田的官员,论功行赏的事。
玉田之祸,能如此快速解决。
此次去玉田的几位官员,都有不世之功,自是得对他们好好奖赏一番。
偏偏昭裕太后那边一直压着,不肯处置,倒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偏偏其他几处地方,也都可着他们吏部来催。
个人都有个人的门路,他们吏部倒是成了两头受罪的靶子,因此今日早朝,吏部便又提起了这件事,这也是在催促天子,让他把这事重新推上进程。
而这另一桩——
便是昨日全方同被人刺杀身故之事。
昨日锦衣卫大张旗鼓地把人送到顺天府衙,今日一早,天还没亮,顺天府衙便派出去不少人调查此事。
毕竟死了一个朝廷命官,还是在天子脚下。
虽没闹得沸沸扬扬,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如今朝野之中自是人心惶惶。
谢清崖到的时候,正有人在议论全方同之死。
刘协是知道这个全方同的,也知道这几日表哥和梅大人,已经对这个全方同布了局。
想从其口中,知晓当年长野之战的真相。
未想这人会突然死掉。
刚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差点就要直接站起来了。
好歹按捺住了情绪。
没那么做。
此时顺天府丞鲁秦,便在底下禀报此事。
鲁秦是顺天府的二把手,当初前任顺天府尹徐子源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顺天府中了。
为人勤恳,办事能力也不错。
许多人都以为,徐子源致仕之后,他会被提拔为府尹一职,没想到,会被谢清崖占了位置。
与他熟悉的人,都觉得他运气不好。
私下没少为此事宽慰他。nbsp;nbsp;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鲁秦嘴上不说,但之前也的确看不惯谢清崖。
当面使绊子不至于。
为官多年,还不至于这么没数。
但私下对其,就跟早先时候的李文高一样,都对这南安王十分不满意。
如今即便有玉田一事,他对他也很难满意起来。
但也顶多就是同他没什么私交,懒得跟人私下往来,还不至于在公事上出什么纰漏。
该是他做的,他绝不推辞。
因此今日一早,在家中得知全方同的事后,他便立刻派人先去南安王府禀报了此事,之后又急匆匆赶到顺天府发号施令。
让李文高先接管了此事。
若非今日他要上朝,恐怕他这会也会在全府查探全方同之死。
毕竟是朝廷命官。
这事要不仔细查清楚,他们顺天府又得吃不了兜着走。
心里对那些锦衣卫恼得不行,但现在也只能先办事。
“下官来前,已经让人去全府查探此事,也着人去询问了,昨日送全大人尸首来府衙的那几位锦衣卫兄弟。”
“但有所察,必不敢失。”
刘协看着他说道:“全大人此次进京,是来禀报这几年在江宁的情况。”
“他如今身亡,朕也十分痛惜,鲁大人一定要好好查清此事,莫让全大人枉死。”
刘协边说,边往底下看。
从前每次上朝,表哥都是站在中间,无论擡头还是低头,都十分瞩目。
可今日无论他怎么看,都没看见表哥的身影。
不由朝梅大人看去。
见他朝他摇头,刘协知道,这是表哥今日没来的意思,刘协的心不由更加沈了。
耳听着鲁秦,在底下说着什么“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刘协心里却空落落的,十分不安,自然也就没什么心情。
正想随口说一句,把人打发回去。
忽听前面传来一阵骚动。
这种场面,倒是无需刘协说什么,自有内侍让人肃静。
但今日内侍说了几声,前面的骚动声,也未曾中断,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到后来,不少前排的官员,也都掉头往身后看去。
刘协毕竟身居高处。
比其馀人要更容易,看见前面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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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瞧清前面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满殿穿着官服的人中,竟出现一个穿着孝服的人。
而刘协原本紧蹙的眉,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也转为瞪大了眼睛。
好在他前面有冕旒作为遮挡,不至于让旁人窥清他此刻的面貌。
而他原本欲起身的动作,也被他身侧的近侍小贵子给按住了。
小贵子也吃惊。
他也看到来人是谁了。
便是因为看到,原本的斥责,才吞咽了下去。
看着王爷这番打扮,他的心中也跟着腾升起一抹激动。
底下对此却议论纷纷。
“南安王,你这是什么打扮?”
“对啊,南安王,咱们这可是在朝上,你别是又喝酒犯……”其中有个官员,是萧元福的人,看到谢清崖这样,正想借此治他一个大不敬,但被谢清崖那不冷不热的一眼一看,还未说完的话,就有些吐不出来了。
甚至感受到谢清崖眼中的凌厉,脚步都不自觉往后倒退了一步。
待发觉过来自己本能的行径,那官员也觉得丢人。
梗着脖子迈回去,想继续说人的时候,可谢清崖已经直接越过他往前走了。
满殿官员,此时的目光,都落在谢清崖的身上。
不仅刘协和梅雪征在看他。
就连先前一直没说话的屈博渊,此时那双深沈的目光,也落在谢清崖的身上。
他早知他从玉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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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有说他在玉田做的事,以及玉田百姓对他的敬仰之情,种种言辞,都与他过往所了解到的不同。
近日好几次,他想找人聊下。
却总碰不见好的时机。
今日上早朝的时候,他特地在其中看过,也没发现他的踪影。
知晓他自玉田回来后,就抱过病,以为他这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屈博渊心里都想着,待早朝结束,他要不去王府看看?
未想他这学生,竟然来了。
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若非知晓他在玉田所为,恐怕他在没看到他时的第一念头,也以为他这是又喝多犯浑了。
就跟当初一样。
如今——
他只是沈默地看着他这个学生,穿过百官,走到最前面,站在鲁秦的旁边。
正思考着他会做什么。
便见他忽然在众人的议论声和注视下,跪了下去。
“臣今日,是要检举江宁织造郎中全方同,四年前偷换军甲,害我冀州营的将士死于长野之战!”
掷地有声。
可先前议论纷纷的大殿,却忽然静得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