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第 36 章(加更)
第036章 第 36 章(加更)
心跳在胸腔内震鸣。
谢清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 一个人的心跳,竟然能快到这种地步。
他不敢说话,更不敢动。
谢清崖神色僵硬, 双手也如失去了控制的木偶一般, 垂落在身体两侧。
腰身被徐端宜的双手用力抱住,无从挣脱。
颈边还有热气喷洒。
谢清崖的大脑,早已经失去了运转,满脑子都是,这是什么情况?徐端宜怎么会抱住他?
上一次他被她这样抱住, 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那回, 他因一时不察, 导致徐端宜被人贩子带走, 等他把人找到,正又急又怕,想虎着脸, 说她几句的时候……那时, 徐端宜也是这样, 一把把他抱住了, 然后就开始哭。
现在, 徐端宜也在哭。
未曾停歇的啜泣声, 依旧响在他的耳边。
他却未敢像那回一样,回抱她, 宽慰她。
他不知道,徐端宜此刻是不是清醒的,也不知道, 她究竟把他认作了谁?
她与谁,私下这样亲近过?
亲近到, 竟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把人抱住?
文昭表哥吗?
还是她有了什么别的心上人?
只是想到这个,谢清崖的心里,就像是忽然被人放了一把火,他的脸色在这昏暗的拔步床内,变得奇差无比。
原本僵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也忽然半举起。
双手虚放在徐端宜的腰肢上,青筋绷起的双手,似是想用力握住徐端宜的细腰,把人弄醒,或是把人甩开。
他才不想被人当做替身!
可脸上神色几经变化,决心却始终未下。
手依旧只是虚放在她的细腰上,舍不得下一步。
此时的谢清崖,犹如一头怒火当头,却又不愿伤害自己雌兽的雄兽,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在困局之中四处乱转……
直到耳边听到除了啜泣声外的一道声音。
“……谢清崖。”
“什么?”
或许是因为太过吃惊,谢清崖竟下意识回应了她。
话出口时,谢清崖后悔难当。
但此时后悔,已然无用。
好在徐端宜并不清醒,也未吵醒在外头的次间守夜的婢子,她只是神志不清地抱着谢清崖,一边哭,一边继续喊他的名字:“……谢清崖。”
这下怎么都该听清了。
刚才还怒火朝天的谢清崖,忽然卸了满身的怒气。
他的脸上有茫然。
而茫然之外,那双原本应该阴鸷愤怒的双眸,却在这昏暗的地境之中,一点点变得柔软起来。
而那双原本青筋暴起的手,也终于轻轻回抱住了她的细腰。
“哭什么?我让你委屈了?”
谢清崖于黑夜之中,轻声回应她。
他知道,徐端宜此刻,必定不清醒。
她若清醒,就不会拥抱他。
可他没想到。
她会在不清醒的时候,对他又哭又抱。
究竟做了什么梦,竟委屈成这样?明明平时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谢清崖开始回想,自己这阵子对她做的一切,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倒也难怪她会委屈成这样。
谢清崖垂下眼帘,轻叹了口气。
“不是早该知道,我是个坏东西吗?”谢清崖边说,边把手放在徐端宜的后背,一边安抚似的,轻抚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道:“好了,不哭了。”
可不清醒的徐端宜,岂会听他的?
她就像是进入了自己设定的怪圈之中,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把平日不敢显于人前的模样,全都在此刻,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她仍是哭个不停。
边哭,边喊谢清崖的名字,甚至还开始与人说起了“对不起”。
一副做了坏事的模样。
谢清崖听着这三个字,原本在后背安抚的手,也忽然停了下来。
他哑声问她:“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谢清崖的心中,在这一刻,转过许多思绪。
可徐端宜却没回答他。
她只是哭着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谢清崖忽然沈沈地轻叹了口气。
他最终也没逼问她。
原本僵停的手,重新活动了起来,他继续安抚似的轻抚着徐端宜的后背,低声说:“不怪你,别哭了。”nbsp;nbsp;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不知道是哭累了。
还是这句话起了作用。
原本啜泣不止的徐端宜,竟真的消停了下来。
谢清崖只觉得肩头忽然一重,低眸看去,便见刚才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人,这会竟再次昏睡过去了。
谢清崖把人重新放回到床上。
看着月色下,徐端宜哭得满脸泪水,眼尾和鼻子都红了。
即使闭着眼睛,也是一副可怜模样。
哪里还有平日的端庄模样?
谢清崖不知道在想什么,手却朝人伸了过去,柔软的袖子被他充当帕子。
他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徐端宜脸上的泪痕,一边擦,他一边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还委屈上了?”
“徐端宜,你真是越长大,越娇气。”
睡梦中的人,自然不可能回答他,而谢清崖看着她即便处于睡梦中,也依旧紧锁着眉的模样,他忽然再次探手过去,替人纾解紧皱的眉心,一边纾解,一边又说:“不怪你。”
过了一会,他又轻声说了一句:“没怪你。”
这一夜。
谢清崖在徐端宜的床边坐了许久才离开。
无人知晓,他夜半来了这处地方,碧溪也只是在半夜起夜,进来查探主子睡得如何的时候,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奇怪,今天主子的被子怎么这么老实?”
却也未曾多想。
嘀咕完,她就又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出去睡觉了。
而徐端宜——
她更加不会以为,谢清崖来了这边。
昨夜的那一切,也只是被她当做了又一次的梦境。
她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梦。
自打进了王府之后,她时常会被梦魇困住,梦中,她总是在姨母和谢清崖之间,左右为难。
两个人各站在一端,而她站在中间。
他们都让她过去,要她选择到底要跟谁,而她就在这样的困境中,一次次左右为难,止步不前。
唯一让她感到意外的,也不过是昨夜梦境中,谢清崖的反应。
从前梦境中,对她只有满眼失望的谢清崖,昨夜不仅抱住了她,甚至还出声安慰她。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徐端宜只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才会做出这样的梦来。
谢清崖怎么会拥抱她?
若他知晓,恐怕只会想杀了她。
即便念在往日旧情,不杀她,他也不可能拥抱她,他只会厌恶她丶远离她。
翌日醒来。
毫无意外的,徐端宜的眼睛又哭肿了。
碧溪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正是心里知晓因何缘故,所以她也没询问怎么了。
只吩咐秀玉。
让人吩咐厨房,多准备两个水煮蛋。
好待会替主子滚下眼睛,免得被外人瞧出端倪。
徐端宜则更加不会当一回事了。
她睡得不好,这会坐在梳妆镜前,一边由着碧溪替她梳发,一边按着太阳穴,哑声问道:“雪芙去浮水居了?”
碧溪答:“去了,昨儿夜里,奴婢便让秀玉带着过去了。”
徐端宜嗯一声,又问:“她们没说什么吧?”
这个她们,说的是谁,碧溪自然清楚,她忙道:“没,瞧着还挺羡慕的。”
毕竟管嫁妆是件清闲事。nbsp;nbsp;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一般只有深受主家信任的人,才能做这样的差事。
今日知晓雪芙过去当了这差事,都是羡慕的居多,还有几个藏着嫉妒的,倒是没瞧出有别的想法。
碧溪知道主子问起这个,还有别的原因,便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奴婢仔细观察过了,暂时没发现咱们院子里的人中,还有什么端倪的。”
徐端宜轻轻嗯声。
心中不安却依旧未曾减少。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了好一会,才又轻声问了一句:“王府的人……”
徐端宜又干哑着嗓子,补充完:“可有察觉什么?”
这点,碧溪一早也派时雨出去打探过了,自是未曾隐瞒:“您别担心,奴婢已经让时雨去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
徐端宜听到这番话,心里松了口气。
可内心深处的不安,却也没有彻底不见了。
它依旧还在。
徐端宜知道,在事情彻底了结之前,它始终会跟着她。
她垂下眼帘,没让自己沈浸于这抹情绪之中,而是继续与人交待。
“回头你把人都画下来,去侯府一趟。”徐端宜吩咐碧溪,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小心些,别让人瞧见。”
她实在不希望谢清崖知道。
她怕真的出现,梦境中,被谢清崖厌恶指责的那一幕。
即便这一幕,日后有可能,真的会来临。
徐端宜也忍不住希望,这一幕,可以来得越晚越好。
“奴婢省得。”
碧溪轻声应了。
……
午后。
顺天府衙。
谢清崖于休息的公房之中,得到了昌丰带回来的消息。
“今日一早,王妃的贴身婢女碧溪,忽然回了一趟侯府,咱们的人不敢进去,只知道碧溪走后不久,有个护卫拿着一本册子,去了城东的锦记斋。”
“锦记斋?”
谢清崖昨夜没睡好,这会头疼得厉害。
他按着眉心,一边按,一边问:“那是什么地方?”
这点,昌丰事先就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会回答起来自是顺畅:“名义上是间脂粉铺子,其实是宫里一些有钱有势的太监丶宫女,一起合资办的一间铺子,属下以为,这地方,应该就是外面用来跟宫里的人,通信的地方。”
谢清崖手中动作微顿,他擡头看了眼昌丰。
这个地方——
他们以前并不知道。
但也只是瞬息的功夫,他便又继续垂下眼帘,按着眉心说道:“还查到什么?”
说完,想到昨日徐端宜说的那一句句“对不起”,谢清崖沈默片刻,未等昌丰回答,便又问:“那护卫往锦记斋递消息了?”
他问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平静,似乎无论昌丰回答什么,他都不会惊讶。
毕竟听人说了几十句对不起。
便是如今真的被徐端宜背叛了,他也不会觉得吃惊。
或许是昨夜那人哭得实在是太可怜了一些,他甚至都忘记了生气。
只是好奇。
这个时候,她能查到什么,又能递什么消息回去?
他自问这阵子还未露出什么马脚,可以令她传递消息回宫的。
未想昌丰的下一句话,还是令谢清崖生出一抹惊讶。
“先前属下没说清楚,这护卫并非直接去了锦记斋,他只是在外头看了一会,然后在锦记斋附近的客栈,定了一间客房。”
这个回答是谢清崖没想到的。
他再次擡头,看向昌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咱们的人当时跟了进去,听那护卫和客栈掌柜说,倒是要在那长住的意思,还有他手里那本册子……”昌丰说到这,忽然一顿。
谢清崖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是什么?”
昌丰看着他回答:“是王妃带来的那些人的画像。”
谢清崖这下是彻底沈默了。
他重新理了下昌丰先前说的话,今日一早,碧溪带着这个册子去了侯府,之后侯府便出来一个护卫去了锦记斋那边,又在那定了间客房,而这册子上的画像竟然是徐端宜带来的那些人……
便是谢清崖再聪敏,此时也有些闹不明不白,徐端宜究竟要做什么了。
又或许……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所猜测,只是尚不敢相信。
怎么信呢?
昨夜在他怀里哭得那么惨,好似已经背叛了他的人,私下却在做这些事。
为什么?
徐端宜究竟想做什么?
“王爷,你说王妃她……是不是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如今这么做,是在帮我们吗?”
昌丰先谢清崖一步,说出了心里的这番话。
他眉头紧皱,显然十分苦索。
要不然,他实在不理解王妃这么做的缘故。
如果她早就知道身边人有异,又或者,一早就是背负任务进来的,何必做这些事?
从侯府要婢子,显然是并不相信身边那些人。
又从侯府调遣人手,去锦记斋附近看着……可见是为了查探是谁在跟宫里联系。
还有昨天那个雪芙。
还没靠近王爷的书房,就被时雨先行拿下,之后又被调遣出临风阁,去了无人会至的浮水居……
难不成王妃,其实是为了,故意把人调离自己身边,好不让她接近王爷,探查消息?
这要是今日以前。
昌丰必然不会这么想。
但联合今日他们探查到的消息……昌丰实在觉得,这很有可能。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王妃其实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目的就是麻痹他们,让他们日后好相信她。
所以昌丰在信任之馀,还是保留了一份怀疑。
只是,是这样吗?
他看着面前的王爷,试图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可谢清崖又能给他什么好回答?
他比他还要不解。
沈默半天,谢清崖也只能吐出一句:“先看着……至少现在有了锦记斋这个线索,日后我们调查起来也方便。”
昌丰答是。
“属下回去就与他们吩咐。”
见王爷点头,却未再有别的话,又见王爷神情沈默,便知王爷也在想王妃这事……他不愿打扰王爷,正想拱手出去,忽听身后传来王爷的声音。
“暂时还不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你跟令吉平时对她尊敬些,尤其是令吉,他藏不住事,平日别让他露出马脚。”谢清崖交待昌丰。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神色一丝未变。
似乎单纯只是怕自己的随从,控制不好情绪,坏了他的大计。
可昌丰自小与他一起长大,又知晓他少年时的心思,自然能听出他说这番话时,话中的迟疑和斟酌。
他其实心中也早有这个想法。
不管王妃究竟是好是坏,但至少如今看来,她还没做什么对不住王爷的事……那么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对她尊敬一些。
要不然,如果王妃是好的话,那也太可怜些了。
他拱手应道:“属下回去就跟令吉交待。”
谢清崖没再说话,只挥手让人离开。
……
这边谢清崖主仆苦思不解。
另一边,徐端宜也心惊胆战了两日。
这两日,她总担心谢清崖会突然过来,或是雪芙的事被他发现,谢清崖跑来质问她,她进府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样折腾两日。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她连长宁和平安都不敢见,只托辞这两日有些乏累,就先不与他们一起吃饭了。
等到第三日。
便也到了四月初十。
这日正是萧宝珠和柳寻的大婚日。
这天一大早,徐端宜便起来了。
今日要出门,未免被人发现端倪,徐端宜自然不会让人瞧出她的异样?换了一身能见客丶端庄持重的紫衣锦服之外,之后徐端宜便坐在椅子上,由着碧溪和秀玉替她上妆了。
“估计邓姑姑过会又得来了。”碧溪一边替她上妆,一边说。
这王府之中,来得最勤的便是邓姑姑了,平日便是没事,邓姑姑都会过来慰问一番,生怕怠慢了主子。
更不用说今日这样的时候……
邓姑姑肯定不会让主子,一个人去国公府。
估计待会邓姑姑就会过来表明一番,然后再跑去书房劝南安王。
这要是换做从前,她自然是会非常高兴邓姑姑那么做的。
便是真不能让南安王一起,让他被邓姑姑训斥一番也是好的。
可如今——
自打雪芙一事之后,主子她……
低头看了眼主子,果然能瞧见她脸上的无奈。
徐端宜的确无奈。
她知道邓姑姑是担心她,也想撮合她跟谢清崖……可从前,她都不肯让她那样做,更遑论如今了。
她实在受之有愧。
也不想让谢清崖感到为难。
所以这几日无论邓姑姑怎么说,她都没有同意过,更别说自己给谢清崖递信了。
比起外面人的议论,她更不希望谢清崖被人议论。
何况如今这种时候,她也实在不敢和谢清崖多加接触。
正好外头有人进来回话:“王妃,外面……”
徐端宜一听这话,只当是邓姑姑来了,虽然心中无奈,但她嘴上还是说道:“你让邓姑姑先小坐片刻,我收拾好东西就出去。”
这样说完之后。
徐端宜心里也开始想,待会应该怎么跟邓姑姑说,比较好?
未想婢子竟然并未出去,反而说:“不,不是邓姑姑。”
徐端宜蹙眉。
不是邓姑姑,这会会是谁?
长宁?
她这会应该已经去上学了。
平安就更加不可能了。
莫不是什么管事?
徐端宜正想询问,便听那婢子已回道:“是王爷派来的人,说王爷已经在照壁等您了,您好了,可直接过去。”
这话一出。
别说碧溪她们了,徐端宜也是猛地回过头,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婢子,惊问道:“你说什么?”