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第 52 章(加更)
第052章 第 52 章(加更)
那边屈老, 派老仆拦下谢清崖马车之前,昌丰其实也一早先看到了屈老的马车。
他第一时间,就跟马车里的谢清崖, 禀报了这件事。
谢清崖还不知道屈家发生的事。
陡然听到昌丰这么说, 他在马车里沈默了片刻,也只是说了句,不必理会。
他以为这次会和从前一样。
他们师徒俩即便路上碰见,也只做不识。
没想到这次,他这位老师, 竟然会派人拦住他的马车。
昌丰显然也没想到。
看着那边老仆的架势, 还有冲他们过来的模样, 昌丰不解何意, 也怕屈老又是来训斥王爷的,不由头皮发麻,在外头问他:“王爷, 怎么办?”
谢清崖没有立刻说话。
过了会, 听到外头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谢清崖忽然叹了口气, 说道:“看他要说什么吧。”
老头子年纪大了。
以前就被他气出好歹过, 还是别折腾他了。
反正他顶多也就是挨几句骂, 不痛不痒的。
有什么大碍?
马蹄声停下,外头传来昌丰恭敬的声音。
“屈老。”
倒是没听到老头子的声音。
谢清崖捏了捏眉心, 心里也有些无奈,但等他掀起车帘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 便又换成了平日那副散漫丶万事不放心上的模样。
他斜靠着马车,拿握着折扇的手掀起半边车帘, 满身风流意气。
他身上穿的,和屈博渊身上的官服一样,都是大红圆领官袍,只不过,屈博渊身上绣着仙鹤,谢清崖的胸前则绣着孔雀。
只是这样一身官服。
穿在屈博渊的身上,那是仙风道骨丶百官群首,令人瞧见,便忍不住想同他躬身弯腰,心怀敬仰。
可穿在谢清崖的身上——
青年的俊美样貌,被这一身官服衬得更为夺目。
这样一张好相貌,只怕走在街上,都得被女娘掷果掷花。
但屈博渊看到他这番懒散的做派,几乎是立刻就沈了脸。
下意识又想张口训斥人。
但话到嘴边,想到今日为何拦人,屈博渊又暂且压了脾气,同人说起正事:“这事,是我管教不严,你放心,等回去,我就严惩了那几个孽障,必定不会让这事就这么简单过去!”
他平生最看不惯这样的人。
却没想到,自己几个嫡亲的孙女,竟然夥同外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混账事!
屈博渊如何能轻放?
谢清崖却听得糊涂。
他还以为老头子是来骂他的,都已经做好准备听人骂一顿了。
没想到张口却是一番,他自己都听不明白的话。
“什么东西?”
谢清崖问屈博渊。
屈博渊见他这般反应,也皱了眉。
他先是皱着眉打量了谢清崖一会,怪道他这么冷静,他还以为是这混账真的被酒色迷了眼,连家里的小妹都不顾了。
原来是还不知道。
屈博渊自不会为家里的孽障掩盖什么。
他板着脸,把今日府中发生的事,与人说了一遭。
说完。
眼见对面青年,原本散漫的神情,忽然一沈,紧接着,就连双眼都变得冷寒锋锐起来。
这些年,看多了他平时做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陡然看到他这个模样,屈博渊心里竟然还觉得有些宽慰。
看来这混账,也不是真不可救药。
至少还顾着亲情。
他神情明显松了一些,声音较起先前,也变得和缓了一些。
“这事是我没看顾好,算我对不住你,等我回家教训完那几个孽畜,再领着人去王府给你小妹赔礼道歉。”
谢清崖没说话。
他此时脸色难看至极。
他并不知道这事。
倒是外头的昌丰,忽然呢喃一声:“原来昨日芙蕖去临风阁,是因为这事……”
这话,屈老隔得远,没听见。
谢清崖却是听了个全。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眼见昌丰回头看他,眼中有自责和焦急之色,谢清崖看了他一眼,没当场发作,只沈声与人吩咐:“先回王府。”
昌丰自然不敢不听。
他忙答应一声。
身后王爷已经摔下车帘,他却没法不跟屈老说一声。
他知道,王爷骨子里,一直都很尊重自己这位恩师。
只是如今事出突然,又事关女郎。
王爷急了。
“屈老……”
他看着屈博渊开口。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屈博渊并不是那墨守成规的迂腐老头。
原本就是他们屈家做错了事,他自然不会因为谢清崖的态度,而去苛怪他。
他若对谢清崖生恼,也只会是因为他自甘堕落。
“去吧。”他发了话。
昌丰听完,忙与人一拱手,就立刻赶着马车回王府了。
离得远了,昌丰听到身后传来王爷的声音:“昨日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昌丰自然不敢隐瞒。
把昨日令吉与他说的话,一五一十,与人都说了。
他自觉惭愧。
哪想到第一次向王爷隐瞒事情,就出了这样的事,若女郎真有什么,他简直万死难辞。
“此事是属下没办好,等回去,属下就自去领罚!”
谢清崖没说话。
心里却清楚,这事必定是长宁让人瞒着他们,至于徐端宜……她素来心细,自然是察觉出了什么端倪,方才会喊了芙蕖过去。
只这样想着,谢清崖便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兄长当得,实在不够称职。
从前是这样。
如今还是这样!
他紧攥着拳头,忽然用力砸了下马车。
昌丰听到之后,赶车的速度,也更快了。
主仆一路无话。
待到王府,门房下人自是奇怪不已,今日几位主子,怎么回来得都这么早?
刚刚王妃才带着女郎回来。
这会功夫,一向晚归的王爷,竟然也回来了。
奇怪归奇怪。
眼见马车内,王爷下来,下人还是立刻上前与人问了好:“王爷。”
谢清崖却没有理会他。
他自下了马车,便沈着一张脸,径直往里走去。
“昌哥,王爷这是怎么了?”门房下人疑惑不止,自问还没赶上去的昌丰。
昌丰却同样脸色难看,不答反问:“王妃和女郎回来没?”
下人自是点头答道:“回来了,今天也真是奇怪,女郎竟然跟着王妃一起回来,这不是还没到下学的时间吗?哎,昌哥……”
昌丰已经走远了。
他快跑跟到谢清崖的身后,又随便找了个人先打听了一番,知道女郎这会已经回花间小筑了。
主仆俩便一道朝花间小筑走去。
而此时花间小筑的徐端宜和谢长宁,还不知道谢清崖已经回来了。
自回到府中之后。
谢长宁便闲不住似的,要芙蕖去准备鞋底,自己则开始准备针线,又拿出文房四宝摆于坐床上,显然是准备先画个花样下来。
这会姑嫂俩便面对面,隔着一张小几,坐在坐床上,低着头画花样。
徐端宜善画。
有时候轻描淡写的几笔,就能让画中的东西,仿佛都活了一般。
主笔仍是谢长宁。
她想的花样,画的底色。
徐端宜也不过是给人添补了几下。
“嫂丶嫂嫂,好丶好厉害!”谢长宁睁着一双星星眼,毫不吝啬地夸赞徐端宜。
徐端宜正要笑,忽听窗外传来一阵急促又沈重的脚步声,循声看去,便瞧见谢清崖从外走来。
谢长宁倒是未曾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
她是先瞧见了徐端宜的注视。
“嫂嫂,怎么了?”谢长宁边问,边顺着徐端宜的注视,往外看去,却只瞧见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以及守在廊下,焦急不已的昌丰。
“昌,大哥,怎么,在……”
话还没说完,谢长宁便听到一串着急的脚步声,自屋中响起之后,离她越来越近。
她这时也终于察觉到不对了。
循声望去,便见他二兄,穿着官服,朝她大步走来。
“二丶二兄,你……”
还没反应过来,二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也不明白二兄这会的脸色这么难看,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
谢长宁就被谢清崖握住了胳膊,上下仔细查看起来。
“二丶二兄?”
谢长宁被人抓着胳膊,还是一脸茫然。
她一脸呆滞地看着谢清崖。
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徐端宜却明白,谢清崖这是都已经知道了。
看着他黑沈面色下,藏不住的焦灼和担忧,徐端宜看着他无声叹了口气,她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话,而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兄妹俩说话。
“受伤没?”
过了不知道多久。
谢清崖眼见看不见外伤,便哑着嗓子问谢长宁。
谢长宁下意识摇了摇头。
倒也终于反应过来,二兄怕是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二兄是怎么知道的,谢长宁不禁有些担忧,尤其看着她二兄此刻难看的脸色,谢长宁心里的这份紧张便更甚了。
谢长宁下意识的反应,是担心二兄生气。
她跪坐在坐床上,直起身子,仰头看着,小心翼翼问道:“二丶二兄,你丶你生气了吗?”
可这句话,却让谢清崖,一下子没绷住,红了眼睛。
他看着谢长宁,什么话都说不出。
突然,他伸手,一把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长宁,二兄对不住你。”
谢清崖低沈嘶哑的声音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自责。
徐端宜在一旁看着,也不禁悄悄红了眼睛。
她知道,谢清崖肯定不希望,自己这副模样被旁人看见,便不曾打扰兄妹俩。
她放轻动作,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芙蕖和昌丰,两人亦眼睛通红。
看到徐端宜出来,倒是都收拾了情绪,想出声喊她,徐端宜却朝他们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没让他们出声。
免得惊扰了里面的兄妹俩。
“我先回去了。”
徐端宜轻声与芙蕖说了一声,又与昌丰点了点头,便先往外走去。
她听到屋内传来长宁的声音。
她还在小心翼翼地安慰谢清崖。
“二丶二兄,不难过,我丶我没事了。”
徐端宜的心里,有些酸酸的,为他们兄妹俩,但酸涩之后,也有一份高兴。
想必今日之后,他们兄妹应该也能回到从前了。
即便没办法立刻回到从前,但至少,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了。
这令徐端宜感到高兴。
天气很好,徐端宜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了这边。
屋内谢长宁,也发现了,徐端宜的离开。
不知道嫂嫂去哪了,谢长宁忙拍了拍谢清崖的后背,着急道:“二丶二兄,嫂丶嫂嫂,不见了!”
谢清崖先前沈浸在自责后悔的情绪之中,并未注意到徐端宜离开。
此刻看去,略一思索,便也知道徐端宜为何离开了。
看着长宁着急的面目,谢清崖低声说:“我去找她。”
他本来就该,亲自与她道声谢。
谢长宁听他这么说,自是松了口气。
她平日就跟邓姑姑一样,热衷撮合他们俩的关系,希望他们能像其馀恩爱的夫妇一样,琴瑟和鸣丶白头偕老。
此时见二兄,好不容易外放自己的情绪,这令谢长宁的胆子自然也变得大了许多。
她鼓起勇气,跟谢清崖说道:“二丶二兄,嫂嫂,她,帮了,我很多,你丶你要好好,对,嫂嫂,不丶不许,欺负她。”
谢清崖这次没有沈默。
而是在谢长宁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
谢清崖喊了芙蕖进来。
芙蕖一进来,就给谢清崖跪下了。
谢清崖却没有在这个时候,苛责她,只同她交待一声之后,便先行往外走去。
谢长宁看着他离开,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原本,特别怕碰到这样的情况,怕两位兄长知道后,自责难过,或是意气用事,得罪了别人。
但如今看来。
或许嫂嫂说得是对的。
有些事,真的不应该隐瞒他们。
与其让兄长们从别人的口中知晓,更加自责难过,还不如由她亲自来告诉他们。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一点都不怕了!
现在她能笑着和两位兄长说,让他们别生气,她已经一点都不害怕那些人了。
嫂嫂说得对。
那些只会打压丶欺负旁人的人,是失败者,是最没用的人!
这样想着——
谢长宁的心里,也渐渐下定了决心。
今晚还是好好同三兄说一声。
免得三兄以后知道,更加生气。
还有。
她望着二兄离开的方向,心里还有一个小主意。
……
另一边。
徐端宜走了没一会,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喊声——
“徐端宜!”
在这个王府之中,能这样称呼她的,自然只有一个人。
但徐端宜,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直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徐端宜揣着一份疑惑回过头,还真瞧见谢清崖正大步朝她走来。
四目相对。
徐端宜呆怔着看着朝她走来的谢清崖。
直到谢清崖与她越来越近,最后不过寸步之间的距离,徐端宜才回过神。
“怎么了?”
她问谢清崖。
还以为是长宁那边有什么事,又或是谢清崖要问她什么。
但她等来的,却是谢清崖一声郑重其事的道谢。
“长宁的事,多谢你。”
徐端宜其实昨日在知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曾担心,替长宁隐瞒,会不会惹得谢清崖不高兴。
如今看来,并没有。
看着谢清崖脸上的郑重其事,徐端宜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放松。
她眉眼弯弯,柔声与人说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未等谢清崖开口,徐端宜便忽然想到,那日谢清崖与她说的,让她别管他的事。
怕谢清崖误会,徐端宜未等人开口,便又紧跟着一句:“我没想着要管你的事,但长宁和平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对我而言,他们跟我的弟弟妹妹,并无不同。”
“他们有事,我自然没法不管。”
谢清崖见她急着解释的模样,心里忽然钝痛了一下。
虽然这事,是他自己开的口。
但见徐端宜真的一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模样,谢清崖的心里,又有些闷闷的,很不舒服,也有些为徐端宜感到难过。
他沈默了一会。
在徐端宜的注视下,谢清崖垂下眼帘,沙哑着嗓音与人说道:“嗯,我知道。”
“谢谢。”
“如果没有你,我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件事。”
谢清崖说着说着,神情便又跟着阴沈了下去。
身体两侧的手,也紧攥着,不肯松开。
他以为,只要远离长宁和平安,就能让他们过得轻松一些,哪想到,长宁背后竟吃了这么多苦头!
他害得父兄变成那样,害得母亲伤心过度,最后撒手人寰离开人世。
如今却连唯一的两个亲人,都没能保护好。
谢清崖不知道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
他算什么兄长!
他配当他们的兄长吗?!
巨大的自责和懊悔,充斥在谢清崖的心里,那是即便掩盖,也掩盖不住的悲拗情绪。
徐端宜自然看得见。
她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青年,此刻低着头,看起来既孤独又可怜。
这令她的心,又开始变得酸涩起来。
她有些想抱他。
她想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跟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但徐端宜放在身侧的手,只是轻轻擡起了一些,便又被她按捺着放下了。
“谢清崖。”
她站在他面前,轻声喊他。
看着面前俊美的青年,一点点擡起眼帘,望向她。
眼中仍然有着迷茫。
徐端宜看着他,继续往下说:“我之前问过长宁,长宁跟我说,她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在谢清崖怔忡茫然的注视下。
徐端宜把先前长宁与她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全部与人说道:“她跟我说,你很辛苦,比他们都要辛苦。”
“不仅是她,谢伯伯和谢大哥,还有谢伯母,他们也没怪过你。”
“就连平安也是。”
她看到谢清崖,顷刻红了的眼睛,她也忍不住有些想哭。
但徐端宜还是笑着,尽可能用一种轻松的方式,跟谢清崖说道:“所以你不用那么自责。”
“他们其实都没怪过你,他们都很喜欢你,也很在意你。”
谢清崖在徐端宜那双温柔明眸的注视下,眼睛红得几近滴血,他看着徐端宜,一句话也说不出。
突然。
他转过身,背对着徐端宜。
徐端宜知道他为何如此,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谢清崖紧绷的身形,看着他双肩微颤。
又过了一会,谢清崖才一点点,重新站直身子,却仍背对着她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
他已经不知道,与徐端宜说了多少个多谢了。
道谢并没有什么用。
但除了说这个,他一时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我再去看看长宁。”他背对着徐端宜,哑声说道。
徐端宜温声说好。
谢清崖又犹豫了一会,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nbsp;nbsp;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徐端宜则于原地看着他离开,等他走远,看不见了,她这才接着转身往临风阁走。
……
但这天夜里。
谢家三兄妹,却一道来了临风阁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